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朝這兒開一槍，我就死了。”林希指着自己脖頸正下方的那塊鱗片說。

看起來如此強大的外星人，竟然如此脆弱？這話讓簡昊明的壓力很大，他越發不敢擡起那柄小槍了——萬一不小心走火了怎麽辦？

他的擔憂，卻只引來了林希毫不掩飾地嘲笑，“你不會以為這是件很簡單的事情吧？”

在簡昊明驚疑的目光下，林希又從車內取出一把刀。簡昊明認出這是一柄制式軍刀，他甚至能認出這把刀的型號，因為這個型號實在太有名了。單這個造型，就意味着它是被地球上最優秀的鍛造技術鍛造出來的，全球第一的鋒銳，全球第一的堅韌。

簡昊明還在猜測這是否是林希準備給自己的另一個武器，林希卻很快調轉刀頭，猛地朝脖頸下方的那粒鱗片刺去！

那塊已經被簡昊明視為斯蓋星人最大弱點的鱗片！

但這次簡昊明并沒有被吓到，因為他根本就沒有反應過來。只是一晃眼的瞬間，刀尖已經紮在了那鱗片上，然後只聽一聲脆響，那全球第一堅韌的刀身已經粉身碎骨。

碎鐵亂飛，林希并沒有躲閃，于是他白皙的身體上很快就出現了很多劃傷，血液細碎地滲出。這表明并不是地球的鍛造技術太弱，那柄軍刀本來确實是可以傷到他的，但那塊看起來像是弱點的鱗片，卻比他身上其他的部位更難破壞。

“實際上……”林希再次指了指那鱗片，“經常出現的情況是……哪怕整個人都被轟爛了，這玩意也還完好無損。”

簡昊明愣愣地看着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所以我們一般都是被其他方法殺死的。”林希又說，“比如把整顆腦袋割下來，或者将整個頭轟爛，或者攔腰斬斷，方法還是挺多的。但是所有的方法，其實都繞不開這個玩意。這玩意的名字，就叫做‘核心’。”

核心？簡昊明好像有點懂了。

“我們所有的力量都存儲在核心中，然後由核心提供給其他部位。這有點像是你們的心髒，但是比你們的心髒更有用一些。”林希說，“哪怕将我們的身體毀去一部分，核心也會提供能量讓那部分重新生長出來，所以我們比你們更難殺死。但這種修補也是有限度的，當修補的力度抵不上所受的破壞，我們就死了。而不能與核心連接的部位，就等于是全部被破壞了。”

“……比如割下腦袋？”簡昊明問。

“是的，頭部與核心的連接尤為重要。”林希點了點頭，“一旦沒有頭部，就算核心還擁有剩下的能量，它也會失去修補的方向。”

簡昊明沉默下來，陷入了思考。該如何殺死另一種智慧生物，這種話題對簡昊明而言實在過于兇殘，要知道他以前連只雞都沒有親手殺過。但他很清楚現在的情況，他知道現在并不是害怕雙手被弄髒的時候，他必須努力地思考這個課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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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思考中，他的目光又一次游離到了手裏的那柄槍，“照這麽說，就算我朝着你的核心開了一槍……”

“我就死了。”林希重複了之前的說法。

“嗯？”簡昊明一愣：這明明和剛才說的不一樣啊！比其他部位難破壞無數倍的核心……

“你手中的那柄，是地球最新科技的産物。”林希解釋說，“它擊中我們之後，會在創口周圍滲入一層毒素。這毒素唯一的作用就是妨礙與核心的連接。”

因為毒素妨礙了創口周圍與核心的連接，所以楊霄在被擊傷之後才無法自愈。

如果用這柄槍直接擊中核心，豈不是相當于直接将心髒周圍的血管全部堵住？簡昊明順着這個思路想了一下，渾身的汗毛就豎了起來。

“不過這只是個推測。”林希不以為意地笑了笑，“從來沒有得到過事實的檢驗。”

然後他又将目光投向了楊明遠，“你也聽明白了吧？”

楊明遠臉上那笑容，可就比林希要苦澀得多了。

接着林希又将楊霄拉來，讓楊霄也恢複本身的模樣，幫助簡昊明找出了楊霄的核心。這種核心是每個斯蓋星人都必定會有的，簡昊明以前之所以沒在楊霄身上發現過，只是因為楊霄太過羸弱，核心暗淡得和其他鱗片毫無區別。

随後林希從車內找出兩件貼身的護甲，讓兩個地球人穿上，又在每人的手腕上都套了一個手環，據說是地球最新的聯絡裝置。還有很多其他的高科技産物，時間有限，林希并沒有逐一介紹，只丢給他們幾張說明，讓他們自己研究。

做完這一切，時間已經過去了不少。

最後林希又對簡昊明反複強調，“這些槍雖然很有效，但是我們的速度很快，打不中就什麽都白搭了。你的優勢只在于，那些家夥不知道你手中有這種武器，他們未必會防備你。你一定要好好把握這個優勢。”

簡昊明點了點頭，“我會注意最佳的時機的。”

林希笑了笑，将楊明遠留下，讓楊明遠領着簡昊明去尋找更好的藏身之處，然後帶着楊霄往別的地方走去。

“你們去哪兒？”簡昊明在後面問。

林希頭也不回地答道，“我還有更重要的課程要教給我的兒子。”

此時此刻，在c國的邊境之外，埃絲汀-尤爾正在那兒暴跳如雷。他本來以為他已經算計好了一切，結果知者對王的感知竟然在忽然之間沒了作用，這讓他大為錯愕，就好像是明明已經布好的網忽然被別人強行撕開了一個口子。

“他們竟然真的跑的。”尤爾咬着牙說。

貝克-昆克淡然地嘲笑他，“他們廢這麽大的力氣把自己藏起來，不跑難道還等着我們過來？”

尤爾怒視他一眼，又看向一直跟在身旁的知者-西蒙，抖了抖臉上的肌肉。

西蒙的表現比尤爾還要不堪。西蒙很清楚，自己身為知者，現在對九大家族唯一的作用就是他能感知王的所在，現在這一作用卻消失了，他十分惶恐。

尤爾仔細端詳西蒙的表現，判斷着這種惶恐究竟是不是僞裝。

“西蒙先生，”尤爾拖長了聲音問，“你真的一點也感覺不到了？”

“大概、大概……”西蒙惶恐地回答，“還能感到一點大致的範圍，非常模糊。”

尤爾點了點頭，決定朝着西蒙所指的方向姑且一試。但他已經對西蒙的指示有了疑慮，于是要求另一半的人留下，展開大範圍的搜索。

但是真正願意聽從他的，只有埃絲汀家族的成員。

“你莫非以為我們都是你的手下？”貝克-昆克如此嘲笑。

在尤爾的方法行之有效的時候，其他家族的人不介意暫時順從他的安排。但現在尤爾很顯然已經失去了方向，九大家族頓時分崩離析，各朝各的方向走去。

更何況，所有人都希望王能夠被自己的家族養大，他們都認為越早找到目标的家族優勢也就越大，自然更不願意輕易與別的家族綁在一起。

“放開你的精神力。”密林外圍，林希對楊霄說，“感受到碰撞了嗎？”

楊霄嘴唇發白地點了點頭。

斯蓋星人可以利用精神力的碰撞探知同族，卻無法分辨究竟是哪個同族。“這又是我們的優勢，”林希笑着說，“除你我以外的同族，全都是敵人。”

精神力的碰撞告訴他們，在之前那短短的片刻間，那來自斯蓋星的九大家族已經徹底散到了地球的各處。

九大家族，一個家族來了十多人，總共大概百餘人。這個數字讓楊霄緊張得手心直冒汗。但在林希看來，這麽點人散在地球之中，就像是百來粒水滴入了海，簡直就是在等着被人逐個擊破。

他們現在還不夠散，彼此之前還有些聯系，但是很快……機會就來了。

林希離弦之箭一樣飛了出去，楊霄緊跟其後。

“沙叔……”楊霄略有些緊張的問，“我們現在究竟在做什麽？”

林希舔了舔嘴唇，微笑地說了兩個字，“狩獵。”

他們很快就看到了目标。那是一個成年的雄性斯蓋星人，耳朵尖上生長着橙紅色的翎羽。林希早就忘了橙紅色是哪個家族，但這種事情根本無所謂。

他沖上前去，五指扣住了對方的腦門，卻沒有繼續用力，只用另一只手輕巧地卸下了對方的四肢。僅僅一個敵人，對林希而言簡單至極。

林希捏住對方嗚嗚叫着的嘴，提到了楊霄面前，“割斷他的脖子。”

楊霄看着那個已經毫無掙紮之力的敵人，滿臉都是錯愕與不忍。

“割斷他的脖子。”林希說，“不然他就有可能會殺死你，殺死我，殺死明遠，甚至殺死簡昊明和你的孩子。”

這句話頓時讓楊霄清醒了過來。他咬了咬牙齒，讓自己的指甲轉變為利爪，狠狠從對方脖頸上劃過。

血花飛濺，林希滿意而略帶哀傷地笑道，“很好。”

這個從小珍視的兒子啊……林希必須要讓這個從小就無比珍視的兒子手上沾上血，讓他習慣戰鬥，習慣殺戮。就算這會毀去對方柔軟的本質，那也是活下來之後的事情。

狩獵還在繼續。一個斯蓋星人的死去馬上引起了其他人的警覺，他的至親們第一時間飛撲了過來，但林希已經領着楊霄從最具效率的路線退去。

如何尋找最适合偷襲的目标，如何隐藏自己的氣息，如何一擊斃命，如何保護自己不陷入包圍，這些都是技巧，都是林希從無數次死裏逃生中學到的技巧，而現在他正拼命地将這些技巧教導給楊霄。

楊霄學得很快，雖然他還是很弱，但是至少已經不會敗給同樣羸弱的對手。

“你看那些家夥。”林希壓着聲音，指着樹叢之外那個獨自游蕩的斯蓋星人，“他耳朵上的翎羽——淡綠色。翎羽的顏色這麽淡，表示他很弱。”

就好像林希的翎羽是豔麗的紅色，而楊霄只是淡紅。

“他和你差不多。”林希說，“殺了他。”

楊霄沒有遲疑，果斷地沖了出去，左手一掌撩向對方的頭顱，對方慌忙躲避，楊霄的右手卻已經在另一個地方等着。對方這一躲避，胸膛就好像是在直接往楊霄右手上撞。

一擊斃命。

楊霄掏出對方的核心，握在手中，徑直走了回來。

“很好。”林希微笑地說，“你學得真的很快。”但那微笑中的悲傷，到底已經快要掩藏不住了。

這個本可以幸福地活過一生的兒子啊……

“沙叔？”楊霄看出林希現在的神情有些奇怪。

林希搖了搖頭，壓下心底的情緒，領着楊霄繼續尋找起下一個目标。

目前為止倒在他們手下的已經有五個敵人，在百人之中這是個不顯山不露水的數字，但這已經足夠讓對方警覺。

之後他們又偷襲掉了兩個目标，狩獵便難以為繼。

對方終于不再那麽天涯海角地散開，而是重新集合成了一團，不容易再被偷襲到的同時也縮小了搜索的範圍。

對此，林希的心中并不樂觀。

這看起來是個不錯的結果，他們的躲藏會因此而更加容易，但那又如何？隔離劑的數目是有限的，最多只能勉強頂過一周。如果敵人果真能用精神感知找到他們的位置，一周之後，面對着剩餘九十多人的圍攻，就算是林希也會絕望。

平白的擔憂也是無益，林希當即找了個地方讓已經體力不支的楊霄休息，同時手中把玩起在之前狩獵中得到的七個鱗片。

“你知道這些有什麽用嗎？”林希問。

楊霄搖頭，他只是根據林希指示收集着這些“核心”。

而後林希從手心捏起一塊鱗片，解開衣領，輕輕地将它放在自己的核心之上。

楊霄瞪大着眼，看到核心與核心相觸，然後竟然融合到了一起。

林希長長地呼出一口氣，告訴他，“就這麽用。”

一融合，林希原本也多少有顯露出的一點疲态，就這麽了無蹤跡。

“這是吸收了嗎？”楊霄問。

“是。”林希做出了肯定的回答，然後抛給楊霄兩塊，“如果你已經下定了決心，那就也用用吧。”

“什麽決心？”

林希笑着向他解釋，“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我們的性命就存在于這些核心裏。剛剛被我們殺死的那些人，可以說是只是失去了肉體，只有核心被我們吸收了之後，才能被稱為徹底死去。”

楊霄驚訝地看着手中的鱗片，又很快就恢複平靜，“為什麽要這麽說？難道他們在只有核心留下的情況下還能複生嗎？”

“是的。”林希再一次做出了肯定了回複。

楊霄深深地震驚了。

“條件非常苛刻。”林希告訴他，“必須由我們的王親自将核心浸泡在生命之泉中，用王的精神力溝通核心之中的靈魂，才能漸漸生長出新的肉體。但就算如此，也是有着一線希望的。如果核心被吸收，這最後一絲希望也就不存在了。”

“王？生命之泉？”

“和我們不相幹的東西。”林希側了側身體，正面看着楊霄，“現在的重點是——你真的下定決心了嗎？”

楊霄又一次看了看手中的兩個鱗片，慎重地點了點頭。

他解開自己的衣領，将其中一個輕輕碰觸到了自己的核心。核心的融合非常緩慢，明明林希剛才非常快，輪到楊霄之後卻慢的要命。但是感覺非常舒服，就好像有一道暖流流淌過了四肢五骸，滋潤了他身體的每個細胞，疲憊仿佛一掃而空。

看到楊霄臉上這種理所當然的表情，林希的悲傷更加明顯。

“怎麽了？”楊霄問。他很擔心自己是不是有哪裏做得不夠好，他不允許自己有任何的錯漏，因為他必須保護簡昊明和孩子。

但林希之所以悲傷，正是因為他做得實在是太好了。

看到楊霄終于吸收掉第一塊核心，開始去取第二塊時，林希按住了他的手，“一塊就夠了，剩下那塊先留着的，以後有需要的時候再用。”

面對楊霄困惑的目标，林希說，“或者你可以先試試，但你現在應該已經吸收不了了。”

楊霄聞言将第二塊也放在了自己的核心上。果然，雖然不至于完全吸收不了，但相比已經很慢的第一塊而言，這一塊被吸收的效率更加慘不忍睹。

楊霄只得暫停了吸收，将剩餘的那塊鱗片收起，“為什麽會這樣？”

在第一次吸收核心的過程之中，他能明顯感受到自己在漸漸變強，所以現在很有些不甘心。

“因為你先天太弱。”林希回答。

要打比喻的話，就好像是一個房間裏擺了一個木桶，木桶中裝了水。房間的大小是有界限的，木桶的大小也是有界限的，這決定了木桶中的水的界限。

水相當于能量，木桶相當于核心，房間則是先天的資質。

當水耗費到一定程度，吸收別人的核心可以補充水，同時一定程度上增大木桶的容量。吸收的核心越多，木桶的容量越大，整個人就會越強，但因為還有個房間在那兒，這種增強也是有限度的。當木桶的桶壁貼到了房間的牆壁上，增強就停止了，卻又不是絕對的停止。

房間的牆壁會因為被桶壁頂住而開始慢慢地向外擴張，只是這種擴張真的極為緩慢。因此當房間很小的時候，對核心的吸收一定要有限度，有耐心，耐心地等到之前所吸收的核心徹底被消化。

解釋完了這些，林希又沉默了一會兒。

“不過有些時候……”而後林希緩緩地說，“當一個人在臨終之前，他可以選擇将自己的大部分力量傳導到自己的後代身上。這是唯一的一個可以快速擴張先天界限的方法。”

“但是沙叔，”楊霄因為這句話顯得有些不安，“這和我們沒有關系。”

“是啊。”林希笑着回答。

之後林希又吸收了三個核心才停止下來。他直起靠在石壁上的身體，“你回去找明遠和簡昊明他們吧，提醒他們千萬別忘了噴隔離劑。”

“那你呢？”楊霄問。

“我先去确定一點東西，過一會兒再去和你們會合。”林希說着又是一笑，“不過比較一下我們的速度，我反而應該會比你早一步回去。”

楊霄哼哼了兩聲，表示不接受這種奚落。

揮手和楊霄分別之後，林希朝着一個方向筆直飛去——那九十多個敵人聚集的方向。

他不是去找死的，他并不打算讓敵人們發現自己，只是悄悄地靠近，打算仔細地看看這些想要自己全家性命的敵人。

有件事情林希必須得弄清楚：對方究竟能用什麽辦法捕捉到他們的位置。精神感知也好，別的方法也好，在不知道他正潛藏在旁窺視着的時候，對方總會有一點端倪露出。

林希很快就看到了自己的目标們，他小心翼翼地繞了過去。

紫色翎羽的敵人們、橙色翎羽的敵人們、青色翎羽的敵人們、綠色……咦，這個綠色翎羽的家夥很嚣張嘛。林希很快就注意到了埃絲汀-尤爾的身影。

林希并不認識尤爾，因為尤爾還很年輕，林希當年逃離斯蓋星的時候尤爾才剛出生沒多久。但這并不妨礙林希判斷出尤爾現在正領導着埃絲汀家族，看起來甚至還想領導另外那八個家族。

林希小心翼翼地跟蹤着尤爾，仔細觀察着尤爾的言行，在此過程中又多判斷出了其他幾個家族的領導人。而在林希的眼中，這些家夥看起來簡直像是群無頭蒼蠅，搜索起來毫無章法。

但微妙的事情是，盡管他們看起來如此沒有章法，行進的路線卻似乎若即若離地瞄準了簡昊明他們的藏身之處。有時候偏左一點，有時候偏右一點，動不動就變換方向，看起來遲疑不已，卻始終沒有過于遠離正确的道路。

林希皺起眉頭，心下萬分驚疑。

他們究竟是怎麽做到的？

就在他們又一次變換方向的時候，尤爾又一次向身旁那個人問了句話，“西蒙先生，這次你能确定就是這個方向了嗎？”

西蒙汗淋淋地答道，“很抱歉……我真的無法确定……畢竟真的很模糊。”

尤爾也沒太失望，繼續朝着西蒙的指示走去。

林希的目光持續落在西蒙身上。這個人他也已經注意很久了，雖然他沒法聽清說話的聲音，但尤爾對西蒙的重視顯而易見。偏偏西蒙的頭發留得又長又厚，将耳朵遮蓋得嚴嚴實實，林希注意了這麽久竟然都沒法看出他究竟屬于哪個家族。

但這次尤爾走後，西蒙呼出一口長氣，用雙手擦了擦臉上的汗。

在這個過程中，西蒙無意間撩開了耳邊的頭發，終于讓林希看到了他的翎羽。

白色的……白色的！

林希的呼吸一下子就頓住了，臉色煞白。

白色的翎羽意味着什麽？林希曾以為這個問題不會和自己再有關系。但是在這一刻，他心中的聲音瞬間就殘忍地告訴了他答案：白色的翎羽，意味着知者一族，意味着獨屬于王的眷屬，意味着能感知王的位置。

尤爾一直在依靠西蒙确定着方向，一直沿着西蒙所指出的方向靠近着簡昊明等人的藏身之處，這又意味着什麽？

答案呼之欲出，哪怕林希并不敢想。

王？王……為什麽會有王！他自己也好，楊霄也好，楊明遠也好，簡昊明也好，究竟誰會和王扯上一點點的關系！

林希很快就想到了答案。

簡昊明肚子裏的孩子。

林希阖上了眼。自己親生兒子的伴侶正在孕育着王，這本身該是一個多麽讓人振奮的消息啊，但是在此時此刻，他只感受到了無盡的痛楚與絕望。

而在這個過程中，林希終于沒能繼續那麽好的控制住自己的身體，他不慎露出了一點破綻。

“誰在那裏！”很快便有人吼道。

林希被發現了。

他看着正朝着自己撲過來的這麽許多敵人，一時間真想同歸于盡。

但是他不能這麽做，他冒着巨大的風險終于找到了想要的答案，他必須要将這個答案帶回去，并利用剛剛發現的事實尋求一線轉機。

還能有轉機？自然是有的。林希已經知道現在最該做的事情是什麽了。

不過首先他得活着回去。

當楊霄再度踏入之前的那塊密林時，楊明遠已經将越野車開入了一個溶洞，并在冰冷的地面上鋪好軟墊，扶着簡昊明坐下休息。

“沙叔還沒回來？”楊霄走過去問。

“你們不是在一起嗎？”楊明遠反問，“出什麽事了？”

楊霄一愣，很快心裏就升騰起了巨大的不安。他利用之前被林希套上的手環查找到林希現在的位置，心中咯噔就是一下。

他記得這個位置，林希曾告訴他，他們的敵人就集中在這個位置附近。

林希所說的還有事情，難道就是直接找上門去？開什麽玩笑！

“我去找他。”楊霄無法淡定，轉身就想要離開。

“霄霄！別鬧！”楊明遠趕緊抓住他的胳膊，“你來照顧昊明，我去。”

楊霄怎麽可能同意？他赫然回過頭來，直視着楊明遠的雙眼，抖着嘴唇就像說些什麽。

卻就在此時，又有一個身影沖入到溶洞內，下一秒便撞到了牆上，摔落在地。

三人震驚之下看去，頓時都驚叫出聲。

是林希，是渾身是傷的林希。剛剛被他撞到的牆面已經是一整塊血印。

“沙叔！”楊霄趕緊飛撲過去。

林希擺了擺手，掙紮地自己直起了身，卻又噴出了一口血。他的右邊胳膊空蕩蕩的。楊霄剛剛沒能通過手镯判斷出他真正的位置，是因為他已經将自己的右手留在了那裏。

這是個巨大的失誤，因為對方很可能通過那個手镯找到這個地方。

但是這種事情，現在也已經無所謂了。

林希搖搖晃晃地朝簡昊明走去，一把揪起了簡昊明的衣領，面露猙獰。但是在與簡昊明震驚的雙眼對視之後，他臉上的神情便只剩下悲哀。

是啊，悲哀。簡昊明一點錯都沒有，只是天意弄人。

林希趕在楊霄撲來之前松開了簡昊明，又搖搖晃晃地往後退了一步。

“霄霄，”林希說，“現在只剩下一個辦法了。”

楊霄不知所措地看着他，“沙叔，你先休息一下。”

“來不及了，他們很快就快要追來了……”林希悲哀地搖着頭，“現在只剩下這一個辦法。”

“生下來！”然後林希拔高聲音，高亢地喊出了他們現在唯一的生路，“讓簡昊明把孩子生下來！現在就生！越快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