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機場高速一路暢通, 兩人提前兩個多小時到達了機場。

喻檸提議先去星爸爸坐會, 楚千乘自然是沒有異議。

兩人點好單, 剛坐下沒一會,幾名穿着統一白底黑字服裝的年輕人也走進了星爸爸。

他們總共四個人,其中有兩個看起來像是沒成年的少年特別興奮,叽叽喳喳地說個不停。

楚千乘是背對着他們的,他見喻檸一直看向他身後, 也好奇的回頭看了一眼。

他一下子就看到了他們隊服肩膀上的贊助商标志, 咖啡差點嗆在嗓子眼裏。

楚千乘迅速扭回頭,拿食指敲敲桌面, “我們要不去接機口等吧?”

“嗯?還有一個半小時呢。”

“萬一飛機早到了呢。”

喻檸一聽這話就笑了, “你是不是沒坐過飛機呀?晚點的飛機我見過不少,但是早到的真是一架都沒見過。”

楚千乘被噎的說不出話。

幾名少年點好了單, 拿着飲料找座位,正好兩人旁邊的一個沙發座空着,他們拖着行李毫不猶豫地走了過來。

楚千乘半側過身,胳膊肘撐在桌上,用後背對着他們。

那兩個格外興奮的少年好像是第一次來B市,還在叽叽喳喳不停。

“早上那升旗真是太好看了!幸虧咱們去的早,不然都占不到前排。”

另一個興奮少年也補充道,“聽說天OO廣場上都是便衣, 也不知道真的假的。”

他倆兀自交流的歡快,另外兩個則完全是一副滄桑樣,默默趴在桌子上不說話。

喻檸看着他們倒是挺樂呵, 她和楚千乘悄聲道,“你那麽大的時候也和他們差不多耶。”

嗯?

這話他可不愛聽。

他微側過頭,從指縫打量了一眼。四人看起來年紀都不大,可能是哪個戰隊二隊的孩子。

楚千乘稍稍放松了些,攪和了幾下自己的星冰樂,眉眼低垂,懶洋洋掃了眼喻檸,“他們有我帥?”

他微微揚高的眉尾混着臉上似笑非笑的表情,帶着一股奇異的邪性。

喻檸楞了一下,被他看得指尖發麻,連忙低下頭用力吸了口飲料。

兩名少年聊完旅游見聞後,又開始說起打游戲的事情,這下另外兩個也來了精神,迅速加入談話中。

幾人說話聲音實在太大,喻檸想不聽見都不行。

她見其中一人低頭刷了會手機,突然郁悶地低聲道:“這帖子怎麽又給頂上來了。”

“哪個?”坐他旁邊的少年探頭去看。

“說兆神打假賽的那個啊。”他一臉的煩悶,忍不住焦躁地大聲道,“就是一張照片而已,這幫人就好像自己親眼看見親耳聽到似的。怎麽,就不能是兆神發現那個戰隊的經理用了小手段然後去警告他嗎!這幫人的思想,太龌龊。”

“知道了知道了,知道你是兆神吹,下一個下一個。”剩下幾個少年頓時對這個話題失去了興趣。

這少年的這番話真是和秦桑說起這事的态度如出一轍,她不由得有失笑,擡眼又看到對面的楚千乘正專注的盯着自己,嘴唇不高興的抿着,目光控訴。

喻檸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困惑地問道:“怎麽了?”

“你為什麽笑?”他反問道。

“這個啊。”說到這個,喻檸又不由自主的笑了起來,“我有個朋友是兆神的粉絲……你知道兆神是誰嗎?”

楚千乘委屈的點點頭。

他這樣子太奇異了,喻檸看了他一會然後才繼續道,“她說起這個兆神打假賽的事情和旁邊那個弟弟的說法一模一樣。”

“你叫誰弟弟呢。”

???

又怎麽了?

“我叫你你答應嗎?”喻檸反問。

楚千乘沒答話,他移開視線看向右邊的盆栽,依然一臉的不高興。

這麽大的人,怎麽還一言不合就生氣撒起嬌來了呢?

喻檸哭笑不得。

楚千乘看着別的方向,繼續低聲問道,“那你怎麽看的?”

“打假賽嗎?”

“嗯。”

“沒有定論的事情還是不要妄下結論的好。”

楚千乘完全沒有被這句話安撫,他看起來更委屈了,黑亮的眼睛濕漉漉的,睫毛低落的垂着,像是向主人求歡撒嬌被拒絕的小奶貓。

喻檸都想伸手拍拍他的腦袋了。

“不過我覺得他不像是會做這種事的人。”

“嗯?”

楚千乘的聲調一瞬間升高了,他迅速扭頭看向她,黯淡的目光裏像是被注入了一點星彩,隐隐發亮。

“你怎麽這麽關心這個兆神的事情?”喻檸狐疑道。

“因為我做了件事情,和他這件的性質差不多。”楚千乘一臉坦蕩。

“那和我的看法有什麽關系?”

“因為我想知道你怎麽看的。”依然一臉坦蕩。

喻檸反而被他看得面龐發燒,覺得自己思想太龌龊,她繼續剛才的話題道,“之前我的朋友得到邀請和他一起打比賽,但是她在外面沒法上線,是我幫她打的。”

喻檸一邊回憶一邊繼續說道,“我覺得他很溫柔随和,明明我打的很爛,他卻一直鼓勵我,一點架子都沒有。不過我的這個看法好像和大家不一樣。我朋友就老說他高冷毒舌。”

可惜此刻沒有“大家”在現場。

唯一的聽衆楚千乘,在聽到她的評價後,強忍住上翹的嘴角,一本正經附和道:“我也這麽覺得。”

他補充道,“我之前關注過他一陣,他做事認真負責,活的特別真實,不拖泥帶水,最關鍵的是,他還長得帥。”

喻檸失笑,“我還從沒見你這麽誇別人,更別提長得帥了……真的很帥嗎?我搜一搜……”她打開手機浏覽器。

楚千乘完全沒想到喻檸會是這個反應,頓時驚了,他恨不得回到一分鐘前吃了亂挖坑的自己。

他伸長手迅速把喻檸的手機奪了過來,佯怒道:“別搜了,再帥能有我帥嗎!”

喻檸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掌,又擡頭看楚千乘。

他把手機高高舉起,眼神專注,警惕地盯着她,就像一只護食的貓,全神貫注與她可能的反撲中。

喻檸忍俊不禁,哈哈笑了起來。

楚千乘這才意識到可能被喻檸耍了,他摸摸鼻子,悻悻地放下手機,目光轉動,看到旁邊那幾個少年全都在看自己,立刻意識到了什麽,連忙又回到最開始的手肘撐桌依稀是牙疼的姿勢中。

旁邊那幾個少年确實有些狐疑,特別是那個兆神吹,他不确定的看向另外幾個同伴,壓低了聲音悄悄問道:“是不是兆神?怎麽感覺那麽像呢?”

“你見過真人嗎?”

“沒有……”

“我看過他的比賽錄像,好像比這個瘦一點。”

“不,你再仔細想想,旁邊那男的,剛才和那個漂亮小姐姐玩的那麽開心。你看見剛才他搶手機的樣子了嗎?就像個沒長大的小孩,手機搶到後那個得意勁兒,我的天,我才這麽大都不好意思做出來,那人看着也得有二十多了……你能想象這表情在兆神臉上出現?”

剩下三人俱是驚懼搖頭。

“而且兆神要是聽見咱們剛才說的那事,他能沒反應?知道嗎,凡是在他直播間提這事的ID,就沒一個從小黑屋裏逃生的,之前送了多少禮物都沒用。剛才他肯定聽見咱們說了,不還是跟個沒事兒人一樣。”

說着,少年想到真的被聽見後可能發生的事,頓時覺得自己脖子涼飕飕的,不由得縮了縮脖子。

剩餘的三個少年又是十分贊同地連連點頭。

有理有據,無法反駁!

過了一會,喻檸隔壁桌又來了一個與他們穿着同款式衣服的男人。

他看起來年紀和楚千乘差不多大,一雙桃花眼,嘴唇很薄,看起來有些冷漠。他的頭發染成了銀灰色,上臂處還紋着一圈紋身,由看不懂的黑色字母組成。

幾名少年立刻停下了話頭,臉上嘻嘻哈哈的模樣也迅速收斂起來,他們紛紛站起身,恭敬地叫了聲“黑哥”。男人點頭應了一聲後,他們才坐下。

沙發座是連着的,一名少年跑到另一側和另外兩人擠着坐一起,然後這位被稱為黑哥的男人才在空着的位置上坐下。

又有一名少年将之前點好的冰咖啡給他推了過來。

喻檸頗奇異的看着這一幕,忍不住和楚千乘低聲道:“怎麽搞的像黑社會似的。”

那男人似是聽到了喻檸的話,飛速向喻檸的方向看了過來,在看清喻檸的長相後微微一怔,臉上肅殺的表情迅速緩和,給了喻檸一個溫文有禮的微笑。

自己談論別人還被聽到了,喻檸也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微笑點頭回應。

隔壁的幾名少年強撐着安靜了一小會,見紋身男沒有約束他們,很快又歡快地聊了起來。

“黑哥,咱們這次真的是坐商務艙嗎?”

“嗯。”男人應道,嗓音低啞。

“哇!我第一次坐商務艙!”

那兩個一直很興奮的這下看着更興奮了。

黑哥似乎露出一個短暫的笑。

幾名少年見他心情很好,互相對視幾眼,推選了一名看起來最可愛年幼的出來和他們的黑哥聊天,“黑哥,聽說你在ATK的時候都從來不坐商務艙的?”

黑哥扯了下嘴角,嗤笑道,“商務艙?不坐高鐵都算好的。”

“哇塞,還能這樣?贊助商不給錢嗎?”

他從褲子口袋裏摸出盒煙,拿出一只叼在嘴裏,沒有點燃,含糊道,“不知道什麽情況,總是經費不夠,可能老板的錢包是個無底洞。”

幾人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黑哥看了他們一眼,摸摸左邊少年的腦袋,“你們昨天的表現不錯,所以今天是獎勵,繼續加油。”

被他摸的少年忍不住咕哝道,“真想一直和黑哥是隊友,簡直是拯救世界,對面打野一直針對你,我們下路一點壓力都沒有,輕輕松松。”

黑哥輕笑一聲,“怎麽?你想一直被別人帶着carry,不能自己carry嗎?”

“那當然不是!”少年迅速道,“就是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輪到我們上。”

“安啦安啦。”坐他對面的兆神吹少年揚聲安撫道,“聽說當年兆神也是打了一年才能作為首發出場。”

“他那是一隊的首發好麽!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怎麽了就不能有點追求嗎!”兆神吹立刻打斷他。“而且那會ATK也就是個保級隊,兆神在他們那是他們撿到寶了!”

說着,他瞥到坐在對面面無表情的黑哥,連忙補充道,“當然,還有黑哥。當年ATK上下兩路穩如狗,打遍LPL尋不着對手。”

“就是沒想到去年打成那樣……”說這話的少年瞥到黑哥的目光,忙陪笑道,“不知道他們怎麽想的,黑哥你這麽厲害的上單不讓上場,還禁你賽。結果最後還不是連個小組賽都沒出現。”

黑哥沒有接這個話題,他拿食指敲了敲桌子,“一會要領登機卡了,你們有要托運的行李嗎?”

他又盯着少年們收拾了一番,幾人便拉着行李離開了。

此時距離楚爸喻媽飛機落地的時間還有一個小時。

喻檸看向楚千乘,他正盯着自己平放在桌面上的手機屏幕發呆。

十來分鐘前,楚千乘在隔壁那個黑哥出現後,突然就安靜了下來。

喻檸問他問題,他好半天才回話,滿臉心事。

聽隔壁桌的聊天內容,好像他們是打電競的。

事實上,幾年前楚千乘剛剛離家出走那會,喻檸就懷疑他是去做這個了。

但是她當時在網上搜了楚千乘的名字,并沒有搜到什麽信息,于是這個猜測便也不了了之。

難道是因為聽了他們的聊天內容後,發現自己沒有實現夢想,所以傷心了?

喻檸猜測。

楚千乘突然站了起來,“我去趟廁所。”他說道。

喻檸點點頭。

楚千乘剛離開沒一會,隔壁那個黑哥又獨自回來了,他在沙發上四下摸索了一番,從沙發縫裏摸出來一張卡,他一邊把卡揣進兜裏,一邊轉向喻檸的方向。

他先看了眼楚千乘空着的座位,然後又看向喻檸,兩人目光對上,他眼神發亮,忽然就微笑起來。

男人笑起來後的氣質與剛才和少年們聊天時完全不同。

他的一雙桃花眼因為笑容而彎起,眼尾狹長,頗有幾分邪氣,然而在配上他嘴角的小梨渦後,這份邪氣又顯得純淨起來,有種純粹且不谙世事的少年感。

他走到喻檸桌前,眼睛裏像是揉碎了星光,熠熠生輝。他專注看着喻檸低聲問道,“你喜歡打游戲嗎?”

喻檸雖然也有被搭話的經驗,但從來沒人用這句話開頭,她不由得愣住了。

“額,抱歉,我——”喻檸正要拒絕,男人卻比了個“噓”的手勢,同時從口袋裏摸出一張紙,上面寫着一串號碼和一個ID。

“你可以搜一下這個,到時候加我微信,我帶你玩。”他笑眯眯道,把紙放在了桌上。

下一秒,這張紙就被一只手抓住捏了起來。

男人迅速向後退了一步,目光微沉。

在看清楚千乘的模樣後,這份陰沉迅速被驚愕取代。

楚千乘看向他,似笑非笑道:“你當我是死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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