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走廊安靜得很。

顏子覓也還在低頭假裝看卷子。

是的，很假裝。

誰都不知道他的心跳得有快。

鼻尖那塊仿佛是熱的，它擁有與身體所有地方都不同的溫度。

是來自裴煥的溫度。

他想，還好他的劉海長些，這樣興許會遮住臉，不容易讓裴煥看出什麽。

但可能是看太久了，他聽到裴煥笑了聲。

“你在做題嗎顏子覓同學？”

顏子覓波瀾不驚地把卷子合上：“就看看。”

這麽一會兒，顏子覓的眼鏡框又往下掉了點。

他想上手扶一下，不過裴煥幫他了。

裴煥很快地伸手過來，搭了一下眼鏡邊，推上去。

他還說：“今天這副大了點。”

裴煥後面還想說什麽，不過被人打斷了。

“你倆在這呢，”趙迪突然出來：“我就尋思怎麽寫了兩行代碼，你們人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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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煥轉頭：“怎麽了？”

趙迪笑了一下：“跟子覓說一下。”

趙迪直接擠到顏子覓和裴煥中間，把顏子覓手裏那份打印的材料拿起來。

“我怕你亂，給你解釋一下。”

接下來，趙迪花了兩分鐘，這這那那地給他說明，先是這卷，再是這卷，這卷簡單點，這卷有點難，聽不懂就算了。

顏子覓點頭又點頭，點頭再點頭。

“好，謝謝學長。”

于南開心起來：“小事小事，”他拿出手機：“有什麽不懂的來問我，加個微信吧。”

顏子覓下意識看了眼裴煥，沒想到裴煥正好也在看他。

索性顏子覓就問了：“加嗎？”

裴煥還沒說話，趙迪笑了：“你加我微信問他幹什麽？”

裴煥：“加吧。”

顏子覓這才把自己的手機拿出來，對趙迪道：“謝謝學長。”

趙迪不好意思了：“別老謝我，太客氣了。”

回去的路上，顏子覓又碰到那個像林盛的人。

兩人在走廊上稍微地對視一眼，就很快把目光偏開，走自己的路。

但顏子覓沒想到，就是這個下午，林盛突然沒事找事。

他們兩人不合的事周圍人幾乎全都知道，所以這麽久來，顏子覓能不碰到林盛，就盡量不碰到。

正好林盛也看他不順眼，兩人基本沒有往來。

但今天下午，顏子覓正畫着畫，林盛卻獨自一人過來了。

他甩着痞子似的步伐走到顏子覓身邊：“挺能啊，勾搭上裴煥了。”

聽到裴煥名字時，顏子覓手頓了一下。

也突然明白為什麽那個人像林盛了。

是有聽說，林盛有個哥哥是數學系的。

不過顏子覓的異常不太明顯，整個人還是表現得老子不愛理你你趕緊滾的模樣。

林盛不僅不走，還坐在顏子覓側邊的桌子上。

因為是來補畫的，這會兒教室就只有他們。

“有屁快放。”顏子覓淡淡地說了這一句。

林盛：“你他媽才放的屁。”

顏子覓不話說了。

林盛輕輕吸一口氣：“我就是好心來提醒你，人裴煥大直男，你別有什麽龌龊的想法。”

顏子覓還是不說話。

但一點不影響林盛自顧自說。

“我想你也知道的吧，周桦和裴煥表白之後是什麽結果，”他說着笑了一下：“裴煥說好惡心。”

顏子覓輕輕眨了一下眼睛，歪頭看自己的畫。

然後他把水桶裏的另一只畫筆笑出來，很用力地敲了兩下。

“我操。”林盛被濺起來的水吓得跳起來。

他一下子沖到顏子覓的旁邊，拿起拳頭就要揮。

但顏子覓卻一點沒有害怕的樣子，甚至迎着拳頭上去。

“幹什麽？”顏子覓盯着林盛的眼睛。

林盛咬了咬牙，卻不動手。

但顏子覓動了。

他只晃了連胳膊，林盛卻像驚弓之鳥立馬後退，又踉跄兩步差點滑倒。

“哈，”林盛幹笑一聲：“大寶貝，我哪兒敢啊，”他看着顏子覓的側臉笑：“你就好好當大家的寶貝吧，多好啊，有那麽多人護着，愛着。”

林盛說完切了聲，不想多待的樣子轉身就走，卻聽身邊傳來一句。

“慫貨。”

非常嘲諷的語氣。

林盛氣得又拐了回來：“總比你個同性戀強。”

顏子覓繼續畫他的畫：“你哪只眼睛看見我是同性戀了？”

林盛指着顏子覓，咬着牙卻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最後只能：“你他媽給我等着！”

一句還不夠，又加一句：“惡心！”

顏子覓根本當他不存在。

林盛發洩不得，狠狠踢了一下旁邊的桌子，摔門而去。

畫室又只剩顏子覓一個人了，好幾分鐘了，他才發現他顏色好像調得有點不對。

還好能補救。

有點心不在焉了，他也不是完全不在意林盛說的話。

這幅畫快要尾聲時，顏子覓接到了林傑的電話，他又來借號玩游戲。

顏子覓咬着畫筆，直接把游戲二維碼掃了，繼續幹手頭的活。

他不知道的是，林傑游戲才開始，就被那邊趙迪碰到了。

趙迪的號也常借朋友，這會兒正托朋友的請求，上來領東西。

一見顏子覓在游戲中，還能觀戰，趙迪東西都不領了，直接點進去。

“好家夥，”趙迪看着手機笑一聲：“子覓在和他的野王打游戲啊。”

話音落，于南湊過來了，小冬也湊過來了。

于南：“讓我看看這個野王多厲害。”

幾個人于是擠着腦袋看趙迪的手機。

但怎麽回事呢？

接下來手裏的畫面……

顏子覓原地轉圈，空放技能，而他的野王一會兒站着，一會兒繞着他轉。

野區空蕩蕩，這兩人卻在裏頭你黏我，我黏你。

“他們在幹什麽？”

三個人聞聲擡頭，見裴煥不知道什麽時候也過來看了。

趙迪笑了聲：“你看不出來嗎？”

裴煥問：“看出來什麽？”

于南也笑了，解釋道：“調情呢，得虧聽不到語音，指不定在說什麽呢。”

裴煥又把視線投在了屏幕上。

于南：“挺默契的這兩，估計學弟那輔助600多盤都是和這個野王哥……”

他一個“哥”字咽了下去，突然一個頓悟：“可能是野王小姐姐。”

趙迪挑了一下眉，擡頭問裴煥：“子覓有女朋友嗎？”

裴煥轉頭不看了：“不知道。”

趙迪：“你問問呗。”

裴煥：“沒什麽好問的。”

夕陽将将灑在顏子覓腳邊時，他終于把畫補完了。

他拿起手機看了眼時間，不耽擱地收拾了回公寓。

晚上吃飯時，顏子覓把裴煥給的那個卷子拿了出來，做了道閱讀理解。

特別巧，他剛對完答案，裴煥就發消息給他了。

言簡意赅：「晚上游戲？」

顏子覓：「今天不行」

他說完把剛做完的題拍給裴煥看，并附上一句。

「死了算了」

圖片是顏子覓拍的選擇部分，上面10道題，被紅筆劃去了9道。

那邊裴煥看了笑了一聲。

他把圖片縮小，看到顏子覓發的文字，又笑了一下。

fire：「錯得有點多」

顏子覓：「只是有點多嗎？」

顏子覓消息才過去，手機突然響了起來，一通來自裴煥的語音電話閃在了大屏幕上。

顏子覓整整錯愕了三秒，才連忙按下接聽鍵。

裴煥的聲音從手機揚聲器裏傳來：“是錯太多了。”

顏子覓無奈地笑了，抓着筷子把下巴墊在手背上：“學長，”他自嘲得聲音都小了：“我英語這麽差怎麽辦啊。”

裴煥問：“想過四級嗎？”

顏子覓：“還有人不想過四級嗎？”

裴煥：“有空嗎？我先給你講這道。”

顏子覓咬了一下唇。

他很想有空的。

但是：“不太行，我馬上要出門了，晚上有個兼職。”

裴煥：“兼職？”

顏子覓：“嗯，外面的一個畫畫工作室，今晚我值班，7點要到。”

裴煥看了眼時間：“六點多了。”

顏子覓：“是啊。”

這會兒顏子覓也吃完了，就給外賣打個結，把包背上。

裴煥：“所以晚上沒空是因為要工作？”

顏子覓點頭：“是啊，”他言語苦惱：“可是這個題怎麽辦？我是不是失去了學長講題的資格？”

裴煥笑：“随時擁有。”

顏子覓舔了舔唇：“僅這一題嗎？”

裴煥：“兩題也可以。”

顏子覓尾音上揚又下落：“啊~就兩題啊。”

裴煥笑了：“想要什麽呢顏子覓同學？”

顏子覓反手關門：“想，過四級啊。”

“這個我可保證不了，”裴煥說：“不過我可以監督你。”

他又說：“我可以擁有監督你做題的資格嗎？”

顏子覓心裏嘿了好大一聲，沒讓裴煥聽見。

顏子覓：“随時擁有。”

裴煥笑了，也問：“聽話嗎？”

顏子覓：“特別聽話。”

裴煥：“聽話就好。”

顏子覓住五樓，但是他不坐電梯了，電梯沒有信號。

到了安全通道，裴煥問他：“還不出發？”

顏子覓：“在出發路上了。”

裴煥嗯了聲：“那挂了。”

顏子覓馬上诶了聲：“別。”

裴煥：“怎麽了？”

顏子覓心髒跳得有點重，但嘴還是很快地說：“陪我出門吧學長。”

學長很輕地笑了：“怎麽出門還要人陪啊。”

顏子覓：“就要。”

裴煥問：“怎麽陪？”

顏子覓：“陪我聊天吧。”

裴煥：“想聊什麽？”

顏子覓從沒思考得這麽快過：“聊聊你打算給我制定一個什麽樣的計劃。”

裴煥：“這個我得想想，我沒做過。”

顏子覓：“我開始期待。”

裴煥笑：“你這樣我要緊張了。”

顏子覓感覺自己話裏的每個字都是飄的：“緊張就對了。”

就聊了這麽點，顏子覓竟然已經到四樓了。

他怎麽走這麽快。

正想着接下來說點什麽，裴煥突然叫了他名字。

“顏子覓。”

顏子覓：“嗯？”

裴煥問他：“你有女朋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