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落淚
“當然可以。”
劉景浩皺了皺眉,瞅了堯青一眼,堯青沖他笑笑,男人也就安心入座了。
“章先生品味出衆,選的地方也很別致呢。”堯青瞧着身前擺着的高檔餐具,和包廂裏山水花鳥的中式屏風,這樣的陣仗對他而言充滿新奇。
他感覺自己心裏某團火像被點燃了,靈魂深處某些死去的東西重新抽出嫩芽。從前他站在那些一塵不染的精美櫥窗前想,究竟要拼命到哪一步,才能理直氣壯地撕下它們的标簽?
而如今,望着這琳琅精巧的餐具,與雕龍畫鳳的輝煌裝潢,他覺得他與“它們”更近了一點。
好像,自己也不是不值得擁有它們……
用餐過程中出乎意料的順暢,章先生談吐不俗,從證券走勢聊到創業風投,從市井民生聊到國際形勢,堯青倍感愉悅。
除了劉景浩多次打斷章先生的談話,又每過十多分鐘就說要去廁所,堯青桌下踢了他好幾腳,示意他安守本分,男人負氣,嘴也沒擦就下了桌。
包廂裏不許抽煙,他說去透透氣,然後一個人走了。
堯青又與章先生聊了半個多小時,方才離席。
章先生說要讓司機送他回去,堯青想起今天是和劉景浩開車來的,不好讓他一個人開車回家,便婉言拒絕了。
結果出酒店門才想起,剛剛說是去外頭抽會煙的劉景浩一時半會不知去了哪裏。
打電話也沒人接,堯青只好回去問前臺。
剛轉過頭,男人就從大堂洗手間裏走了出來。
手上煙蒂半燃不燃,他走過去,二話不說拽起堯青的手,将他連拖帶拉地帶到了外頭巷子裏。
“你這是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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堯青別開他粗壯的手臂,劉景浩下手不知輕重,每回使力都讓他吃痛得很。
男人将煙蒂掐滅,重新掏出一支,将打火機扔給堯青,示意他給自己點火。
堯青揉了揉發酸的手腕,撬開火機,“啪嗒”一聲将火遞上去。
男人舉着煙,往旁邊啐了口唾沫,冷冷地看着他,眼神裏滿是前所未有的陌生。
“你怎麽了?”
堯青不敢看他,他從未見過劉景浩這副嚴肅的樣子。
他原以為劉景浩發怒是雷霆萬鈞,雄獅咆哮,直到現在他才知道,原來他的發怒就是死水微瀾,深淵凝視。
他的眼睛就像兩潭幽泉,無半分波光。
堯青很難形容那種眼神,夾雜着失望、沮喪、落寞、惘然,與那麽一丁點兒最刺痛他的憐憫。
“你別這麽看着我。”堯青擡起臉,撫了撫胸,有意錯開他的眼神,“我只是想在他面前表現得得體一些,你不喜歡,我以後不見他就行了。”
劉景浩沒說話,繼續埋頭吸着煙,大口大口的煙霧攏在巷子口,裏頭有只翻着垃圾的貓。
堯青咳了兩聲,提聲質問道:“你說話啊,幹嘛不說話?”
“沒意思。”劉景浩這才撇了煙,猛吸一口,伸腳将最後一點兒火光踩滅。
巷子徹底陷入昏暗。
“你到底怎麽了?”
堯青說,拉了拉他的衣袖,他打心底害怕劉景浩的冷漠,哪怕他罵自己、吼自己,也遠勝過現在這樣的不動如山。
他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劉景浩,和冬天一樣的劉景浩,每分每秒都在讓他檢讨自己到底哪裏做錯了。
“你似乎很喜歡那些漂亮的東西。”男人砸吧砸吧嘴,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那些華麗的、價值不菲的、能襯托出人高貴的……”
“所以呢?”堯青大概猜到一些苗頭,反問道,“喜歡它們有錯嗎?”
“沒錯,你開心就好。”劉景浩扯了扯笑,“算了,也沒多大事,應該是我多想了。”
“真的沒事?”堯青不大放心。
“沒事。”男人抱了抱他,把頭磕在他肩上,嗓子有些額外的沙啞,“你來得太不容易,我不該奢求你完美。”
“我難道還不夠完美嗎?”堯青嗔怪地抱了抱他,雙臂拂過男人遼闊的脊背,鼻尖萦繞着淡淡的煙草香。
“我不喜歡你跟他聊天的樣子,”劉景浩說,吻在他耳邊,“也不喜歡你跟他聊天。”
“吃醋了?”
“嗯。”這回男人倒乖乖承認了。
“你只能是我的。”劉景浩咬住他耳朵,一字一頓道,“我吃定你了。”
兩人厮磨片刻,劉景浩說他不想回家。
剛剛席上光顧着生氣,沒怎麽吃東西,現下肚子又有些餓。堯青提議,不如去十碗面開小竈。
劉景浩一聽十碗面,頓時又生龍活虎了許多。
堯青開着車,聽男人滿面紅光地說着他最近聽來的八卦。
什麽某某機長又跟空姐搞到一起啦,什麽某安全員其實是個恐同深櫃啦,什麽每次和某某同事同飛都能聞到一股汗酸味……
恍惚之間,他感覺他熟悉的那個劉景浩又回來了。
“打小我就好這一口片兒川。”進了店的劉景浩走在前面,喋喋不休地跟堯青說着他小時候的事。
“我四五歲那會,我爸媽帶我來西湖,吃樓外樓,沒意思……那個醋魚難吃得要死。”
男人剛入座,後廚裏探出老黃的腦袋,不用他說,一定是萬年不變的片兒川,外加兩塊豬大排。
“那會我挑食,吃不慣杭幫菜,我媽就帶我去知味觀,吃了他們的片兒川。好家夥,這一吃,就像是開了光,從此我就認定這一口。”
男人哈哈哈地回憶着,見眼前人一語不發,只眯眼笑着聽他講話,頓覺滿足。
在劉景浩極為淺顯的對幸福的認知裏,“和堯青說話”“和堯青吃飯”“和堯青走路”等這類瑣事已算是天恩。
哪怕彼此什麽都不做,就這樣待着,靜靜地,也勝過百年千秋。
堯青替他涮着杯子,一根筷子這麽轱辘打着轉兒,盈盈一握的水色裏,倒映出他淺淺的笑顏。
“上次來,你說你不吃香菜。”劉景浩擺正腦袋,起身沖後廚喊,“老黃,一碗別放香菜!一點也不要!”
堯青心滿意足地笑了,“你還記得。”
“嗯。”劉景浩握住他的手,放在嘴邊呵氣,“馬上入冬了,穿這麽少,不怕凍着?”
“有你在,我不怕冷。”堯青抽出一只手反握住他,“倒是你,手冰冰涼。”
沒等劉景浩反應過來,他便呼出一股熱氣,吹在男人手間。
“回頭我就買個電熱水袋,我看家裏櫃子裏有條電熱毯,還有,上次收拾櫃子發現,你沒什麽冬裝,天氣就要轉冷了,羽絨服和棉襖什麽的,也要趁雙十一買起來了。”
話說着,兩碗片兒川唰唰呈上了桌。
“稀客呀。”老黃白了劉景浩一眼,為他好些日子沒來自己這裏生着氣。
堯青柔聲道:“老黃,我們人不在心在,他可是無時無刻不想着你的面呢。”
“就是就是。”劉景浩笑嘻嘻地挑起一筷子,猛往嘴裏吮。
“怎麽,有喜?”老黃瞅着兩人勾在一起的手,面露揶揄:“什麽時候請我喝喜酒?”
“份子錢呢?”劉景浩伸出一只手,如舊吊兒郎當着。
“做夢吧您。”老王笑着搡了他一下,看了看劉景浩,又看了看堯青,便輕輕走開了。
“你知道嗎?我可太喜歡這樣的日子了。”劉景浩往碗裏倒着醋,大口咬在豬排上,滿嘴是油,“這是我想要的日子,和你,平平淡淡地吃一頓飯。不需要什麽包廂,什麽西冷牛排,高級酒店,堯青,你願意跟我過這樣的日子嗎?”
堯青将頭點下,捧起碗喝了一口湯,“可是總不能一直這樣吧?人還是要上進一些,往更好的生活去努力,不是嗎?”
“那你說什麽是更好的生活?”劉景浩咀着大排,一臉天真。
堯青認真道:“當然是換更大的房子,結交更精英的朋友,拿更高的薪水,享受更好的社會待遇。”
“可我覺得,執一人之手,捧一人之心,就是更好的生活啊。”男人拌着面,呼啦啦地就是兩大口。
堯青就着熱氣,擦了擦唇上的汗,說:“你那是有情飲水飽,可我覺得,愛情還是要建立在物質的基礎上。我總不能跟你剛在一起時住在出租房裏,十年過去了,還是出租房裏吧?”
劉景浩又說:“那如果我現在是一個窮小子,你還會跟着我嗎?”
“錢我們可以一起掙,現在窮沒事,別一直窮就行。”堯青見他也吃了一頭汗,擡手為他擦了擦。
男人嘿嘿笑了兩聲,将另一塊大排挑進他碗裏,兩人吃得更香了。
酒足飯飽,打道回府。
堯青在樓下停好了車,劉景浩先他一步上了樓。
電梯到正一樓時堯青留了心,去小區門口便利店扯了盒暖寶寶。
剛剛在十碗面,他摸着某人的手,涼得很,便覺得劉景浩應該就是少見的寒性體質。
他以前也是,一到入冬渾身就像掉進冰窟裏,蓋多少床被子都冷得發抖。
暖寶寶治不了本,但可以應一應急。睡前他在男人肚子上貼了兩副,劉景浩果然暖和不少,交公糧時比以前更賣力了。
事後男人倒頭就睡,堯青沒啥困意,一個人在陽臺發呆。
他在陽臺上,學劉景浩的樣子,抽煙。
卻發現自己怎麽樣也抽不像。
他眼前是巷子口,男人,和扒垃圾的貓。
縱然之後溫情種種,但今夜,他仍對劉景浩那場“無聲的審判”尤為驚心。
他就站在那裏,看着自己,一語不發就看着自己,望眼欲穿。
那時的劉景浩,像是一樽不近人情的神。金剛怒目,與此時安睡的他判若兩人。
煙灰一點點撣落,堯青心有餘悸,走回到床前。
指尖撫過男人的鬓,越過眉、眼、鼻、唇,尾随着月光的殘影,直至下颚。
小區樓下時不時傳過空蕩的腳步聲,無關乎于驚擾到這個傷心的王國。
堯青悲不知從何起,對着那張臉,生生流下了早冬的第一滴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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