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餘波

向迎聽見鐘聲響起, 他便沒有再說話，自顧自的低下頭。

金微雲聽着鐘聲，在煙雨的攙扶下, 慢慢的跪在地上，她看着地上的裂紋, 在心裏默默的數着鐘聲：

第十下。

第26下——

27！

這是喪鐘！

皇後真的去世了。

這太突然了。

金微雲生出了恍如昨日的這樣感慨

前幾天看皇後的氣色還挺好, 過兩日就是皇後的生辰了，沒想到這事兒來得這樣突然。

金微雲撿起手爐, 煙雨給向迎使了個眼色。

向迎立馬彈起。

他要去內務府拿喪服了，不只是金微雲的還有宮女太監的。

“主子，先去改改發簪吧。”煙雨看着金微雲頭上簪着的兩支粉色蝴蝶簪子，提醒道。

金微雲看着醒春手裏捧着的指甲染色盤, 說道：“也去把這處理了吧, 短時間是用不到了。”

醒春匆匆的抱着指甲的盤子去了後面, 把盤子上的顏色都拿水沖洗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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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發髻也改改，做的平和一點。”金微雲這個時候也沒有心情太活潑張揚，幹脆連發型也改了。

向迎手腳麻利，金微雲的發型做完，他手裏捧着喪服也走進來。

“主子, 這是日常時候帶在袖子上的，這個是去跪娘娘時候要穿的戴的。”向迎把金微雲要用的東西和他們這些太監宮女用的東西分開。

金微雲說道：“這內務府的動作這麽快, 宮裏這麽多人用的東西都準備好了？”

她上拿着素色的絹花往身上帶着。

“那裏呀。”煙雨說道, “這內務府的人肯定比咱們機靈，早都提前備着了。”

“就怕這事兒突然來了，若是沒準備好東西, 罪責就是九族連誅的事情了。”

煙雨也估摸着內務府準備這事兒的人也怕準備好了這些東西之後, 皇後突然熬過來了, 所以這東西也是上頭交代下來了，悄悄的制作，瞞得很緊。

皇後這一去，去得突然，金微雲直接感受到了春禧殿的門前都寂靜了，宮裏的人神色匆匆。

“主子，現在是貴妃主子管事兒了，剛剛正喊其他嫔主子們去議事兒呢。”醒春偷偷的打聽了八卦回來。

金微雲若用所思的點頭。

在皇後病重之後，大部分的宮務都已經交給了幾位嫔，但是貴妃因為體弱也沒有活兒。

現在皇後一去，這也不體弱了，直接拿過了當時皇後還剩下的一些宮務緊握在手裏了。

“相對論”的體弱。

金微雲沒再理會這事兒，只是說道：“什麽時候去跪娘娘？”

國喪的時候必定是要跪好幾天的，這事兒輕易沒人能逃得了。

尊貴的就在屋子裏跪着，輕賤的就在外面跪着，哪裏都跪的是人。

“雖然這天兒暖和了起來，但是跪在地上一跪就是幾天，我這身子，也頂不住。”

金微雲現在對自己的斤兩什麽的清楚，絲毫不見當初面對煙雨時候的那樣嚣張，什麽大魚大肉都敢随便吃了。

煙雨聽了金微雲的話，沒有出聲，立馬把針線拿起來，迅速的把幾個軟墊縫得有巴掌那麽大。

“明日吧，應該差不多都準備好了。”向迎說道，他接着說：“聽說太皇太後悲痛欲絕，親自去了乾清宮，想請萬歲爺讓太皇太後去皇後梓宮面前看兩眼。”

向迎現在已經明白了金微雲的八卦屬性，盡力的去打聽金微雲感興趣的八卦。

金微雲立馬提起精神，說道：“太皇太後倒是真的挺喜歡皇後娘娘的。”

“那皇上怎麽說？”

向迎低着頭，把煙雨拿出來的軟布進行整理，說道：“太皇太後年事已高，萬歲爺不想勞累太皇太後勸了許久才答應讓皇太後代替太皇太後前來。”

金微雲一算。

太皇太後今年已經差不多有65歲了，而皇太後是将近40的年紀，只不過要再過三年。

在條件不好的清代，太皇太後能有這高齡，金微雲覺得算是可以了，而皇太後現在也是吃嘛嘛香、身體倍棒的樣子，估摸也是下一個長壽老人的人選之一了。

不過能讓太皇太後和皇太後這樣的對待，皇後鈕枯祿氏确實是待人不錯，算是面面俱到了。

金微雲也是受過皇後恩惠的人，才有之前的侍疾這樣用心的緣故，多少也是還了恩情的意思。

“主子，這個小的軟墊放在衣服裏墊墊吧，到時候冷了再抱抱暖爐，也能湊合住。”煙雨已經做出來了兩個巴掌大的軟墊，塞了點兒棉花進去。

金微雲摸了摸，有總比沒有強。

“再準備一點溫補的藥丸，夜晚的時候肯定要撐不住的。”金微雲又叮囑了向迎一邊，讓他再去太醫院裏要一點補充精力的藥。

等金微雲萬事俱備之後，也正式開始了去往坤寧宮哭喪的道路。

莊嚴肅穆的坤寧宮裏挂上了白布，皇後的梓宮正正的擺在中間。

金微雲還是倚靠位份，有資格的、勉強擁擠的跪在了坤寧宮的大門邊上，恰好屁股後面就是個門，稍微躲躲，門裏灌進來的風也能避過去一二。

宣嫔給了金微雲一個眼神，示意給她在火盆邊緣留了個位置，讓金微雲擠過來。

“還是姐姐們疼我。”金微雲感慨的伸出手，在燒紙的火盆錢暖了暖手掌。

端嫔說道：“這坤寧宮還算暖和了，等明天要挪去武英殿那處，你才要叫繞了。”

金微雲身上都不自覺的顫了顫。

“那位。”宣嫔忽然捅了捅金微雲的手，眼神快速的斜瞄了一下。

金微雲順着看了過去，是小鈕枯祿氏，她一個人跪在一邊，也沒有算作是妃嫔的行列裏。

只是小鈕枯祿氏穿的有些單薄了，臉色被凍得慘白。

金微雲奇怪的說道：“怎麽沒人給她加衣服？”

按理說，雖然說是皇後的葬禮上這種行為不算禮貌，但是這樣的天氣做一些小動作也是難以避免的，只要不是太誇張，都沒有人會斤斤計較的。

更何況小鈕枯祿氏還是皇後的親妹妹，她要加衣服更沒人會說閑話了。

宣嫔低聲說道：“我來得比你早一些，聽說這位去世之前還在給小格格挑開春的衣服，半夜的時候驚悸去世。”

金微雲與宣嫔和端嫔對視了一眼。

她們都知道彼此眼神裏的意思。

這是說，皇後的驚悸去世難不成和小鈕枯祿氏有關？

不過這事兒人死燈滅，她們也只是旁觀人而已，真正關心這其中糾葛的恐怕是少之又少了。

在跪了坤寧宮正殿之後，又是武英殿跪了五天，才算完成。

接下來的時候，只有輪班去跪着就可以了。

期間，忙碌的康熙也幾乎很少缺席，每次都是白天跪了一半的時間，夜晚又去乾清宮處理加急的事物。

金微雲也看得出來，康熙對皇後鈕枯祿氏也有幾分彌補的意思。

皇後鈕枯祿氏的葬禮幾乎和上一任仁孝皇後差不多的規制了。

而時間一轉就到了三月末，康熙又親自護送皇後鈕枯祿氏的梓宮前往鞏華城，住了四五天才重返紫禁城。

金微雲作為在康熙身邊還算親昵的人，雖然還沒有機會近距離的接觸康熙，但是已經很自然的發現了：

康熙的心情很差。

非常差。

差到金微雲只是從禦花園裏瞄了一眼康熙的臉色，就慌不擇路的跑路了。

“主子，萬歲爺看上去和往日一樣呀，您怎麽這麽慌張？”今日陪金微雲一起出來遛彎的是醒春，她作康熙張望了一眼，又拉着金微雲向禦花園那邊靠。

金微雲躲得飛快。

“不行，現在回去。”金微雲深深的看了一眼醒春。

現在康熙這臉色，金微雲這個算是枕邊人也能看懂了。

而對于康熙自己來說，他看着背影匆匆跑走的金微雲眯了眯眼睛。

“是金貴人？”康熙問道。

梁九功擦了擦汗，內心也不禁感慨道，這金貴人的運道兒也是絕了。

“是，看樣子比往日瘦了一些。”梁九功算是拯救自己一般，也給金微雲說了兩句好話。

康熙緊皺的眉頭松開了兩分，他想到前陣子金微雲病的事情，又趕上皇後，身子确實是瘦了一些。

他便哼了一聲：“算她跑的快。”

他現在又去了一位得力能幹的妻子，而且鈕枯祿氏早年間就認識了，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也算是詩詞裏的青梅竹馬了。康熙這下子本就心情難過得很。

吳三桂又在衡州稱帝（今湖南衡陽），他心情便惡劣到了極點。

再加上吳三桂又散布出他命硬，克死兩任皇後的鬼話。

民間裏最愛這樣的八卦消息，有關于皇室的異聞，傳得是熱火朝天。

康熙算是一肚子的火氣沒地方去了。

他也想關兩個人，平息此事，但是正值多事之秋，能忍一下便能多給朝廷帶來安定，康熙也只好吃了這個虧。

但是康熙一想到，小小一藩王居然敢稱帝，還是在連連敗退的情況下，有這樣的膽子。

這在康熙看來，就是吳三桂最後的嚣張了。

但是也成功的給康熙添了堵。

“秋後的螞蚱，蹦不了幾天。”康熙想到自己收到的消息，吳三桂現在的身子骨也不硬朗，手底下的人人心渙散。

畢竟清軍壓境，也不是他們負隅頑抗就能夠抵抗下來的。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