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屋內的溫度越來*越高

她不敢。

倪歲的指尖觸碰在那張薄薄的票紙上,光滑的紙面在夏天帶來涼意，從她的指腹穿過神經蔓延到全身。她看着紙上絢爛的花紋和醒目的字樣，突然耳朵裏充斥起嘈雜的聲音。

從最初喜歡上霍朝,倪歲其實一直保持着不追線下的原則,她以為自己不會動搖，可直到——GRA解散的新聞突然引爆了這個圈子。原本正前途大好蒸蒸向上的團體,突然面臨解散，這一下子成為了記者們的焦點。

而就在這條新聞爆出來的三天後，就有霍朝的個人演唱會，而且正好在景市，這也是霍朝的第一場個人演唱會。

那個時候她的號以及小有名氣,經常有粉絲私信她。

就在她刷微博的時候，有一個同樣在景市的霍朝大粉跟倪歲發私信，說——“笑妹你好呀，冒昧地來找你，因為我就要出國去留學了,可能沒法去霍朝的演唱會了,我這裏剛好搶到了一張第一排的票,我就想到了你！希望你能幫我拍更多好看的圖片吧。希望你能接受。”

倪歲遲疑了。

可當她看到自己所保存的那些霍朝的視頻,她只感覺自己的心不禁被牽引了。

最後，她答應了。

就是這場演唱會。

霍朝的首場個人演唱會。

也正是霍朝歷經組合解散後最後的重擊,自此霍朝的聲譽一蹶不振——罷演門。

可當時的倪歲哪裏知道,她揣着那張門票,從母親那裏借來相機，沉甸甸的相機落在她當時還瘦小的肩膀上，她卻一點也感覺不到重量。當她站在第一排的時候，當燈光亮起的那一刻,她感覺自己的腳下都是輕的。

可當霍朝的身影從絢爛的光中慢慢變得清晰，當他的面容變得立體時，她整個人就像飄了起來。

那是少女幹涸迷茫的心底，開出過最瑰麗的花朵。

前面幾首歌倪歲抱着相機，沒有忘記自己的使命，恨不得把每一秒拆成十份，記錄下霍朝每一個發光的瞬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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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中間需要換舞臺道具的空隙，舞臺上的燈光全部熄滅，只留下霍朝身上的光，諾大的舞臺只剩下他身上一個光點。霍朝拿着話筒，剛想要說話，可第一排突然嘈雜了起來——

倪歲也不知道怎麽回事，整個現場突然躁動了起來，旁邊的人都朝她擠過來，突然一下舉起了紅色的字符，嘶吼起來——

“霍朝忘恩負義，克死整個組合！”

“你火了就不要隊友了嗎！這就是你霍朝的嘴臉嗎！對得起GRA嗎！”

“請霍朝徹底糊掉，娛樂圈不需要這種人！”

“你初心喂狗吃了嗎！”

“對得起對你好的兩位哥哥嗎！”

“抵制霍朝後續所有演出作品！”

“……”

一時間，刺耳的謾罵就像刀刃一般刺向舞臺上的男孩。

那個時候霍朝還小，站在孤光下的他，握着話筒，嘴唇緊緊地抿着。

倪歲看着舞臺上的霍朝，他無助，他同樣也憤怒，他握着話筒的手暴起青筋，止不住的顫抖着，而眼睛已經紅了。

“抵制！”

“償命！”

“對不起。”舞臺上的霍朝弱弱地說出這三個字，與其說是說出，幾乎是從唇縫中虛弱的流出。

那一刻的他，像是被狠狠摔碎在地板上的瓷瓶。

……

“為什麽不敢。”此時，霍朝握住手顫抖的倪歲，他的聲音很柔，就像是在哄小朋友一樣。

倪歲的腦中還是很亂，她擡起眼望向霍朝，才發現自己的眼眶幹澀得發疼，啞着嗓說道：“你還記得嗎，你的第一次演唱會。”

“記得。”霍朝點了點頭，臉上的表情沒有太大的起伏，這幾乎是明知故問，他又怎麽可能不記得，“不過那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不會再發生了。”

“那天，你摔了話筒……”倪歲不知道為什麽，一想到那件事情她就會有喘不上氣的感覺，這些年她一直都在逃避，克制讓自己不去想這些事。

霍朝把倪歲往自己的懷裏攬，順着倪歲的話，他也逐漸想起了這段幾乎被他塵封于心底的回憶，為什麽那天他會摔話筒……為什麽會罷演……為什麽他最後甩下了那句被媒體幾乎刻在他身上的話……

“我從未害怕過這些東西。”霍朝說道，想着想着，他突然輕輕地笑*出了一聲，“當時我看到了一個小女孩，跟我差不多大吧，特別認真地看着我，對我說我很好。”

“從那以後，這些事兒我都不怕了。”

話音落地，霍朝再看向倪歲，倪歲的表情卻已經變了。

不再是剛剛的害怕，而是瞪大眼睛，就像按下暫停鍵那般愣住。

倪歲：“……”

回憶倒帶。

那時的倪歲被激動混亂的人群擠得五髒六腑都快扭到一起。她跳來，大聲地和那些舉着橫幅的黑粉對吼——

“你們什麽都不知道，為什麽指責他！”

“你們憑什麽！”

可沒有人聽她說話。

此時整個現場都吵了起來，只剩下霍朝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臺上，看着底下的混亂與謾罵。

當所有人都陷入了暴戾的情緒，倪歲也吼得嗓子發疼，直到聽到霍朝的那一聲對不起，她整個人最後的理智都崩潰了。

她再也顧不上那些人的吵鬧，她推開人群，往舞臺的方向跑，她兩只手幾乎攥住舞臺的邊沿。沖着霍朝喊——

“不許對不起！”

“霍朝你這麽好，你不許對不起！”倪歲跳起來沖着霍朝喊，“霍朝你給我聽着，你真的很好，特別好。”

就當她說完這句，已經被前排激動的人拉住衣服，往人群裏扯，離舞臺越來越遠。

混亂中，她只聽到霍朝突然喊了一聲。

“我沒有對不起任何人。”

話音落地，是一聲悶響。

話筒砸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原來……

原來……

一切串起來。從對不起到沒有對不起，是她的話，推着霍朝打破那些污蔑。

這麽巧。

原來他們早就見過。

這麽巧。

從小到大，她一直在救他。

回到現實，四目相對，兩個人的眼神直愣愣地纏繞在一起。剛開始霍朝不明白倪歲的眼神，可聰明如他，現在又怎會不懂。

果然，命運讓他們早早相見。

當年小姑娘沖着他喊的話，讓他就算走過那麽多黑夜，穿過那麽多非議和暗傷，仍然能有一身挺得紙的傲骨。

而現在，當他渾身是刺，刺傷所有人，刺傷自己的時候，她又再次出現，幫他撫平那些傷痕。

無人的空間，溫度漸漸升高。

眼神似火般熊*熊燃燒。

那次事件後，霍朝幾乎登上了各大新聞八卦版面的封面，熱搜炸了一輪又一輪，甚至超過了他曾經在GRA的熱度。可也正是這次“罷演門”，讓他一時間受千夫所指，曾經那些積累的人脈作廢，只能從底層重新做起。

馮明接觸到他的時候，也跟他坦白過。

“就算以後火了，可能也是黑火。娛樂圈這個地方就是這樣，很多人看着，大家都來刺上一劍，你還小，不行就退出，行的話，就得扛得住。”

霍朝沒想太多，只是點頭。

那個時候，馮明還把他當做小孩子，還确認道：“我可不是跟你開玩笑哦，助你走上巅峰我一定竭盡全力，可這事兒，我可幫不了，只能憑你自己。”

霍朝毫不猶豫：“我很好。”

小女孩的話，早就刻在心底。

也确實如此，他扛過了所有的非議，以最桀骜不馴的姿态，藐視所有的诽謗。

這也是為什麽，就算是粉絲害得他誤機耽誤活動被罵上熱搜，他也從來不會說一句怨言，也從來不會再粉絲上面去營銷。

可能就是那一面之緣，在時隔幾年後，他能被倪歲這樣吸引。

她身上這種認真地，單純地，毫無雜質地想要對一個人好的精神，就算慢慢長大，也絲毫沒有被磨滅掉。

屋內的溫度越來越高。

兩個人還在沉默中對視。

倪歲感覺屋內的空氣有些令人窒息，透過霍朝深邃的眼眸，她一時間有點不清楚霍朝到底想到了什麽。亦或是單純因為她拒絕了他的邀請而生氣？

算了。

倪歲咽下去一口氣，開腔準備解釋：“那個……”

還沒等她的氣發出來，一個炙熱的吻已經撞了上來。

是那種帶着飽滿情緒的索取，幾乎将一切都釋放。

倪歲從最開始的猝不及防，到被霍朝的感情帶動。在觸碰摩擦中，她明白霍朝已經認出了她，就是當年那個什麽也不懂只知道大喊的小女孩。她原本從霍朝手裏抽出的雙手，此時已經勾住了霍朝的脖子。

月色撩人，瑩瑩的月光透過窗戶照在年輕男女的側臉上。

卻無法冷卻迅速升高的體溫。

霍朝閉着眼，将倪歲整*個人托了起來，已經撬開了她唇間最後的防線，單刀直入，攪得一江春水亂。那些顧忌已經被他全然放下，他很确定，自己愛面前的人。

是她，把他從灰暗中拉出來。

是她，在那些曲折的道路上給他走下去的勇氣。

踽踽獨行的少年，此時感覺已經擁有了世界。

這麽多年，他欠倪歲一句謝謝。

喘息間——

“倪歲，謝……”

霍朝還未說出口，少女的主動迎上來的吻已經堵住了他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