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母憑子貴文05父皇,我從掖庭把皇妹…… (1)

易申微怔。她下意識地反問道:“什麽?”

宋祁玉問出這一次,已經用盡了所有的勇氣。他沉默片刻,慢慢地後退,準備離開。

易申忽然道:“你取個杯子過來。”

宋祁玉呆呆地看着她,心裏忽然生出一絲絲期冀。他去窗下的小幾上取過一只茶盞,又跑回床邊。

準備将茶盞交給易申時,他忽又遲疑起來。

如果,阿娘再一次讓他失望了,他又該怎麽樣呢?可他已經失望了那麽多次,再多這一次……似乎也沒什麽要緊?

宋祁玉在這邊猶猶豫豫,易申絲毫不想體諒。

上一個打擾她睡覺的人,是不是被她拎着刀砍死了?

易申伸手奪過宋祁玉手中的茶盞,手掌在上面一覆,原本空空如也的茶盞之中,便盛滿了清澈的液體。

易申打了個哈欠,把茶盞遞回給宋祁玉:“拿上觀音大士的甘露,回你的偏殿睡覺去吧,別打擾你娘睡覺了,懂嗎?”

宋祁玉卻根本聽不到她在說什麽。

他怔愣在當場,狐疑地看着易申變戲法一般的舉動。

然後他用指尖沾了一滴水,放在舌尖品嘗。

“阿娘……”他難以置信地看向易申,卻見易申已經拍拍被子又躺下去了。

“阿娘,阿娘!”宋祁玉将茶盞放在床頭的地面上,飛身撲上床,用力搖晃易申的手臂。

易申怒道:“你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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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娘是不是給我喝過這個?”宋祁玉感受着舌尖上熟悉的清甜味道,眼淚汪汪地問道。

易申大怒:“所以你就來打擾我睡覺是嗎?——這些年你和祁安喝了我多少好茶,現在倒來問我有沒有?你問也就算了,不能在白天問?偏要晚上來?”

宋祁玉聽見她說“這些年喝了多少”,後面的就全聽不進去了。

他撲進易申懷裏,放聲大哭起來:“阿娘!阿娘!你回來了,你終于回來了嗎?你不知道我夢見了什麽,我夢見有個孤魂野鬼占了你的身子,卻不好好待妹妹,我求她賜一瓶甘露給妹妹護身,我在外面的石地上把頭都磕破了,她卻理也不理,阿娘,阿娘!”

宋祁玉聲聲泣血:“阿娘,我好恨,我好恨啊!為什麽我體弱多病,為什麽我不能保護安安,為什麽,為什麽?!”

之前被他支使出去的宮人內侍聽到聲音,顧不上他的命令,匆匆來殿中查看。

易申就知道,今天她是別想睡個好覺了。她安撫地拍拍宋祁玉的後背,令宮人掌燈:“去傳太醫,三皇子做噩夢魇着了。”

宮人看到宋祁玉可憐兮兮的哭相,心中了然——三皇子平時看着小大人兒一般,可說到底只是個孩子。做夢魇着來找阿娘,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易申等着太醫過來,給宋祁玉開了安神湯,等他喝下,又讓宮人為他淨了面。

過了許久,宋祁玉終于安靜下去,慢慢地睡着了。只是他睡得并不安穩,一只手死死地抓着易申的胳膊,只要她動一動,便會驚惶地睜眼四處查看。

易申任命地躺在他身邊睡下。

她問系統:“你看到了嗎,末世女說喜歡孩子都是騙人的。她讓自己生的二十幾個兒子都健健康康,卻不舍得給原身的女兒一點靈泉水——若是有了靈泉,即使她遠嫁,也不會死于難産的。”

系統好奇道:【那宿主準備在宋祁安遠嫁的時候,給她靈泉水防身嗎?】

易申十分震驚:“你從哪裏看出我會讓她遠嫁?你的CPU壞掉了?”

系統仍然疑惑:【可她畢竟享受了大安黎民百姓的供奉……】

易申:“別逼我說髒話,滾!”

系統灰溜溜地默不作聲了。

次日醒來,宋祁玉發現自己睡在母後的殿中,頗有些不好意思。

皇帝聽說他做了噩夢,一早便來探望。

這些年後宮一點動靜都沒有,皇帝實在是怕了,他真的怕哪天宋祁玉默不作聲地死了,那他千辛萬苦從兄弟那裏搶來的皇位,就有可能要傳給那些兄弟的兒子。

那怎麽可以!

看到宋祁玉雖然眼睛有點腫,但精神很好,皇帝不禁就松了口氣。随即又把今天當值的太醫全都叫來,反複确認過宋祁玉身體并無大礙,他終于放下心來,還有心思打趣幾句:

“祁玉這麽大了還會做噩夢?哈哈也就這時候看着真是個小孩子。”

宋祁玉小臉一紅,扭頭不去看他。

皇帝見逗他沒意思,轉頭又去逗宋祁安:“安安昨晚做夢了嗎?”

宋祁安轉轉眼珠說:“我夢見我穿了金黃的袍子!”

皇帝哈哈大笑:“安安是公主,等出嫁了,朕就賞你金黃色的蟒袍,這有何難?”

宋祁安便嘻嘻地笑了起來。

皇後需要處理的事務雖然沒有皇帝多,但非常繁瑣。大到後宮女人的晉位,小到各處的冰炭發放,都得易申點頭才能處理。

還好先皇後給易申留下幾個嬷嬷幫襯,不然以易申一言不合就開炮的性格,恐怕這幾十個女人堅持不到當年冬天。

不過當上皇後以後,易申開始能夠了解前朝的事情。

比如江朝一共只有幾百萬戶,幾千萬的人口;比如東邊朝日之國又派了學生來學習江朝的先進思想;又比如南洋的小國給江朝進獻了一頭大象,換回十幾車金銀細軟,純屬打劫冤大頭的操作……

再比如,江朝的船都很小,最大的船也無法抵禦海上風浪,所以去海外的客商經常血本無歸,漸漸地出海的商人都少了許多。

易申一時間不太适應這樣弱小的江朝,開始琢磨能有什麽辦法,讓江朝快速地發展一下。

當然,是在不影響她當太後的前提下。

……沒錯,易申這次不是很想當皇帝,她決定按照末世女的思路,當個太後試試;雖然她不想親自生孩子,但是她想嘗試一下從未經歷過的生活。

當皇帝太累了,易申在上個世界歷經千辛萬苦,才把大安朝變成君主立憲制國家,好不容易松一口氣。

這裏的大江朝又和大安朝不同,它的生産力水平太低了。

雖然她背包裏面有個“君主立憲”的徽章,據說可以增加資産階級的好感度,但是吧……江朝的百姓還沒吃飽呢,商賈一個個窮得叮當響,根本沒到形成一個階級的地步。

易申倒是可以做些努力,但是她覺得沒有這個必要。

有些改變需要慢慢來,至少,得讓百姓先吃飽再說吧?

易申首先盯上了農作物。

這年頭種什麽都是一年一季,雖然味道很好,但産量真的很低。易申旁敲側擊許久,終于确定海外的玉米土豆地瓜都沒有傳進江朝,她又不能無中生糧種,只能放棄。

至于江朝本來就有的小麥水稻大豆……

易申她又不是學生物的,她不會改良種子啊!

在她一籌莫展的時候,系統小心翼翼地提示:【宿主,你要不要再看一遍原劇情?】

易申滿頭霧水,但閑着也是閑着,她抽出兩天時間,把原劇情又仔仔細細研究一遍。

然後她發現,空間和靈泉水都可以改良作物,只要把種子放進空間或者放進靈泉裏泡着就行。末世女靠着改良作物種子,給她生的兒子們增加了許多政治籌碼。

易申:“……”可惡,她浪費了好幾年的時間!

她一邊讓宮人去找作物種子,一邊思考該怎樣讓改良之後的種子流通出去。

——如果皇帝今天就死該多好,如果她是太後,她絕對可以毫無避諱地把種子放出去!

不過現在想這個還略早,她在椒房宮的後殿找了間屋子,讓人把糧種放進去,準備明年試種。

當然,這只是表面上的掩飾,其實那些東西都被她扔進空間去了,後殿的屋子裏只有幾個裝麸皮的袋子。反正她是皇後,她就不信有人會偷偷溜進去搜她的東西。

轉眼又是幾年過去,太後始終沒有放棄給易申找不自在的計劃。

她先是想把三夫人的位子填滿,德妃有人做了,她便将一個嫔提上來做了賢妃。但在她想讓人做貴妃的時候,被皇帝果斷拒絕了。

“皇後無病無災,為什麽要讓人做貴妃?”皇帝滿心疑惑。

太後也滿心疑惑:“讓人做貴妃和皇後無病無災,有什麽關系?”

皇帝詫異:“咱們江朝建朝以來,哪有皇後有子又無疾病的時候,讓人占了貴妃位子的?那不是咒皇後死嗎——朕都死了一個皇後,若是再死一個,萬一有人說朕克妻怎麽辦?”

太後氣得肺疼:“你是天子,是萬民之主,讓誰做皇後都是天大的恩典。先皇後無福在這位上,才會早去的,和你有什麽關系?”

皇帝腦袋搖得像撥浪鼓似的:“話是這麽說,但江朝四千萬黎民,朕難道能一個個問過去?但凡有一個人說朕克妻,誰知道野史會怎麽寫朕?不妥,這不妥!”

太後的封妃計劃被皇帝怼了回來,便只盯着九嫔的位置。

沒過幾年,九嫔二十七世婦便被填滿了。

上面滿了,太後看着八十一禦妻零零散散的樣子,又開始不滿意了。

她催促易申,趕緊為皇帝充實後宮,從民間選妙齡女子入宮侍駕。

易申打心眼裏厭惡這種事情。

這和她對皇帝有沒有感情無關。她只是單純地不想讓這男人擁有更多的小姐姐。

——想當年她貴為天子,還被系統轄制着不能尋求真愛,只能擁有一個過氣的驸馬。

這裏的皇帝憑什麽可以擁有這麽多女人?

易申發動拖字訣,拖了沒兩個月,太後病重了。

這就皆大歡喜了嘛!

易申對此表示滿意。

這幾年來,太後對宋祁安的喜愛越來越塑料了。易申從她的身上,已經很難看出當年那個,據說曾經說出“快抱來給哀家看看”的人了。

倒不是說她不喜歡宋祁安,畢竟是唯一的孫女,在心情好的時候,太後還是不介意寵一寵的。

但是只要宋祁安享受了什麽“出格”的待遇,太後總是會第一個變臉。

比如宋祁安跟着皇子取名。

比如宋祁安進上書房讀書。

再比如……皇帝為宋祁安選了幾名貴女,做她的伴讀。

而且這伴讀的規格還很高——成親王妃的侄女,禮郡王妃母家最小的妹妹,禮部尚書的嫡女,太尉的孫女。

比宋祁玉的伴讀出身還高。

太後也曾向皇帝隐晦地提過幾句,說這些伴讀出身太高,是不是太過了。但鋼鐵直男皇帝根本沒聽出自己親娘話裏隐含的意味,他滿心不高興地反駁說,安安是公主,哪個臣女做伴讀都是擡舉她們,這算什麽?

和天家相比,誰的出身不低?不都是一樣的嗎?

太後這次一病,對宋祁安的态度倒好了一些。

不過這可能是因為宋祁安隔三差五去和寧宮陪她,所以去上書房的時間少了。

太後越病越重,皇帝廣開後宮一事自然作罷。

皇帝本來就自诩不重女色,現在親娘病了,他怎麽可能再從民間選秀女呢?

他是孝子,每日上朝之前下朝之後臨睡之前,都要到和寧宮給太後探病。

太後就很悲催了。本來人生病了就發困,但皇帝每天三次到她宮裏打卡,她總不能每次都睡着,所以沒幾天的功夫,太後就變得憔悴了。

偏偏皇帝還很感動于自己的孝心,在前朝暗示朝中官員寫表章誇贊他。一時間皇帝至孝的美名傳遍天下,皇帝再接再厲,每天探視太後又多了兩次,太後知道原因之後,差點氣得心梗。

易申也每天到太後宮裏打卡。不過她沒有皇帝那樣自信。她還是能看出太後什麽時候心情好,什麽時候身心俱疲的。

不過她也沒提醒皇帝。

太後給她找的麻煩太多了。就算她不懼這些,可以不在意,但是太後給宋祁安找麻煩,易申就很想不通了。

這是她親孫女,多享受點特權怎麽了?

先皇後病重的時候,易申還準備給她喝點靈泉水,想看看能不能給她延壽幾日。但先皇後一副“本宮活夠了”的樣子,易申就沒忍心耽誤她去地下與兩個兒子團圓。

這次太後就沒有這個待遇了。

易申非常懷疑,她前腳給太後喝了靈泉水,太後後腳就會誣蔑她是妖孽,把她送上燒烤架。

易申不想英年早逝,所以只在自己所能接受的範圍內盡心盡力,讓太後盡量少操點心——畢竟有那麽個兒子,太後這些年想必過得很糟心。

如果可以的話,就讓她臨終這幾個月,過得安詳一些吧。

易申自覺仁至義盡,所以在知道太後臨終前做了什麽的時候,她恨不得自插雙目。她覺得她和眼瞎也沒什麽兩樣了。

那日太後幾天水米未進,卻在皇帝下朝探望之時醒來,還笑着問道:“皇帝這是下朝了?”

皇帝看到她面色好轉,很是高興:“母後今日臉色好多了。”

宮人給太後端來一碗熱湯,太後飲了一口便皺起眉:“這湯有些冷,皇後去小廚房催一催,給哀家再熱一碗來。”

易申心知太後怕是有什麽事要和皇帝單獨說,便退下了。

她剛出了殿門,便聽到裏面太後急切的聲音:“哀家怕是要不行了,皇帝可否與哀家說句準話——你可有立太子之意?”

易申的腳步便是一頓。旁邊的宮人停下來看她。

易申的五感過人,此時她也只能隐約聽到裏面的說話聲,這些宮人應該是什麽都沒聽到的。

她讓人去小廚房催湯,自己站在殿門外,聽太後還要說什麽。

皇帝安慰道:“母後何必說出如此不祥之言?朕看母後面色紅潤,想來是快要痊愈了,母後還要長長久久地陪着朕呢。”

太後嘆了口氣:“哀家的身子什麽樣,哀家心裏清楚。若皇帝想讓哀家走也走不安詳,那便不說吧。”

皇帝沉默良久,似是在猶豫:“……朕知道母後擔心國祚。祁玉已經大了,等他十二歲,朕就封他做太子,那時候他也該定親了,有太子之名,他也能相看個好媳婦。”

太後咳了兩聲:“那皇後呢?陛下準備如何處置?”

皇帝“啊”了一聲:“什麽?”

太後語重心長地道:“主少國疑,陛下需記得史書上的教訓啊!”

皇帝的聲音猛然拔高:“母後!你這是什麽意思?什麽主少國疑,難道母後覺得朕活不了幾年了嗎?難道朕還活不到祁玉二十歲嗎?母後,朕是你的親兒子,你可不能咒朕啊!”

易申聽到這裏,好容易才忍住沒笑出聲來——這麽多年了,她都習慣了皇帝的直男思維,太後從小看着皇帝長大,難道沒有一點知覺?

這也太……

“……母後!母後你怎麽了!太醫,快傳太醫!”皇帝尖利的聲音打斷了易申的思緒。

太後病了這麽些天,太醫已經在和寧宮長住了。此時聽到皇帝的叫聲,一個個提着衣襟就沖了進去。

片刻之後,殿內傳出一陣痛苦聲。

易申跪在皇帝身邊,抹了抹眼淚:“陛下節哀,母後若泉下有知,想來也是希望陛下好好的。”

皇帝的哭聲一頓。

——不!你不明白!就在半盞茶之前,母後還在咒朕早死,她說朕活不到祁玉大婚,朕死之後主少國疑,祁玉會坐不穩皇位。

皇帝想到此處,大聲哭了起來,他哭着拉住易申的手:“梓潼,朕心裏苦,朕心裏好苦啊!”

易申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忍着惡心說道:“我懂得,我都懂得。”

皇帝哭得更大聲了:他覺得沒人能懂。

畢竟不是每個母親都會咒兒子早死的。

他的命,為什麽這麽苦啊!

雖然在禮法上,太後也是先帝的皇後,但太後的喪儀,總是要比皇後的盛大一些。

皇帝在太後靈堂裏哭暈了好多次,被太醫救下之後,又沖到靈前繼續哭。

禮部官員說了許多次“請陛下保重身體,莫失尊儀”都沒有用。

當然,這一次皇帝的仁孝之名,傳播的更遠了。

太後在宮中足足停靈八十一天,才葬入皇陵。皇帝擦幹眼淚,又開始去後宮忙着生兒子了。

雖然他很不贊同“主少國疑”這種說辭,但只有三個兒子這種事情,他心裏還是有點怵。

雖然宋祁玉看起來很健康,也已經過了十歲,想來不會再夭折……

但若是他再多生幾個兒子就更好了。

萬一,他是說萬一以後宋祁玉也跟他似的,生不出兒子呢?如果他多有幾個兒子,到時候宋祁玉就可以過繼侄子當太子。

反正宋祁玉的侄子也是他親孫子,對他來說沒有什麽區別。

但如果他只有這麽一個靠譜的兒子,到時宋祁玉就只能過繼他兄弟的孫子了。

皇帝兢兢業業這麽多年,可不是為了讓兄弟的孫子繼位的。

只是很可惜,無論他怎樣努力,後宮連個孩子的影子都沒有。

如果他能向易申請教這個問題,易申倒是能夠解答。

——易申這副身體是這個生子文的女主,只要她不生,後宮其他人是生不出兒子的。

可惜皇帝不好意思和皇後探讨“朕都這麽努力了,後宮女子為什麽還都沒有身孕”這種話題。即使他能拉下臉來問,易申也不會再生孩子的。

至于末世女那個讓她“擁有比二十五個更多孩子”的任務,易申早就抛到九霄雲外了。

任憑系統催她千百次,她就是不讓皇帝留宿。

只要思想不滑坡,辦法總比困難多。

經過幾年的試驗,易申初步總結出“靈泉水對作物種子處理效果及最佳方案”,她已經積攢了一大批産量高于現下作物的種子。

這消息她當然不會告訴皇帝,但她向宋祁玉透露了一點。

宋祁玉大為震驚,看看殿中沒有其他人,他壓低聲音道:“母後好厲害!我記得上……咳咳,我是說在我的夢裏,那女人直到我死,也沒有弄出這個——”

他的臉色忽然一變,似乎想起什麽:“母後,她是不是故意的?她想等到……的時候再拿出來,這是可以流芳千古的功績!”

易申沒提醒他,他在她這裏早就露餡了。什麽噩夢,根本就是重生嘛!

不過看到宋祁玉的政治敏|感性較之前有很大的提高,易申還是很欣慰的:“其實我也不想現在就拿出來,你還小呢。”

宋祁玉悶悶不樂:“只要她拿出這個——安安就不會遠嫁!這樣的功績,不管北夷找什麽樣的借口,宗室和朝臣都不會讓她遠嫁!可她就是不想,因為安安在她心裏不值得,對不對?”

易申不知這種時候應該說什麽,只能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宋祁玉依舊在嘟哝:“她真壞……”

宋祁玉在易申這裏沒能得到想要的安慰,回頭便去上書房裏,找堂兄弟們打架去了。

江朝雖然重文輕武,但宗室和朝堂不一樣,宗室這些人,又不指着讀書考狀元,他們反而比尋常人家注重習武。

別的不說,習武雖然辛苦,但比讀書有意思啊!

騎馬射箭,每年還能去打獵好幾次,這不比坐在桌案前面,一天抄幾十篇大字來的痛快?

宋祁玉這些年打遍上書房無敵手,那些堂兄弟們雖然經常被打得鼻青臉腫,但和他的關系卻都很親密。

連帶着對宋祁安也非常親近。

借着宋祁玉的光,宋祁安也成了上書房一霸。而且她比宋祁玉更會裝樣子。宋祁玉經常頂撞先生,宋祁安則是在先生面前比任何人都乖巧。

再加上她天資過人,經史子集讀的比旁人都快,見解也頗有可取之處,據說曾有先生私下裏說,若宋祁安是皇子,或許宮中的形勢有不一樣了。

——皇位只有一個,同母所出的皇子争皇位,江朝又不是沒發生過。

——好在安國公主只是個公主,不然……

這種流言悄悄地在先生之間傳播。

事實上他們也不完全是在造謠。皇帝在公開場合也曾發出過類似的感慨:“可惜安國是女子,若為皇子,朕必封其為太子也!”

宋祁安心寬得很,聽了就忘。易申不像她那樣天真。

公主當皇帝,這事在這個時空很罕見,但在其他的時空……易申自己就幹過啊!

她小心地試探宋祁玉的态度。

但不知道是宋祁玉太會掩飾自己的情緒,還是他真的也心大,他對易申的旁敲側擊絲毫不接招,充分展示了他确實是皇帝的親兒子。

——這一模一樣的直男腦回路,真是見者傷心聞者落淚。

宋祁玉十二歲生日的時候,皇帝果然下旨,封他做皇太子,并開始給他選太子妃。

他不單自己選,還把名冊拿到易申這裏,讓她跟着一起看。

“禮部尚書的女兒,今年十五,女大三抱金磚,梓潼覺得這個怎樣?”

易申提醒他:“這是安安的伴讀,這不好吧?”

皇帝便将這頁翻過去。

“司徒的孫女,和祁玉同歲,這個怎樣——不妥不妥,這人連安安的伴讀都選不上,可見不是個好的。”皇帝自己就把這個選項否決了。

易申偷偷翻了個白眼:“陛下,滿朝官員家的女孩兒,不是安安的伴讀,就是沒選上安安伴讀的,按陛下這個标準,怕是選不出合适的人了。”

皇帝皺着眉:“那怎麽辦?要不看看比安安小的吧,這些人選不上伴讀是因為年紀太小,想來還是能選出幾個來的。”

易申有一搭沒一搭地附和。反正皇帝多數時候都是在自言自語,根本不需要她說什麽,就能自問自答地說下去。

“……這個好!”皇帝忽然找到一個很合心意的,“工部左侍郎的嫡長孫女,比安安小一歲,年紀還算合适,等她及笄,祁玉剛好及冠,成親剛剛好。”

皇帝左看右看只覺得滿意:“她娘生了三男四女,一看就是個擅長生女兒的——咱們這幾代公主太少了,若是祁玉娶了她,朕就能抱孫女啦!”

易申:“……”抱孫女然後呢?然後去北夷和親?

——等等!易申突然靈光一現:這不會才是江朝皇室生不出公主的真正原因吧?

四代只出一個的公主,皇帝都能拿去與蠻夷和親,換了是她,她也不想投胎到皇家做公主啊!

說什麽享受萬民的供奉——

放屁!難道皇子沒有享受萬民供奉嗎?他們怎麽不叫皇子遠嫁蠻夷呢?易申記得,江朝周邊的幾個附屬國家,有女兒可以繼位做首領的,那樣的國家,讓皇子嫁過去不是正好?

末世女生了二十多個皇子,當時的皇子多得連封地都不好找,送去別國當驸馬不正好是廢物利用?

可是他們誰也沒這麽想過。

明明同樣的被萬民供養,甚至皇子享受的資源比公主要多得多,為什麽一涉及到兩國邦交,就一定要公主遠嫁?

易申的思緒不知不覺地飄遠,一時間忘了附和皇帝的話。好在皇帝自說自話,很快便選定了幾個人選。

“工部左侍郎的孫女,刑部尚書的孫女,太常寺卿的孫女……”他說着說着皺起眉頭:“他們怎麽這麽會生孫女!不行,朕要去看看年齡大些的女孩兒,朕要給祁玉納太子良娣!朕要抱孫女!朕一年也等不及了!”

易申默默地望天:祁玉,你保重!希望你不要被太子良娣們擊垮,希望你能撐到及冠吧。

皇帝挑挑揀揀,為宋祁玉選定了正妃和兩個側妃的人選。

“今年納良娣,明年抱孫女”只是他的一個美好設想。宋祁玉是他親兒子,而且今年才十二歲,他再着急也不會用兒子的身體開玩笑。

不僅不能有良娣,而且在太子十六歲之前,皇帝是恨不得東宮裏一個宮女都沒有的。

他看好宋祁玉的妻妾人選,便又開始操心宋祁安的婚事。

“安安的夫家也要好好地選!”皇帝語重心長地對易申說,“最好早點定下來,定的完了,朕怕那群兔崽子偷偷納通房!”

易申敷衍地點頭:“是是是。”

皇帝又憂心忡忡起來:“不行,早定下來還不夠,朕得去打聽打聽,誰家裏不讓納妾的。若是可以納妾,就算沒有通房,以後納了妾安安也要受委屈——要麽明天梓潼召見幾個外命婦,試探她們一下?”

易申繼續敷衍:“好好好。”

皇帝沒有發現易申的敷衍,繼續說道:“唉,太|祖怎麽就沒定下個驸馬不許納妾的律條呢?太宗中宗修改律法,也不記得改這條。朕現在改,有些來不及了吧?修改律法至少要幾年,到時候菜都涼了。”

易申:“對對對。”

皇帝仍舊沒有發現易申在敷衍他。他憂心忡忡地離開椒房宮,去找德妃睡覺去了。

如果有可能,他還是希望多幾個兒子。

多子多福嘛!

還好他沒有在易申面前提起這四個字。

在系統堅持不懈的催生之下,易申已經對這四個字PTSD了。她現在聽到“多子多福”,下意識地就想抄起手邊的家夥把對方砍死。

就憑皇帝那個武力值……

可想而知,他逃過了一劫,還是很可能必死的劫。

在皇帝與數名臣子談心,易申也裝模作樣與數名外命婦交談過後,皇帝艱難地為宋祁安定下驸馬人選。

英國公的小兒子,比宋祁安大一歲。

英國公只有國公夫人一個女人,他的小兒子不能繼承爵位,娶了公主以後,兒子可以繼承公主的爵位,想來會用心對待宋祁安的。

皇帝和英國公透過氣,又讓易申召見英國公夫人進宮試探,在得到“四十歲無子方可納妾”的承諾之後,皇帝終于放下心來,準備給兩個孩子賜婚。

誰知明旨未發,邊關便出了事情。

北夷王子哈穆爾率領三千騎兵,七千步兵,大軍萬餘人,向江朝邊塞漠北城發動攻擊。

邊關告急,皇帝立刻把心思從兒女婚事上移開,召集朝臣商議對敵之策。

江朝重文抑武,即便商議軍事,在場的也是文官居多。

戶部尚書首先哭窮,說去歲江南旱災,皇帝仁慈減免賦稅,所以國庫空虛,承擔不起大軍出征的糧草。

兵部尚書也憂心忡忡,說如今将軍們都已經年邁,而小将們年少,恐怕無法擔當起出征的重任。

太尉也跟着嘆氣,說最近幾年的武科,選上來的武狀元連六石弓都拉不開,讓這樣的人出征,只能滅自家的銳氣。

武官們倒是想出戰,畢竟不打仗的話,他們一輩子也沒有升遷的機會。但只要他們開口,便會被戶部官員“不當家不知柴米貴”怼回來。

武官們文化水平普遍偏低,讓他們引經據典罵回去,比讓他們胸口碎大石還難。罵街他們倒是會,但皇帝面前,怎可口出髒話?

所以他們一個個面紅耳赤,被擠兌得幾乎說不出話來。

最後的主意還是要皇帝拿。皇帝不想不戰而退,他最終還是派出了一名主将三名副将,加上一群監軍,調遣五萬人馬,去支援邊關。

一月後,漠北城失守。

主将陣亡,五萬士兵死傷過半,一個監軍連夜奔回京城,向皇帝哭訴北夷軍隊的悍勇無雙。

滿朝震驚。

身處後宮的易申問訊也非常震驚。

只是她震驚的內容和前朝有點不一樣。

“五萬人打一萬人,然後輸得邊城都丢了??”易申難以置信地問道。

皇帝沒有察覺易申話裏的內涵,還以為她也在痛心五萬将士的死傷,便也悲痛地說:“可憐程将軍為大江立下汗馬功勞,如今老骥伏枥,還死在亂軍之中,朕對不住他啊!”

易申:“……”不是,這個世界的北夷這麽厲害的嗎?

在她的概念裏面,一萬北夷軍,其中還有七千步軍——

這在她面前,別說殺個七進七出,就算殺個十進十出,她連眼皮都不會眨一下啊!

當年她可是帶着幾百騎兵就敢偷襲北夷大營的!

易申滿臉的一言難盡,皇帝的自說自話已經說到議和了。

“朕本想着打一場勝仗,然後議和之時便有些底氣,誰知他們竟然輸了……”皇帝痛心疾首,“這樣咱們要賠出多少錢啊!那都是百姓們辛辛苦苦繳納的賦稅啊!”

易申:“……”

你還知道那是稅款!

你知道還想議和!

還是在開戰之前,就準備好了,即使打了勝仗也要議和!

易申非常不能理解皇帝的思路。

在她心裏,打了勝仗之後,從對面身上扒層皮下來都是輕的。

議和?不存在的!

易申現在非常想一刀幹死皇帝,先升級做個太後,然後帶兵出征,她倒要看看這個世界的北夷,是不是真的不可抵擋。

她好不容易忍住手刃皇帝的沖動,前朝又出事情了。

北夷王子哈穆爾派出使者,來到京城,要求與皇帝商議和談之事。

他們主要的要求有三條——

一,江朝向北夷稱臣,皇帝待北夷王以兄長之禮。

二,江朝每歲向北夷納銀百萬兩,絹十萬匹,生鐵五萬斤。

三,江朝将安國公主嫁于哈穆爾為妻。

滿朝震驚。

許多老臣哭暈在朝堂之上,皇帝也大為震怒。

在短暫的混亂之後,前朝官員迅速達成共識——

嫁公主可以,公主享受萬民供奉,能以一己之身保大安黎庶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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