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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丢人啊。

林慕在洗手池沾了點水，拍了拍臉，冷靜一下。

出洗手間後，她擠過人群，找尋剛剛的那個廣告牌。

瞥見男人高大的身影立在廣告牌旁，牌子的光影映在他的側臉，陰影模糊了神情。

“林深。”

她小跑到他身側立定。

他轉身看她，輕哂道：“還是一緊張就屁滾尿流。”

又不是我願意的。林慕心裏嘀咕一句。

她決定無視這句話，兩人并肩往停車方向走，她邊走邊說：“你應該還沒吃東西吧，飛機上的食物你肯定沒碰。我帶你去一家西餐廳，據說這家牛排做得不錯。我現在不怎麽吃西餐，這個據說啊也是路遙說的。”

林深腳步微頓，側頭垂眼，慢慢道：“你話變多了。”

“是嗎。”她低頭看地面，腳尖微微并攏。

“挺好。”林深沒看她，擡腳繼續往前走。

林慕跟在身後，沒再說話。

……

路遙推薦的西餐廳位于大廈頂樓，360度旋轉，視野極佳，裝修雅致，很有格調，中心的表演區，現下正有一個女人在上面彈鋼琴。

餐桌不大，只能容納四個人的樣子，還貼心地用珠簾隔開。不過放眼望去，絕大多數桌子前只有兩個人，一男一女。

看起來怎麽像是情侶餐廳？

她還沒往深處想，又意識到，這個地段，這個裝修……估計很貴啊……

但這是三年沒見的林深，想到這裏，林慕又釋然了。

看着餐廳裏坐着的各色男男女女，她有點緊張：“呃，到了。”希望林深不會多想。

他沒說話，點點頭。

兩人跟着服務員來到預定好的位置坐下。林慕手指翻着菜單，一邊問他：“還是西冷牛排嗎？”

“嗯，你直接點。”林深靠向後座，偏頭看城市的夜景。

林慕一邊翻菜單，一邊為價格暗暗咋舌，她幹脆不看了，合上菜單遞給服務員：“要一份西冷牛排，三分熟。和一份菲力牛排，七分熟。”再點了幾個單品。

服務員快速在平板上點菜後颔首離開。

林深頭偏回來看她：“你口味也沒變。”

林慕“嗯”一聲，微微一笑：“對啊，這幾年我基本不怎麽吃西餐，不知點什麽好，還是點以前那些比較保險嘛。”

“唔。”

然後是沉默。

林慕有些不自然地咳了聲，想要遏制蔓延的尴尬，試着挑起話題：“你怎麽會突然來中國？”

林深神色淡然，仿佛沒意識到剛剛兩人的沉默：“歐洲現在不穩定，資本都在外竄。老頭子不願意來中國，所以我來了。”頓了頓，注視着林慕的眼睛，“不突然。”

林慕很久沒聽到林深說這麽多話，有些怔然，他說話時冷冷咧咧的語氣，還有低啞的聲線，都和以前一模一樣，熟悉感又回來了，尴尬慢慢消退，神情也自然許多。

菜品很快上齊。

林慕照着以前的習慣，先一刀一刀将牛排切成網格狀，一邊切一邊說：“是這樣啊，那麽，你會在北京呆很久了？”

林深看一眼林慕小心翼翼，務求每塊牛排都要切到模型一樣精準的謹慎樣子，扯了扯唇：“不全是在北京，還有其他城市。”

話題一打開，不再尴尬緊張，兩人時不時交談幾聲，很快結束這頓晚餐。

回到車上，林慕将鑰匙插進去，啓動，系好安全帶，偏過身子問：“你訂酒店了嗎？如果還沒定，我帶你去一家合作方的酒店。你說下你住哪個區的比較方便？”說着拿出手機，點開導航軟件。

“Johnny找好了房子。”他說出一個小區名。

林慕怔住，這小區離她住的地方很近，近到步行只要十分鐘。她順口說道：“真巧，這小區離我很近的。”

“是嗎？那去你家坐坐吧。”林深說完閉眼作養神狀。

“……好。”林慕也不再出聲，啓動車子往家的方向去。

站在門口輸密碼的時候，林慕暗自慶幸早上剛做了大掃除。

門開了。

她先進去脫下單鞋，蹲在電視櫃旁，翻找抽屜裏以前從酒店帶回的一次性棉拖，一雙都沒找到，她只好抽了一副鞋套捏在手裏，對站在門口的林深說：“家裏沒拖鞋……鞋套可不可以？”

好窘迫，她沒想到林深會來自己家。

林深下巴一偏，問：“那雙拖鞋？”

林慕順着他的示意，看到鞋櫃邊緣露出的拖鞋：“……那是路遙的。”

林深一言不發，接過她手中的鞋套，套上進屋。

他進去先坐進沙發，可長腿怎麽擺都很受限，卡在茶幾和沙發之間，他又站起來在客廳裏走動。

以前林慕不覺得房子小，但這會兒20平的客廳突然來了一個林深，她頓感空間狹小，手腳都不知該往哪放。

而且林深在客廳裏來來回回，讓她有種領導視察的錯覺，局促不安地盯着腳看。

“你很緊張？”林深忽然出聲。

“沒有沒有！……呃。”慌張的語調完全出賣了她，一不留神說出心裏話，“——也不是，就是，覺得，你好像領導來檢查衛生啊。”說完恨不得咬舌，眼神飄往別處。

林深低下身，雙手攏住她的肩，偏過她的頭，直視她：“不要緊張。”

說完松手轉身走去陽臺，輕聲說：“林慕，你在我面前不用緊張。”

“好。”

亂七八糟的窘迫忽然不見了。

林深的聲音不是音控們一聽會沉迷的類型，低沉混着輕微沙啞。

這個聲音聽了很多年，在那段日子更是，對林慕有着奇異的安撫效果。

……

“這裏視野不錯。”林深斜倚着窗欄，偏頭看窗外。

林慕去廚房端來兩杯水，遞一杯給他：“嗯，當初選這裏就是看中視野極佳。”

他接過水抿一口：“不愧是攝影師，選住址最看重景觀。”

嗓音淡淡的，混着不易察覺的笑意。

林慕一貫不善辨析他人的表情和語氣，但對林深卻總有直覺般的敏感，她淺笑道：“你學會開玩笑了。”

林深挑了挑眉，沒說話。

兩人的身影一高一低并在一起，望着不歇息的光影霓虹，涼爽的夜風飄過，揚起林慕的發，不再如往日長發輕易落到他身上。

林深微微擡手，張開五指，任發絲穿梭于指縫，柔滑又清涼的觸感，熟悉得令人心安。

林慕沒有察覺，眯着眼享受微風環繞的舒爽。清亮的月光照在她臉上，輪廓柔潤許多。

他收回手，撚了撚指尖，雙手捧住水杯：“你變黑了。”

林慕眯起的眼睛睜大一些，偏頭看他，伸出三根手指晃晃，笑得坦然：“非洲呆了三年呢，不黑才怪。”

林深不說話，只那麽盯着她。她下意識摸了摸臉，有些不确定地問：“真的黑了很多嗎？”

明明路遙說她沒怎麽黑，來北京後經常有人問她用什麽美白産品。

可林深卻一直定眼瞧着她，她被看得更不确定了，是了，中國這裏的人很喜歡說客套話來着……連她都被影響了一些。

林深眼神幽幽，她已經不是很有信心，頭微微垂下，手指扶在欄杆上輕輕摳。

他嘴角忽然咧開：“你剛剛不是還一點都不在意？”

她氣結，別過頭不看他，過了一會兒又極不自然地開口：“到底黑沒黑？”語氣別別扭扭的。

他嘴角咧得更開：“你猜？”

“我不猜。”林慕有點想回到剛見面時兩人話語不多的時候，轉身不理他，走回客廳。

林深跟在後面，把水杯擱在玄關，握住行李拉杆：“我走了，不用送。”

她語氣不善道：“沒想送你。”

他伸出指尖抹了一把鞋櫃，輕輕搓了搓，低聲調笑：“特地做個大掃除來迎接我，我還是有那麽一些感動的。”

林慕怔住，無言以對。

“下次要記得，別這麽刻意，提前一天打掃更自然。”說完朝身後擺擺手，身形隐于門後。

林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