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意外

一個暑假的忙碌,岑皛沒有倒下,她生龍活虎般去參加了大四的實習。考研是徹底下了決心,錢也攢了不少,實習期間不便做兼職就把閑餘時間讓給考研複習。方向已經大致确定,不能像高考時那般留下遺憾。

唐闡已經正式辭職去辦自己的公司了,雖然是剛起步,據說業績還是不錯的。他與岑皛的距離更遠了,但工作上的情緒從未帶到感情中來。岑皛現在很少去想他的事情,但如果一日不見對方的問候還是會有些不一樣的感覺。

實習還算成功,面對講臺下那一幫比自己小不了多少的學生,岑皛忽然想把自己的知識全都傳給他們。當年對這個位置上的人懷有各種情緒,卻想不到自己也會有站到這個位置上來的一天。命運如此其妙,你很難成為自己理想中的那種人,卻極易淪為自己讨厭的那種人。

實習結束,岑皛和同學們一起乘坐大巴返校,下車是發現來迎接的人除了師弟師妹還有一群不該出現在這裏的人。他們西裝革履,面無表情,為首的一個老者手持照片細細核對下車的人,當岑皛走下來的時候,他們立刻迎了上去。

“三小姐,您回來了。”

老者面帶微笑的深深鞠了個躬,只是那笑容裏有着說不出的冷漠疏離。

岑皛往左右看了看,沒人,應該是她身後有人,于是拉着行李箱往一邊走。

“三小姐,請等一下。”

老者忽然擋在了岑皛面前,他恭恭敬敬的說:“榮家出了一點事情,太太希望三小姐馬上回去。所有手續都已經辦好,請三小姐馬上跟我們走。”

岑皛面露不悅,她幾時被人叫過“三小姐”?眼前的人形跡可疑,還是離遠一點好。她向遠處的人投去求助的目光,不少好奇的人已經在圍觀了,學院領導和年級輔導員快步走了過來。

“岑皛啊,既然家裏有事就回去吧,學院給你批了一個星期的假。”

學院領導并沒有幫岑皛解圍的意思,反倒是勸她順從,好歹證明了這些榮家人的身份。

岑皛看了一眼遠處的人,那些驚訝、困惑乃至于隐含着羨慕的目光讓人心煩。學院領導略帶驚訝的眼神,老者那不容置喙的語氣,以及西裝大個子的架勢,這些混合在一起成為不可拂逆的力量。于是,她把手中的行李箱推了出去。

第一次以這種身份坐上榮家的車,岑皛踏着那柔軟的地毯覺得自己果然不适合那個圈子。她像個小學生那樣規規矩矩的坐着,右手食指在手機屏幕上滑動了好多次才最終發出了一條消息。

“我回榮家一趟,不必擔心。”

學校裏的事情應該會很快傳到唐闡耳朵裏,不必讓他擔心,即使自己都不知道前面會有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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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的态度恭敬而疏離,他只是告訴岑皛現在要去機場乘坐下午2點30分的航班回A市,之後直接去榮家主宅,至于為什麽突然要岑皛回榮家、回去之後又需要做什麽均一字未提。

岑皛第一次坐飛機難免有些小小的興奮,可是那種對未知前方的恐懼沖淡了這種興奮,她隐約感到不安。榮家為什麽要見她?“三小姐”這個稱呼又意味着什麽?從不敢想象能夠見到的人,見面之後又要怎麽稱呼?這一連串的疑問以及老者的态度折磨着她,沒有比這更糾結的時候了。

下飛機的時候,另一批人在等候,他們面無表情的把岑皛迎上了車。透着古典氣息的建築出現在岑皛面前,這說明目的地到了。只是岑皛一下車就被老者帶到一棟簡約的建築前,在那裏她看見了岑玖。

岑玖站在臺階上,一年多沒見她憔悴了許多,渾身上下散發出濃濃的倦意。

“你回來了,跟我來吧。”

岑玖的聲音有些沙啞,她轉身朝裏面走去。

岑皛跟上岑玖的步伐,她心裏突然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就是要趕緊離開這裏,離得越遠越好,可是雙腳不聽使喚的往前走,等穿過長長的走廊來到一間有人守候的房間門口時,她定住了。

門緩緩打開,寒意撲面而來,一種奇怪的味道令岑皛心裏發毛。岑玖已經走了進去,老者在後面催促着岑皛,逼得她只有硬着頭皮邁開了步子。

她又一次見到了榮介亨,只不過這次他是靜靜的躺在那裏,緊閉的雙目不再會露出冷光。不用擔心榮介亨身上散發出的寒意,因為他整個人都已經冷卻。

榮介亨是和榮廷芝去中東旅行出的意外,當時突遇恐怖分子襲擊,榮介亨當場死亡,榮廷芝重傷昏迷,榮家一片混亂。這些是岑皛後來聽說的。榮介亨作為榮家第三代中唯一的男性,從小被寄予了厚望,他的離世對于榮家而言是個重大打擊。而于岑皛言,震驚之餘,禍福難料。

生命何其脆弱,只有親身體會過的人才能明白這句話的殘忍。

夜幕降臨,岑皛呆坐在床沿上,這是岑玖讓人帶她過來的,之後便什麽消息也沒有了。榮家這次意外對她而言意味着什麽?是要解決她這個僥幸存活到現在的禍患還是一舉洗刷恥辱重新審視她的地位?現在這種無人問津的情形,前者的可能性更大吧。恐懼爬上心頭,岑皛忽然打開了房門,外面站崗的西裝大個子在某種程度上證實了她的設想。

垂頭喪氣的倒在床上,岑皛摸着手機,她現在還可以同外界聯系,可是她能向誰求助呢?誰誰又能幫得了她?無論做什麽都好像是徒勞的,那麽就這樣坐以待斃嗎?從沒有像現在這麽絕望,又累又困的岑皛靠着枕頭竟然睡着了。

從夢中驚醒的時候已經是晚上10點了,岑皛揉揉眼睛,此刻腹內空空,大概也不會有人送食物進來。行李箱裏還有一大袋新買的方便面,以及一只贈送的塑料碗,在房間裏再找到熱水就可以解決晚餐問題了。聞着香吃起來其實沒什麽味道的方便面在饑腸辘辘的情況下居然別有一番風味。

吃完晚飯後岑皛想洗個熱水澡,這一天都在坐車,很有一種風塵仆仆的感覺。她拿了換洗的衣服興沖沖的走進了浴室,不久便拿着原封不動的衣物沮喪的走了出來。這時候的天氣不算熱,但岑皛是那種一天不洗澡就會渾身不舒服的人,她思索了片刻後,咬咬牙,拿起了換洗的衣物又進了浴室。

“阿嚏。”

岑皛一邊洗衣服一邊打了個大大的噴嚏,冷水澆在身上的感覺簡直是透心涼,不過比起不洗澡不換衣服這算不了什麽。

自從進了這個房間,岑皛就覺得自己在事實上與世隔絕了。就算是真正的囚徒也會有人送來一日三餐,而岑皛在房間裏找了一遍就只發現水是可以食用的,外面又沒有半個人進來問一聲,這簡直是想要餓死她!可是對方沒有明說什麽,妄下定論只能讓自己更加絕望,所以還是等到明天再說吧。

第二天的早晨,岑皛是被餓醒的。她起來用冷水洗了個臉,只覺得天旋地轉,胃裏又是陣陣翻騰。她勉強泡了一碗方便面,才喝了幾口湯就全吐了出來,整個人癱在椅子上幾乎站不起來。她還是高估了自己的身體,自那日洛水後,岑皛便不能讓自己受涼,一旦淋了雨、洗了冷水澡或者被冷風吹久了都有可能立刻感冒發燒,需要好幾天的打針吃藥才能好起來。現在又是自作自受了。

岑皛努力想要抑制胃裏的翻騰,結果還是吐了一地,都快把膽汁吐了出來。眩暈越來越厲害,眼前的事物漸漸模糊,各種難受慢慢變得不遙遠,随之而來的是無邊的黑暗。

就在此時,榮家主要成員就岑皛的地位問題進行昨天晚上以來的第二次大讨論,這次應該會有結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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