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事實證明，雖然露露未婚未育，但她還是很有用的。

露露舉着法杖，揮灑出一道又一道溫和的能量體，不停刷向寶寶的身體。

寶寶一聲咿呀又一聲咿呀，高興得手舞足蹈。

露露看到自己所忠于的王這麽一副模樣，心酸得想要落淚。不管哪一任王，有哪個不是從小就被衆星捧月着長大的？竟然只因為碰到可以吸收的能量就高興成這個樣子……實在是……

她忍不住又怒視了楊霄一眼。

楊霄蹲坐在後排坐椅上，孩子正在他的懷裏。看到孩子這麽高興，楊霄也忍不住滿臉喜色。

他注意到了露露不懷好意的視線，擡起頭，向她露出一個微笑。

他很清楚露露讨厭他，但是露露現在幫了一個大忙，他真的十分感謝。

這抹誠摯的微笑讓露露愣了愣神，然後她冷哼了一聲，心想：不愧是邪惡的肖克利斯家族，迷惑性真是太強了，難怪善良的王母會一直被他蒙蔽。

而被認定為“善良的王母”的簡昊明先生，正在前面開着車。

不知道過了多久，露露終于徹底用能量填滿了孩子的肚子，她收回手杖，舒了口氣。楊霄将孩子放在身旁，小心翼翼地逗弄着。

忽然間，車輪無意中碾過一段枯枝，車身重重地一颠簸，楊霄被颠得差點滾下了座椅。

露露趕緊一手将孩子接住了，眼看着楊霄從自己身邊摔過去，忍不住用另一只手将楊霄也給拽住，狠狠甩回到了座椅上。

“謝、謝謝……”楊霄說。他很認生，這幾個字說得磕磕碰碰，細不可聞。

露露簡直煩透了他，抱着孩子就翻到了前面，坐到副駕駛上。

“喂飽了？”簡昊明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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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露點了點頭。

“你怎麽把寶寶抱過來了？”簡昊明又問，“霄霄讓你抱的嗎？”

露露一臉不服地說，“尊敬的王母，為什麽您能安心地将王教給他去照顧？剛剛王差一點就摔到了地上，他能有什麽用？”

“所以我讓你看着啊。”簡昊明連個眼角都沒給她。

露露委屈極了。她剛準備再說點什麽，簡昊明忽然停下了車。前面一堆亂七八糟的藤蔓樹木堵在哪裏，一時間真不知道該怎麽把車開過去。

簡昊明從露露手中接過孩子，重新塞進楊霄懷裏。

“以後不要自作主張。”然後他對露露說。

露露委委屈屈地答應了。

然後幾人下了車，看了看四周的壞境。雖然他們現在離最開始的那個溶洞還不算遠，但是在成功掩藏了氣息的前提下，應該已經不是那麽容易被找到了。

幾人就近又找了個小山洞，決定就地休整一下。

露露被簡昊明打發出去探查周圍，順便打打野味。簡昊明則小心地将槍栓在腰上，以免碰巧遇到什麽野獸的襲擊。

當露露扛着頭野鹿回來時，天色已經又是傍晚，兩個小家夥都已經頂不住了，蜷在個草堆上，互相依偎着睡成了一團。

簡昊明仔細觀察了半晌，确定楊霄是真的睡着了，然後才開口對露露說，“你現在是不是意見很大？”

“尊敬的王母！”露露果然意見很大，“您被肖克利斯蒙蔽得太深了。”

“你今天一直和霄霄在一起。”簡昊明笑了笑說，“你覺得他真的像你所認為的那麽邪惡嗎？”

露露突兀地停頓了一下，然後做出一臉不屑的姿态。

“你好好看看他……”簡昊明小心翼翼地将楊霄翻過來，剝掉粘在他臉上的細草，露出他睡得暈暈乎乎的小臉，“你真的确定，你以前對他的判斷都是正确的，而我是被蒙蔽的？”

“他們只是太擅長僞裝……”

“你以前從來沒見過他。”簡昊明打斷了露露的話，“對一個沒有見過的人下出這樣的論斷，真的公平嗎？”

露露這次停頓得更久一點。

簡昊明輕輕撥了撥楊霄的額發，楊霄哼哼了兩聲，翻了回去，下意識地将身邊的小寶寶重新撈到懷裏。簡昊明笑了笑，拍了拍楊霄的臉，移動到了另外一個角落，生起一團篝火。

露露依舊默然地盯着草堆上的兩個團。

小東西從略松的襁褓中探出一只手，小掌下意識地拍了拍楊霄的臉。楊霄側了側臉，于是被一小掌拍中了那處擦傷，睡夢中皺起眉，疼得哼哼了兩聲。

露露舉起手杖，一道淡光照到楊霄的臉上。

那處擦傷不一會兒就治好了，小東西繼續高興地在楊霄臉上拍拍拍，直到楊霄将他摁在了自己的肚子上。

露露默默地走到火堆那兒，坐在簡昊明的對面。

“怎樣？”簡昊明笑着問她。

“你們的關系很好。”露露說。

“是啊。”簡昊明撥了撥火堆。

露露很憂愁地撇了撇嘴，她可還沒忘記自己的目的，她的任務是要将簡昊明從邪惡的肖克利斯的蠱惑中解救出來，結果現在反而是她快被蠱惑了，真是不像話。

肖克利斯的迷惑性實在太可怕了……露露暗自心驚。

“我猜，你現在之所以對霄霄有這麽大的偏見，一定是以前有人和你說過什麽吧。”這個時候，簡昊明又說，“為什麽你寧願相信別人以前所告訴你的事情，也不願意相信你現在的眼睛？”

露露被問住了。

是啊，萬一她才是一直被別人所蒙蔽的那一個呢？

露露忍不住做出了這種假設，但是過去十幾年所接觸的環境讓她不敢繼續深思這個假設。

露露發現了自己的動搖，她說，“就算肖克利斯沒有我原本所以為的那麽邪惡，我也不會認同将王交給他來撫育。”

“為什麽？”簡昊明問。

“就因為王并不應該在現在出生。”露露說，“他們為了自己的目的催生了王！如果沒有這種催生，王一定會比現在還要強大，還要健康。”

“但我們會死。”簡昊明說，“如果不這樣做，你确定你能等到王的出世？”

“當然。”露露很有自信，“弑王，是最罪無可赦的一件事。”

“既然是罪，就表明還是可能會有人做出這種事。”簡昊明表示，“只要這人膽子夠大。”

露露噎了一下，然後反駁道，“無論如何，九大家族并沒有這種打算。”

“是嗎？”簡昊明涼涼地笑了一下，“你确定？”

“九大家族只是想要将王從邪惡的肖克利斯……就算肖克利斯沒有那麽邪惡，九大家族也只是想要将王從他們手中奪走而已。”露露果斷透露了九大家族的計劃，“就算王不在這個時候出世，會被殺的也只是肖克利斯，尊敬的王母，您和王無論如何都會是安全的。”

簡昊明嘆了口氣。

“肖克利斯為了自己的生存，讓您和王承受了不必要的風險，如此自私！”露露以為簡昊明動搖了，再接再厲地表示，“您卻一直在維護他們！”

簡昊明扭頭看了楊霄一眼，還好，楊霄還睡着，沒有聽到這些鬼話。

“如果只有這件事也就算了，畢竟那個自私的肖克利斯已經為自己愚蠢的決定付出了生命的代價。”露露也将手指向了楊霄，“但是剩下的這個呢？他身為王的父親，卻在王最需要他的時候，将自己弄成了這個樣子！那樣揮霍自己本來擁有的能量，讓可憐的王連餐飽飯都吃不上！”

簡昊明真怕楊霄會忽然醒過來，還好他始終睡得很沉。

“你現在說的這個事情……”簡昊明說，“霄霄也一直很自責。”

“是嗎？”這話讓露露的神情緩和了一點，雖然還是那麽飽含不滿。

“但是我覺得這不能苛責他。”簡昊明又說，“當時他的父親——兩個父親，都死在了外面。在這種情況下，我不認為他還有義務作出足夠理智的選擇。”

“身為斯蓋星的一份子。”露露表示，“任何時候都應該為王而奉獻出一切。”

“你能為王而奉獻出一切？”

“當然。”

“如果你的父親為你而死，你也能為了王而容忍那些有着殺父之仇的敵人們在你眼前不停亂晃？”

這個質問太過令人不快，露露許久沒有回答。

但這種沉默，實際上已經是又一次的動搖。

“再回到你之前說的那件事。”簡昊明又冷笑一聲，“我和我的孩子絕對安全？開什麽玩笑，就算他們需要王，他們的打算也肯定是等我生完孩子就殺掉我，然後将這孩子當傀儡一樣養大吧。你覺得一個月的早産，比一輩子被當成傀儡更難以忍受？”

“不是的……”露露艱難地争辯，“王只能由雙親來撫育，所以您……”

“難怪我絕對安全，原來是準備把我也當成傀儡啊。”簡昊明繼續冷笑，“想得可真美，可惜我都這麽大了，沒那麽容易聽話。難道他們想要消除我的記憶？那我還不如陪霄霄一起死了。”

“并不是這樣的！”露露解釋道，“他們是想要和你合作！”

“他們指望殺了霄霄之後，我還會和他們合作？”

“是的。”露露稍微有些頹敗地說，“根據他們的調查，他們認為您并不會因為一個死去的伴侶而拒絕這種合作。”

簡昊明擰起了眉頭。他居然一瞬間就明白了這句話的意思——那群斯蓋星人，質疑他對楊霄的愛。

在領悟到了這一點之後，簡昊明的第一反應卻不是憤怒。

而是心虛。

“尊敬的王母……”露露又開了個頭，卻怎麽也說不下去了。她并沒有發現簡昊明的心虛，她正在不斷自責。自從認識了簡昊明，簡昊明怎麽對楊霄她都看得清清楚楚，這是多麽明顯多麽誠摯的愛啊，她以前怎麽就能那麽聽信九大家族的說辭，從而懷疑這種愛呢？真是太不應該了……

經過這段對話，露露徹底動搖了。

實際上，剛剛說的那麽多，本來就已經是她最後的掙紮。到了現在，這種掙紮好像也已經可以放棄了。

“那個、那個什麽九大家族，”簡昊明好不容易才穩住心虛，“本來是打算怎麽和我合作？”

“他們認為，他們可以将家族裏的年輕男女介紹給您認識。”露露心不在焉地回答，“只要你能忘掉肖克利斯，選擇與他們家族的成員結成新的家庭，他們就能得到撫育王的資格。而因為我們一生只能愛一個人，所以在您與九大家族的人結成新的家庭之後，您與您所選擇的那個家族的關系就是絕對穩固的。”

露露唏噓地想：這是一個看起來多麽美妙的計劃啊，可惜九大家族失算了，尊敬的王母與肖克利斯的愛情堅不可摧。

“對了。”露露忽然拍了拍腦袋，從衣服裏掏出一個東西，“九大家族本來準備的那些人選，我這邊還帶着一份。”

然後她按了幾個鍵，空中立馬浮現出一張照片。

“這是貝克家族繼承人的弟弟。”露露嘻嘻哈哈地笑着，以純屬八卦的心态對簡昊明說着，“長得多好看啊，聽說有不少小姑娘都想和他結為伴侶呢，說實話我也想，畢竟他這麽好看……”

說着露露就翻了下一張，又是一個讓人目眩的美男子，又是一段充滿花癡的點評。

簡昊明無力阻止，就看着她飛快地翻了一張又一張。

他木然地看着，直到露露終于翻到了那個耳朵上豎着一點淺綠色翎羽的人。簡昊明怔怔地看着那個人的臉，那是一張陌生的臉，雖然說不出的清雅漂亮，和之前那些美男子比起來卻也不算太出挑。但就在此時此刻，簡昊明的心竟然久違地噗通了一下。

緊跟在這聲噗通之後的，就是一聲咯噔。

簡昊明連忙退開，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看了。

他心裏咯噔咯噔地想：完了，又犯病了。

于此同時，他的心裏又撲通撲通地想：好想再多看一眼，多看一眼就好。

最後簡昊明還是忍不住再次擡起頭，露露卻早就翻到了其他的照片。

不一會兒，露露就将那些照片全部欣賞完畢，回頭對簡昊明真心實意地贊道，“憑這些家夥，就想要取代尊敬的王父在您心中的地位，簡直是癡心妄想！”

簡昊明難看地擠出了一個附和的微笑。

而後露露發現楊霄的小肚子從衣服底下露了出來，連忙過去幫他将衣服拉好，還特地落下自己的外衣，蓋在兩個小家夥的身上。

摒棄了對肖克利斯的偏見之後，露露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變得精神了。

她忍不住捏了捏小楊霄的臉。啊，多麽柔軟多麽美妙的觸感啊！多麽漂亮多麽可愛的一個人啊！她以前究竟是多麽想不開，才會強迫自己讨厭這麽一個人呢！

露露用力握了握手杖，發誓自己今後不但要全力保護王，還要全力保護王這美好的一家。

在她看不到的角落，簡昊明正艱難地穩定着自己的情緒。

他努力地安撫着自己，沒事，只是又犯病了而已，他以前又不是沒犯過這種病，都犯過幾十次了，反正最多就是一個月，忍忍就好。他不能在這個時候愛上其他人，只有楊霄才是他唯一的愛人。

他怎麽能如此不忠呢？一定是因為禁欲太久了。

仔細想想，他從肚子六個月就開始禁欲，好不容易生完孩子，結果楊霄又變小了，他肯定只是因為這樣才忽然寂寞了。

簡昊明縮在角落裏，偷偷地打完一個手槍，覺得自己正常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