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甚晴用力地推開門,難以置信地看着紅羅:“你,你說什麽……”
“是尤金一個幸存下來的手下普拉提告訴我的。本來我想馬上告訴你的,只是我自私,怕你知道後便抛棄我,所以我才隐瞞了起來。本來我想通過那天放燈來感動你,讓你接受我,讓我們慢慢開始。可是……我才知道原來感情這事并沒有這麽輕易就說放開。”
“現在我明白了,一切都明白了。甚晴,你走吧。趕快去找尤兒。快去。”
“那,那你……”
“你別管我了,我會自己照顧自己的!!他那個手下應該還在鎮江,他那天跟我說了,他也會到昆侖去找尤金。”
甚晴看着紅羅,良久,她從口中吐出兩個字:“謝謝。”便轉身離開了。紅羅呆呆看着甚晴離開的地方。這一別,再也不會見了。
甚晴在客棧找到了普拉提,普拉提看見甚晴,不顧一切撲了上去挂在了甚晴身上,他激動地哭喊:“三公子啊,我還以為我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你了。我這趟鬼門關一趟回來,可真是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啊!!”
甚晴沒工夫跟普拉提磨叽,她一把推開普拉提,然後拽過他說道:“走,馬上走。去昆侖!找尤兒。”
“蘇三公子,您這是……要出發也得去準備一下吧。昆侖山可是很冷的。你就這麽上去,怕是你沒到山上就凍死在半路了。”
“這……給我兩刻鐘!我速去速回。”
說罷甚晴撒腿就往家裏跑,匆匆撿了幾件棉襖,拿了銀票,換了一身行裝後便出發了。這回家人全在看花樓裏為明天的團圓之夜而忙。甚晴卻撿着這時候不告而別,書信也沒留一封,來日她回來,肯定要被甚雨蘇揚輪着罵。
罵也沒辦法了,為了尤兒,天涯海角,刀山火海她都要去。她一定一定會把尤兒帶回來。再也不讓她受苦受委屈。失而複得,才懂更加珍惜。
甚晴買了兩匹千裏馬,準備好幹糧後便匆匆上路。從鎮江到昆侖,路程很長,将近三千裏路。千裏馬步伐矯健且耐力充實,一日能行個一百多裏。馬不停蹄地趕去,也要整整一個多月的路途。
甚晴這一路追趕,歇息也不過一兩時辰。就連常年習慣跋山涉水的行商都有點吃不消這長途。甚晴看似弱小,實際毅力卻大得很。
兩人日趕夜趕,終于在一月中旬趕到了昆侖山下。
寒冬天氣,漫山覆雪,天陰難測,忽有碎雪散漫而落。甚晴身上穿着厚厚的大衣,頭上戴着絨毛帽,碎雪挂在絨毛尖端,漸漸生硬了邊緣。甚晴從來沒有來過這麽冷的地方,每呼一口氣都是艱難。
“三公子。天色很晚了,而且我看馬上就要下雪。不如我們到周邊村子去投宿吧,等天晴了再上山。”普拉提勸道。
“你知道尤金他們在哪嗎?”
“老大在這有個老朋友,住在北坡那邊的北陵鎮裏。要上山。”
“我先上去。”說罷甚晴抓好缰繩,正要出發,尤金的手下一把拉住了她說道:“三公子,再急也不在乎這一兩天吧。這馬上要下雪了,搞不好遇到暴風雪,你又不認得路,很危險的!”
“你把地圖給我,我自己找。我已經等不了了,一刻鐘也等不了!”
見甚晴堅持,普拉提也不好多說。把地圖交付于她後,又把随身的烈酒以及一些應急物品給了她。最後普拉提拍怕她嬌小的肩頭說道:“風雪大,你要小心。上山別騎馬了,雪停了,積雪很深,小小舉動就會引發雪崩。你千萬小心。”
甚晴感激地拿過物品,把兩匹馬送給行商之後,便摸着暴風雪開始了上山之路。
天空如同濃墨,毫不透氣。卷着白色的碎屑,不計其數,簌簌直落。像情人止不住的眼淚,化成珍珠,砸在臉上生疼。甚晴抹了一把臉,她冷得已經失去知覺,手隔着手套,也依舊凍得無法回暖。地上積雪很深,一腳下去,沒過了小腿。拔出腿再插入另一只。
就這麽一深一淺,甚晴走了一個時辰。
風雪越來越大,眼前盡是飛速的白色雪花和墨綠色的植物。看不見一點星火。耳畔風聲嗚咽,聲響不可捉摸。甚晴大口地呼吸着,似乎呼出的氣體都要結成冰花。她的睫毛漸漸負重了起來,此時沒有鏡子,她看不見自己挂滿了霜花的臉。
“好冷,我好累……”甚晴默默說着。
到底何時才是盡頭。
甚晴拿出火折子,找了處避風點張開了地圖。尋思略久,她才找到路。因為不熟悉,加上風雪大,走了這麽久,她也只走了十分之一的路程。接下來還有很長很長的路要走。
甚晴有點沮喪,也有點想放棄。可她很快就打消了念頭。堅持了這麽久,豈能輕而易舉就放棄了!!收起地圖,她繼續向前走。
雪越來越大。她已經看不清眼前的方向。風如野獸,冥冥低吼。
……
北坡有個村莊,名曰“北陵鎮”。鎮上只有四五十人,但鎮子上應有盡有。當地人用昆侖冰泉釀出了一種酒,口感絕佳。漸漸吸引了不少酒商慕名而來。所以北陵鎮上漸漸多了不少外來行商。
因為暴風雪,家家戶戶都把門窗關緊。風雪吹過木板,發出嘎嘎的聒噪聲。某一戶人家中,屋裏生着火,烤着幾只肥碩的雪兔。凝結的油脂珠子從烤得金黃的兔肉上掉落入火炭裏,發出嘶地聲響。
火前一名少女正往兔肉上塗抹烤料,香氣在密閉的屋子裏擴散開去。另一名男子坐在躺椅裏,身上裹着獸皮,溫暖令他臉上泛着紅暈。
“很快就可以吃了。”少女說道。
“好香。這大半年你的廚藝突飛猛進啊。不像剛剛來的時候,只會做什麽大雜燴。吃得我嘴巴都清淡了。”男子抱怨完,他站起身,拿出了一壺酒,備了兩個杯。各自倒滿。如同清泉那般的酒映着火光,忽然又變得妖嬈誘惑。
肉沒上桌,男子已經迫不及待喝了幾杯。
“這裏雖然冷,但酒肉都不錯。我想,她要是來了,肯定會愛上這個地方。”少女眼睜睜地看着已經熟透的烤肉說道。男子見了,不滿地皺起眉,他走上前,從架子上拿下了烤好的兔肉擺上桌。
“差點烤糊了。尤兒,你去把小刀拿過來,我把肉切一下,馬上可以吃飯了。”
“好的,哥哥。”
少女如同吩咐去做,她從架子上拿下一把精致的匕首,男子接過,娴熟地把兔肉切開。然後把烤得最香的後腿肉遞給了少女。
“我吃不了這麽多。”少女推搪着。
“多吃點。看你這麽瘦。”說罷,男子坐了下來,一邊喝酒,一邊撕下烤肉吃了起來。香料和嫩肉在唇齒蕩漾,那味美實在難以言語。罷,男子贊同地點點頭。
“你做的烤肉已經成為一種特色了!”
“還不是這段時間哥哥你教我的,我現在不光會烤兔子,還會烤魚,烤野豬,烤鹿肉。都是頂好的下酒菜。便宜了你們這些酒鬼。”
“這裏只有我跟你,喝酒的只有我。哪來的你們。”男子敏感說道。
少女抿了抿嘴,她默默吃着烤肉。自己的廚藝已經飛躍進步,可她最想取悅的人卻不在身邊。離開她這麽久,未曾修過一封書信回家。不知道,她有沒有責怪或者怨恨自己。這将近一年的時間,少女已褪去當年的羞澀與膽怯,一種成熟的氣質取代了她的稚氣。
接觸了各種各樣的人,也讓她的氣度和眼界開闊不少。她變了,長大了,成熟了。
只是,唯一未變的就是她心裏依舊放不下她。曾經她以為是依賴,是唯一。當自己獨自經歷過什麽之後,才漸漸發覺,她跟她已經到了那種時間也沖淡不去的感情。
或許,這就是愛吧。
“你又在發呆了。想什麽?”男子打斷了她。
“哦,沒有。我只是在想這場暴風雪什麽時候才會過去。”
男子看着她避讓的眼眸,一眼看穿。只是他沒有說破,繼續喝着自己的酒說道:“來這快一年了,風雪見得還少麽。”
少女苦笑了下,吃下半個後腿肉之後便放了碗筷:“我吃飽了。我……我去後院取點冰來燒,不然明天沒有水喝了。”說罷,少女拿起披風,将自己全副武裝之後,便出了外。
天漆黑漆黑的,已經分不清時辰。少女站在後院,風雪幾乎要把她刮跑。她走到地窖取了幾塊泉水凍成的冰,放在桶裏,又折了回來。她看了看這惡劣的天氣,心裏不住一嘆:“鎮江現在怕是早就春暖花開了吧。甚晴這麽怕冷,這個地方她一定不喜歡的。可這裏有她最愛的酒水……我多想讓她也來嘗嘗。這麽久了,她想我了嗎?恨我了嗎?忘我了嗎?”
不知道走了多少時辰,甚晴已經精疲力盡。她摸出最後一塊幹糧,風雪讓它變得就如石頭,咬了幾下咬不動。甚晴嘴已麻木。
“怎麽還不到北陵鎮。好冷……我快支持不住了。”甚晴摸了塊地暫時坐下,拿出羊皮袋,大口灌了口烈酒。身子漸漸回暖。但身子卻越發竭力。極寒之下喝酒,雖然可以暫時讓身子回暖,殊不知它會激發熱量散失,從而導致失溫效果。
甚晴身子越來越冷,她已經沒有一絲力氣,她想站起來,卻無法控制自己。眼皮越來越沉重,溫度越來越低。甚晴最終倒在了雪地上,不再有知覺。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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