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口是心非的丫頭!

“是很久不見了,快一年了罷!”柳墨淺淡笑附和,但笑意卻不深,更像是一種敷衍。

輪椅上的白衣男子沉默了,他白皙的手指不由得握緊了一下輪子,然後又松開,似在掙紮猶豫什麽。良久,他才問:“她好嗎?”

“她好不好,你不是看到了麽?”

一抹悲傷自白衣男子眼底閃過,那麽淺,卻那麽傷。他嘴角的笑意已不複溫和,而是多了幾分凄楚:“是啊,跟你在一起,她有什麽不快樂的?這是她一直期望的呢。”

“一年前說好要放手的,現在又開始在背後默默跟着她,這算怎麽一回事?”

白衣男子聞聲擡頭看向柳墨淺,眸子一斂,然後散開,聲音裏卻透着某種堅定:“她是你送到我身邊的,如今又要拿回去,你這又算怎麽一回事呢?你可以反悔,為何我卻不可以呢?如果我說一年前我說過的話,我想反悔了,你會怎麽對我呢?你我都知道,縱使我們都給不了她一生,但我能給她半生,而你卻不能......”白衣男子驚覺自己話說過了,不由得止住了。又因說話太急切,白衣男子禁不住地連連咳嗽。

柳墨淺沉默了,長密似蒲扇的睫毛遮住了他那雙燦若星眸的鳳眼,所有的情緒都被藏得很好,很深。

良久,柳墨淺才擡眸,望着白衣男子,淡淡道:“我不曾動情于她,如若你擔心這個,那大可不必了。如今我留她還有用,不久我自會将她完好地送到你面前。只是到時我完璧歸趙,你也得讓她好好的。”

白衣男子掩嘴咳嗽一聲:“當然,我不舍得她難過,一直都是這樣。”

柳墨淺輕笑一聲:“如此說來,你對柔兒的感情的确不容我小觑,只是我若告訴你,如今這個有着柔兒相同相貌的女子并非是柔兒,你還會那般篤定地說下你方才的話麽?”

白衣男子身子一頓,愣了下,随即眉頭蹙了起來,溫和的面容也染上了怒氣,他正欲起身,可雙腿無力,他最終又跌回了輪椅之中。“你這話什麽意思?一年前,我放柔兒走,是想你能給她想要的快樂,而不是讓你毀了她!你到底把柔兒怎麽了!”

“沒怎麽,只是她不記得以前的事了,她自墜入山崖後,就一直說自己叫‘藤芷煙’。”醒來後,性格沒變,還是一貫的大大咧咧,可她失憶了,而且還強硬地改了名字。當時她在鏡子前看到自己那張臉大叫時,一臉陌生的驚恐模樣,他以為她在同他開玩笑,于是便也同她開玩笑,騙她說替她重塑了一張臉。但此後相處下來,他卻明顯覺得如今的丫頭跟以前還是有些不同的,具體哪裏不同,他一時也說不上來。

“罷了,她不願憶起曾經,重頭再來也好。”一年前,他見她不快樂,他忍着自己的不快樂而放她走。不過一年的光景,他就後悔了。柔兒以前說他是個沒脾氣的爛好人,其實不然,他也很壞,他食言了,過了這麽久,他終是找來了。

柳墨淺的視線落在白衣男子那雙腿上,久久不移開,良久,他的聲音沉沉道:“我說過你喜歡的東西,我不會跟你搶。遲早我會将她送回你身邊,這期間就請你一直藏在暗中罷。”柳墨淺的手指自始至終都緊握着,他不知自己在強抓什麽,又或者在強忍什麽。

玄梓宸看着那抹快要消失在叢林的身影,開口叫住了他:“白歌,星沉教教主離曜這次下山旨在取你性命,你小心點。”

柳墨淺聞聲偏頭,看了看頭頂的樹枝覆蓋下來的陰影,又淡淡道:“若是真死在他手裏,這就是命。我這一生,萬事都可不由命,但生死卻終歸得聽天命,不是麽?”星沉教所接下的任務都是由其教主坐下的親信弟子去執行,極少,或者說不曾有人能動用教主本尊出山。這次離曜親自出山要取他性命,真不知該說他面子大,還是說接下來将是一場何樣的游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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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藤芷煙走出房間,就聽見一陣簫聲,曲聲幽幽,是她熟悉的調子。猶記得她初來這個國度的時候,就是伴着這首曲子醒來的。重溫舊夢,恰似一江春水淌淌而過。

“丫頭,你可還記得這首曲子?”在藤芷煙猶自回憶之際,柳墨淺不知何時走到了她身邊。

依舊是一襲紅豔似血的衣袍,依舊是烏黑的發絲,依舊是妖魅地恍若狐仙的眉眼。此時他嘴角帶笑時,他的那雙常伴邪光的鳳眼卻出奇地澄澈,少了那份邪氣。

藤芷煙笑了笑:“當然記得。我還記得當時被師父丢出竹屋的場景呢,所幸我的血不同于常人。”思及此,藤芷煙不由得感謝命運的眷顧。如若愛上一個不愛自己的人,是一場永無止境、無盡輪回的劫數,她想不管歷盡多少痛苦,她都會感激天賜此劫。突然,她想起了什麽,問:“師父,我記得當時你要我學七蓮曲,是需要我助你完成一些事,是為了鸾家那本本草生經麽?”

藤芷煙之所以會有如此猜想,只因他們離開葛浠縣之前,她的七蓮琴已被浣姝帶回了梅蓮山,由此可知,七蓮琴的用處也旨在喚醒鳳鴛罷了。那她現在是不是沒理由繼續呆在柳墨淺身邊了?

柳墨淺瞅了她良久,忽然輕笑出聲,伸手揉着她的頭發:“丫頭,如果可以,我真不希望你太聰明。”

他寬袖拂過她的臉頰,猶如羽毛掃過,柔柔癢癢的,留給她的雙頰一片緋紅。袖口處還伴有淡淡的蓮香,清雅的香氣,是屬于眼前這個男子的。

藤芷煙垂下頭,不敢去直視他,問:“為.....為什麽?”

“因為啊,聰明反被聰明誤。”柳墨淺收回手,嘴角的笑容早已淡去。他沉默不笑的時候,俊臉略顯嚴肅,讓人不敢出聲擾了他的思緒,所以藤芷煙也只是不作聲地偷瞧他。

柳墨淺的目光一直望着水洗過的藍天,良久,他語帶調侃道:“瞧夠了沒有?”

藤芷煙愣了愣,這才發覺他這話是對她說的,她慌亂地撇開視線,急切而羞澀地否認道:“我.....我哪有瞧你?”

柳墨淺低下頭,鳳眼裏藏滿笑意,他執起玉簫輕敲她的頭:“口是心非的丫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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