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愛如歲月長相憶(8)

就在藤芷煙想着如何自救的時候,小二把托盤放在床邊的小茶幾上就走了,離開前,說:“那位公子說了,讓你好生喝藥,藥有些苦,旁邊那包蜜餞是那位公子特地買的,說是喝了藥在吃蜜餞就不覺得苦了。”

原來是藥……

藥碗旁有一包用牛皮紙包裹的東西,大概是裝蜜餞用的,只是是誰這麽用心?昨晚八成也是小二口中的“公子”将她送回來了吧?而知道她所在的客棧的公子也就柳墨淺一人罷,雖是如此想,但她還是想要從別人口中得到求證,以确定自己并不是在自作多情。

“那個公子是?”

小二回頭,笑道:“那個公子離開前囑咐我要替他保密的,姑娘,既然你人已經安全回來了,又何必要知曉那麽多呢。”

藤芷煙心下一沉,原來不是柳墨淺……

喝過藥,果然是苦得厲害。藤芷煙并不愛吃甜食,但嘴裏實在苦得很,所以拿了一顆蜜餞吃了。

一夜雨後,萬物如淋甘露,愈加勃然,窗前的杜鵑花開得正豔,枝桠上的鳥叫清脆悅耳。

藤芷煙手指撫上窗戶,若有所思。

一夜過去了,柳墨淺竟還沒有回來。看來浣姝在他心中的地位真的是她所不能企及的,那個冷若冰霜的女子……原來他喜歡的是浣姝那種類型的……

“你愛的到底是誰呢?你愛的那個人,他就真的愛你麽?明日琴晚亭。”

耳邊不由得想起昨晚風中的那個女聲,她好像知曉她所有的一切。她的心聲從未同任何人說過,卻無端被旁人知曉,多少有些窘迫,也對昨天質問她的女子産生了好奇之心。

琴晚亭……

那個亭子她知道,當初趕車去往鸾府的時候,經過那個亭子。臨琴晚湖而建,顧名“琴晚亭”。亭柱上的朱紅色漆已經褪成了暗色。

上次她同柳墨淺經過,她還曾在那裏小憩過,晨光透過雲層沉澱下來,落在柳墨淺那襲血紅的大袍上,如天邊血色殘陽傾斜一地,美得如同夢幻一般。柳墨淺執簫立于湖畔,斂眸颔首,修長如白玉的手指按着指韻,頃刻間,悠揚的曲子飄飄揚揚回旋。

晨光落在湖面上,像極了金黃色的麥穗。她就坐在石凳上,聽着簫聲,看着金黃閃閃的湖面發呆,聽到興處,她不由得感嘆出聲:“就這樣吹着湖風,聽着簫聲,可謂是良辰美景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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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墨淺聽了,收回青玉簫,回身敲了下她的腦袋,丹鳳眼裏盡是鄙夷之色:“沒出息的丫頭!”

環境真的能感染人的心情,看到如此美景,藤芷煙實在懶得計較一簫之仇,她瞥了一眼他,不以為意:“人的一生或許有很多追求,很多野心。但我卻沒有,我要的不過是一個能相伴餘生的人,一個遮風擋雨的歸宿。我以後啊,一定要和我的相公在這樣的一面湖邊建一座容得下一家人的房子,房子前圍上一圈籬笆,上面有海藤花纏繞,穿過籬笆,就是一條湖邊小徑,飯後可以容我和他牽着手散散步。”

藤芷煙說着,眼神四周游蕩,看着周圍都是光禿禿的石山,眉頭微蹙,有幾分失望:“這裏呢,還算好,只是周圍都是石山,看起來沒有半點生機,還是梅蓮山好啊,四周都是綠意盎然。恩……挺适合情人間長相厮守的……”

藤芷煙終于擡眼去看柳墨淺,正巧與他的視線相迎,她不由得閃躲開來,接着又偷偷瞟了幾眼柳墨淺,卻發現柳墨淺的視線一直落在自己身上,只是他俊臉上沒有往日的戲谑與嘲諷,毫無表情。因而藤芷煙猜不透他是否有聽懂她話裏的暗示,也猜不透他若是聽懂了,此刻又在想什麽。

終于,過了半晌,當天地間安靜地只能聽得見晨風呼呼聲的時候,柳墨淺輕笑了一聲,随即轉了下身子,背對着藤芷煙而立,語調輕快到讓藤芷煙詫異:“丫頭,這春天已經快接近尾聲了,你倒思起春來了。你的那些小心思怕是這世間的男人都能做到吧,總會有這一天的……只是我辛苦**出來的徒弟就這麽拱手讓人,多少有點可惜了。”

不知柳墨淺這話說的是有意還是無意,藤芷煙最終在他話裏聽到了另一層含義,那是她不想要的結局。

又是早晨,又是這琴晚湖,只是今日她身旁沒有柳墨淺。這段日子,她跟柳墨淺可以算是形影不離,當然如廁、睡覺啥的就不在範疇內了。是他陪她認識了這個陌生的時代,是他陪着她消除了內心對陌生環境的恐懼。因為他,她才可以融入到這個陌生的地方。他,是她來到這裏第一個接觸到的人。

藤芷煙擡眼的時候,看到琴晚亭裏坐了一個紫衣羅裙的女子。她臨湖而立,藤芷煙只能看見她的青絲如山間瀑布傾瀉一地。

想當初藤芷煙也有長及腰的頭發,但那時她被她父親扣除了一個月的零花錢,為了謀生計,為了活下來繼續跟曼雯小媽大戰八百回合,堅決做到不是你死就是我殘,所以她忍痛割愛,把她心愛的頭發卡擦一下給剪了。

她猶記得那個收頭發的老頭拿着剪子在她頭上比劃的模樣,那樣子就跟發現了寶貝似的,不停地琢磨着如何能把頭發剪到最多。所以當藤芷煙拿着鏡子瞅着自己的新發型時,當場就尖叫了起來,轉頭就恨不得海扁那個老頭,但尊老愛幼是中國的傳統美德,無奈藤芷煙就是中國的好市民,雙手不停地在胸前運氣,終于用了幾秒鐘的時間壓下了心頭的怒火。

此後她裝了一星期的闌尾炎,死活不肯去學校,而不知內情的老師還特地跑到她家來看望她。正巧幼芙也在家,幼芙将實情告訴了老師,老師箭步如飛地沖進她的房間,把她從頭到腳趾頭給數落了一番,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失望表情。最後在幼芙幸災樂禍的笑容下,她被老師給拖回了學校。從此,她在學校就多了個綽號——滅頂師太!

是的,滅頂!她那圓溜溜的腦袋,她那烏黑烏黑的長發,硬是被那老頭剃成了縮小版的迷你滑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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