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趙迪真是不得不笑裴煥。

他本來站起來要幹什麽來着？

不重要。

看到裴煥這些，他非常有興趣地拉條椅子在裴煥身邊坐下。

裴煥沒有遮掩，轉頭看了趙迪一眼，但很快又把視線收回去，瘋狂咔噠咔噠他手上的筆。

趙迪笑了：“噠噠噠，你不嫌煩啊？”

裴煥看了眼手上的筆，随即丢在一旁。

“鬧別扭了？”趙迪問。

裴煥先是問：“誰？”然後問：“他？”

然後再問：“為什麽？”

趙迪：“該我問你吧。”

裴煥：“我不知道。”

趙迪指着電腦：“你打算就這麽分析出來？”

裴煥可能自己也覺得好笑，他把電腦壓了下來，搖頭：“沒有，就寫寫。”

趙迪問：“周六那天就開始了啊？”

裴煥：“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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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迪問：“發生什麽事了嗎那天？”

看來裴煥已經捋過一遍了，很快就回答：“劃船，打牌，吃飯，射箭，排球，小吃，就這些。”

趙迪搖頭：“不是，我想問，就沒有發生什麽事之後，他突然不對勁嗎？”

裴煥想了想：“打排球的時候……”但好像又不對，裴煥搖頭：“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有種怎麽也夠不到顏子覓的無力感。

趙迪又問：“打排球的時候怎麽了？”

打排球時裴煥當裁判，顏子覓坐着看，能發生什麽事？

裴煥也想過了：“沒什麽。”

趙迪摸摸下巴，唉了聲：“雅雅以前也老動不動就鬧別扭。”

裴煥問：“為什麽？”

趙迪：“就都很小的事，有時候會因為我走路沒等她不開心，有時候吃東西第一口不喂她不開心，有時候是沒聽懂她說的話不開心，”趙迪笑了笑：“不過子覓應該不是吧，他不像是這樣的人。”

裴煥搖頭：“不會，他不這樣。”

接下來的時間，趙迪又開始雅雅了。

這這那那，又那那這這，趙迪和雅雅在一起四年，分開一年也都還有聯系，能聊的話可太多了。

整個過程裴煥都在聽，沒有說什麽。

聊到最後趙迪都不好意思了，他笑了笑：“所以懂了嗎？”

裴煥問：“懂什麽？”

趙迪說：“你這麽自己猜沒用啊，你得去問啊，去溝通。”

裴煥轉頭看趙迪。

趙迪握拳：“沖！”

裴煥被趙迪逗樂了。

接着裴煥突然起身，椅子因為他的動作嘩的一聲往後退。

趙迪跟着裴煥視線往上，見裴煥把車鑰匙拿了起來。

然後又見他打開櫃子，把顏子覓的兩件衣服拿了出來。

趙迪：“你帶衣服幹什麽？”

裴煥：“找個借口。”

趙迪噗的一聲笑了，又見裴煥直接把其中一件穿在身上，另一件用袋子裝好。

趙迪突然有種，裴煥也并非直男的想法。

這不挺會的，還會帶衣服，還會穿衣服，這不就可進可退了。

目送裴煥離開宿舍，趙迪收回視線突然覺得自己特別老母親。

這事鬧的，哎……

還挺有意思哈哈哈。

裴煥到畫室的時候，顏子覓正在教他的學生。

裴煥沒有作聲，自己找了個角落就坐下了。

學生看起來是個小學生，這會兒正在畫幾個瓶子。

顏子覓和他對話時聲音很小也很輕，不能說溫柔，更不是嚴厲。

也不像和裴煥平時說話的樣子，有許多音調和情緒起伏。

顏子覓教得很細，裴煥這個門外漢都能聽懂。

兩個人都很認真，裴煥在這坐了十多分鐘，他們都沒有回頭，直到那個小學生要換筆。

小學生看見裴煥了，他把要的那支筆拿起來，說了句：“顏老師，有人。”

顏子覓順着學生的目光轉頭，見到身後不遠處坐着的人，愣了一下。

不過很快他就把目光收回去，點了一下旁邊的手機，道：“十分鐘。”

裴煥知道顏子覓是和他說話，回了個：“沒事，你忙。”

裴煥來了，顏子覓突然不自在了起來，更何況這麽大一個人就坐在他身後，可能還盯着你看。

顏子覓盡量自然，也盡量把心思放在學生身上，把這節課上完。

十多分鐘後，學生家長過來将學生接走，顏子覓也看到了門口邊停着的摩托車。

顏子覓把畫室玻璃門關上，往裏走，走到離裴煥還有一米多時，他停了下來。

顏子覓還沒開口問什麽，裴煥先說話了。

他說：“我晚飯還沒吃。”

顏子覓立馬就皺眉了：“怎麽還沒吃？”

裴煥說：“過來找你。”

顏子覓于是問：“找我幹什麽？”

裴煥把袋子拎了起來：“你的衣服。”

顏子覓當然覺得離譜：“就過來還衣服？”

裴煥大概也覺得不吃飯就過來還衣服這個行為不是很正确，所以他搖了搖頭：“可能不是。”

顏子覓心裏有一個答案，但他不想再問下去，而是拿起手機：“附近沒有吃的，我給你叫個餐吧。”

裴煥問：“我還不餓，等你下班一起吃。”

顏子覓不願意：“不行，”他也問裴煥：“吃什麽？”

裴煥：“都可以，你點什麽我吃什麽。”

顏子覓撇撇嘴，不再說話。

已經八點多了，誰這會兒還沒吃晚飯，所以顏子覓也不挑了，找了個評分高的店，點了幾個評分高的食物。

點完後他把手機放下：“二十分鐘能到。”

裴煥說：“謝謝。”

點完餐，畫室陷入了奇怪的安靜中。

顏子覓站着，手下意識地摳手機殼，心裏有許多滋味。

可能有因為裴煥的到來而開心，也可能是壓抑太多天了，突然見到人，有點不知所措，或許還有許多想念在裏面。

顏子覓不能否認，他這幾天過得并不是很好，每天晚上都會夢到裴煥，有好的，有壞的。

他夢過他和裴煥還和從前那樣，一起玩游戲，一起畫畫，一起打球。

也夢過裴煥對他的遠離毫不在乎，他們果然越來越陌生。

他還夢到過裴煥向他介紹剛剛交的女朋友。

這是顏子覓最害怕的夢，那天晚上從夢裏醒來，顏子覓側躺着在床上，蜷縮在一塊，心悶得要命，整個人是從來沒有過的孤單。

現在這個每天什麽都不用做就圍繞在顏子覓身邊的人就坐在面前。

他們好像很熟悉，又好像很陌生。

“在想什麽？”

幾分鐘後，裴煥先打破了沉默。

顏子覓只擡頭看了裴煥一眼，搖頭道：“沒有啊。”

裴煥拉了一條椅子在自己身邊，對顏子覓說：“坐過來。”

顏子覓猶豫了幾秒，還是坐過去了。

裴煥旁邊正好是牆，顏子覓這一落座，裴煥正好能靠着牆，把正對的視線落在顏子覓身上。

顏子覓垂了一下眼眸，就聽裴煥問他：“這幾天怎麽了嗎？”

顏子覓故作輕松：“沒事啊，怎麽了？”

裴煥：“我惹你生氣了？”

顏子覓還想輕松的，還是他胸口好悶，裴煥還在身邊，他輕松不起來了。

所以能做的，只是搖搖頭。

裴煥沒惹他生氣，是他自己惹自己生氣。

“總有原因吧。”裴煥又說。

顏子覓搖頭。

裴煥：“不願意說？”

顏子覓不搖頭了，也不說話。

裴煥：“還是你編一個給我聽。”

莫名其妙的笑話，顏子覓沒忍住笑了一下，接着道：“沒事。”

裴煥嘆了聲：“你看你像是沒事的人嗎？”

顏子覓嘴硬：“像。”

裴煥聽着伸出手來，依照以往，顏子覓猜測裴煥想捏他的臉。

但是沒成功，手到一半，裴煥自己收回去了。

顏子覓輕輕眨了一下眼睛。

裴煥：“所以呢，打算一直這麽和我下去？”

顏子覓又很輕地眨了一下眼睛，他想着，是不是現在回答裴煥“嗯”，那麽他們就可以保持距離，顏子覓是不是就能從這個漩渦裏脫離出來，漸漸回到自己從前的生活。

只是他沒能張開這個嘴。

裴煥也不給他這個機會。

裴煥說：“當然不行。”

他又道：“我不同意。”

顏子覓眼眸更垂了，手機殼要被他摳出印子來了。

甚至，他連鼻子都酸了。

裴煥不再說話，顏子覓也沒有說什麽

沒多久，門那邊突然出現了一個人，打斷了這邊進度不下的局面。

外**計劃的早了好幾分鐘送到，顏子覓起身去拿，也讓裴煥坐到前臺來吃。

顏子覓不知道裴煥喜歡什麽，點了很多東西。

裴煥去洗手，顏子覓就在這邊幫裴煥拆好，接着拉了條椅子在身邊坐着。

裴煥很快回來，他掃了眼就直接用手拿起起了一塊炸雞塊，卻不自己吃，遞到了顏子覓面前。

顏子覓手已經擡起來了，但很快他又重新放下，在下面無聲抓了抓，把腦袋湊過去。

不過還沒夠到炸雞，顏子覓又縮了回來。

“沙拉醬。”

裴煥笑了笑，沾了點沙拉醬再遞過去。

炸雞進嘴時，顏子覓總覺得自己的下唇碰到了裴煥的手。

裴煥應該沒發現，或許發現了也沒什麽感覺，顏子覓見他也自己拿了一塊放進嘴裏。

裴煥吃飯的時候是不愛說話的，只是平常顏子覓在身邊也一起吃，這次顏子覓巴巴看着，裴煥偶爾會用筷子施舍一些菜給顏子覓。

顏子覓沒有拒絕，都張嘴吃掉了。

晚上應該不會再有客人來，所以這頓飯吃完，顏子覓收拾了一下就把畫室關了。

戴上裴煥給的帽子，再坐上裴煥的摩托車，顏子覓聽裴煥說一句“走了”，兩人就上路了。

今天沒有下雨，但風很大。

今天顏子覓的手沒有受傷，但裴煥穿的是顏子覓的衣服。

車在一個紅燈前停下，顏子覓偷偷地把下巴靠在裴煥的後背上。

這場本心和理性的戰，最終還是理性被打得一敗塗地無法翻身。

僅僅這麽靠一下，顏子覓就能得到極大的滿足，他好廢啊。

“冷嗎？”

裴煥轉頭問。

顏子覓小聲：“有一點。”

裴煥看了眼紅燈：“外套給你。”

顏子覓趕忙壓住裴煥的手：“不用，沒那麽冷。”

算了，至少現在他是可以很開心的。

想通了這些，顏子覓終于徹底放松了下來。

他好喜歡裴煥騎摩托車來接他，好喜歡坐裴煥的摩托車，喜歡冷風瓜在臉上的感覺。

是清醒也是沉溺，真的很沒救。

“今天風很大。”

又過一條街，裴煥問。

顏子覓聲音悶悶的，整個人都趴在裴煥的背上：“你冷不冷？”

裴煥：“我不冷。”

幾分鐘後，裴煥将顏子覓安全送到公寓樓下。

不過他沒有像上次一樣直接離開，而是和顏子覓一起下了車，一起上樓。

顏子覓沒有多問，默認裴煥的這種送到家的服務。

很快，顏子覓就到家門口了。

他用指紋開門，對裴煥說了句“到宿舍了說一聲”，就進去了。

門的縫隙越來越小，顏子覓在屋子裏對裴煥招手。

可就在這個縫隙就要消失不見時，裴煥突然伸出了手，擋住了。

“顏子覓。”裴煥的黑色手套将門推開。

他看着顏子覓的眼睛，問：“還不理我嗎？”

顏子覓抿了個笑，手握着把手緊緊的。

他說：“你好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