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算計

到許家老屋的時候，許老頭已經牽着許光宗在等着了。見他們來了兩個人臉上都露出笑來，不過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反正許諾看的挺那啥的，許老頭笑得還算是真誠，許光宗則已經直接竄過來想要扒拉箢子了，嘴裏還念着：“小叔你回來了怎麽也不過來看看我們，我等你給我送糖都等好久了。”

許愛國冷着臉跟許老頭打了招呼，唐雪也叫了聲爹，許諾和小哥哥跟在後面喊了聲爺。宋郁禾則是冷着臉把箢子提高不讓許光宗碰，她現在不管是對許老頭還是許家大房都沒有好臉色。倒是許老頭想要過來跟宋郁禾說什麽，但是看還有小輩在這裏他也拉不下臉。有的時候他也想不明白了，都一起過了那麽久的日子了怎麽自己還沒把她的心捂化，他雖然是偏心老大一些，可老大不是長子麽，将來老大是要給他們養老的他偏心一些有什麽，哪知道宋郁禾那麽看不上老大非得鬧分家。

唉，這好好的家啊，就這麽鬧的散了。

他也知道宋郁禾心裏委屈，可都是做爹娘的，做的一切還不都是為了孩子，委屈一些又有什麽呢。就說這一回老大媳婦兒懷孕宋郁禾也不願意回來，其實他心裏是有氣的，還是老大說孫子孫女那邊也得有人照看想來宋郁禾是忙不過來才不願意。老大都那麽通情達理了，這做長輩的咋還能和小輩計較呢。

許老頭一邊嘆氣一邊領着他們往屋裏去。

一進屋許諾就感覺出了自己家很的比老屋這邊好多了，老屋這邊黑黢黢的，進來跟進鬼屋一樣，一點都不亮堂。雖然她知道現在好多人的房子都是這樣的，因為天暗不舍得點煤油燈，有些是因為家裏沒有煤油燈。但是知道歸知道，她還是不願意自己受這個委屈的。

“老大媳婦兒正領着帶弟招娣在做飯呢。”許老頭還說了一句，又招呼他們坐，還去叫了許建國出來讓他跟許愛國說話，不過許愛國表示他跟許建國并沒什麽好說的，打過了招呼就拉倒。

氣氛詭異的可怕。

宋郁禾和唐雪去了廚房，免得別人說她們就跟客人一樣光吃不幹活。小哥哥受不了屋裏的氛圍，拉着許諾也要去找娘找奶，不願意跟許老頭和許建國待在一起，哪怕爹在都不能改變他的主意。

兄妹倆手牽着手到了廚房，老屋這邊的廚房因為敞開着廚房門，窗子也是開着的倒也不算黑，就是冷了點，那風嗖嗖的吹，許諾覺得她人都要被吹傻了。同樣要被吹傻的還有小哥哥，兩個人被宋郁禾帶到角落裏坐在一個炭盆面前才覺得自己又慢慢活了過來。

不過還是火烤胸前暖，風吹背後寒啊。

“妹，冷。”小哥哥可憐兮兮的看着許諾，壓根沒管從她們進來之後就對着他們投以怨恨目光的許招娣和對他們投以羨慕目光的許帶弟。他伸出小手冰在許諾臉上，冰的許諾打了個哆嗦，小哥哥又咯吱咯吱的笑，跟吃了含笑半步癫似的。

“烤火。”許諾憤怒的拉着小哥哥的手讓他烤火，也好在這兩個字是她練習過的，說着還算是圓潤沒一字一頓的。

兄妹倆樂呵呵的烤着火，時不時的還說說話，但是大人和許帶弟許招娣那邊的氣氛就詭異多了，許諾聽了一會兒基本上就是許帶弟許招娣沉默，王大妞炫耀自己又懷孕了這次肯定也是個兒子，宋郁禾和唐雪從頭到尾除了問了一句要準備什麽菜之外就沒跟王大妞說過話。

就這樣王大妞還覺得唐雪是嫉妒自己呢，邊說話邊手舞足蹈的，看的許諾很是無語。

這年過的，可真是沒滋沒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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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許諾就發現，這個年不僅能過的沒滋沒味，還能過得雞飛狗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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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近五點的時候許家老屋這邊開飯了，許諾看着桌上的菜心裏有些無語。雖說是一桌子的菜，但是基本上全是素菜，一個大白菜，一個蘿蔔湯，一個醬土豆，唯一一個葷菜就是菜幹炒雞蛋，剩下的就是她們帶過來的豬肉炖粉條和蘑菇炖雞。

這可真是……。

她再一看旁邊的主食，除了她們帶過來的一盆餃子之外還有烀地瓜，三合面窩窩頭。

看着還熱情地招呼她們吃飯的許老頭，一時間宋郁禾和許愛國唐雪許諾四人都有些不知道該說啥，就連小哥哥都捏着勺子看着桌上有些愣愣的。

就，挺離譜的。

前幾年确實是光景不太好，但是今年地裏的收成是不錯的，隊裏也養了豬，交了任務之後家家戶戶都有分豬肉。許家就宋郁禾一個人掙工分所以豬肉分的不多，但是因為她是負責養豬的飼養員，所以她今年分了一斤的肉加兩根豬骨頭。而許家老屋這邊掙工分的人多，除了許光宗年紀小還是個寶貝蛋之外其他人都是上工掙工分的，許帶弟許招娣是小了些但兩個人加起來一天也有六個工分呢。工分多肉也分的多，許家老屋這次分了二斤多的肉，不過顯然這二斤多的肉是連個肉沫都沒有在飯桌上的。

更別說今天過來的時候她們還拎了肉和細糧過來呢。

就這樣菜一上桌許家大房那邊的人筷子舞的跟飛起來一樣，各個人的筷子都往桌上唯三的三份葷菜上去呢。許諾都還沒反應過來，豬肉炖粉條和蘑菇炖雞就已經見底了，就連碗底的湯汁都被大伯娘拿去沾了窩窩頭。

許諾：“……。”

實不相瞞，活了三輩子，她頭一回見這樣的場面。以前雖然在末世的時候也是物資短缺，但是缺的都是別人不是她。而且別以為末世就沒有階層了，末世中的階層劃分其實比別的時候更嚴重。她雖然只是個沒什麽戰鬥力的木系異能者，但是她的木系異能其實很強大，是被基地供起來的催生植物的主力，一個人就承擔了她們基地四分之一的植物供給，更別說她還捐了那麽多物資。

高階層的人，是很少有和需要在末世苦苦掙紮才能活下來的人同桌吃飯的，至少許諾就從來沒有過，她一般都是在自己家吃飯，偶爾也會和家裏人吃，不過那種自诩體面的人是不會做出搶食的行為來的。

眼下她有些傻眼，同樣傻眼的還有小哥哥，幸好她爹他娘給力，在許老頭宣布吃飯的時候就飛快的給她倆夾了幾個餃子讓她們吃，還朝她們咋眨眼睛。

許諾明白，這是讓她們先墊着。

**

三個葷菜和餃子都已經吃完了，許家大房的人才有空停下來說話。許老頭的臉色有些僵硬，許諾覺得他是覺得許大伯他們這樣争搶太丢臉。他跟許諾上輩子的家人差不多，都是覺得自己是體面人，做不出這種那麽掉份的事兒來，特別是還在宋郁禾面前，這讓他覺得丢臉丢到家了。

許老頭黝黑幹巴的臉上有些尴尬，輕聲呵斥許大伯一家：“大過年的搶什麽搶，又不是沒有菜，真是不像話。”

他不說還好，一說王大妞就有些不高興了，她斜了許諾等人一眼，嘴裏說着酸話：“爹，你這話說的可就不對了。咱家也沒有老二家的好條件能經常吃肉，要是咱家有老二家這麽好的條件，我天天給做肉吃都行，又哪裏能看得上這三瓜倆棗。”

因為許建國從來不承認童子遠是自己弟弟，所以他們一房的人都是直接叫許愛國老二的，說的也是二房。當然，童子遠也沒把許建國當大哥，跟許家走動也是只跟許愛國許紅妝走動，孝順的也只是宋郁禾，對于許建國不把自己當弟弟童子遠更是巴不得。

“既然看不上這三瓜倆棗那你還吃什麽。”宋郁禾才不慣着王大妞，她看不上王大妞這幅做派。

“宋嬸，話可不能這麽說，咋說我們都是一年沒吃過什麽好東西了，這會兒見到了不是饞得慌麽。再說了——。”她挺了挺肚子笑得分外得意：“我這是一個人吃兩個人補，和別人可是不一樣的。還有爹年紀也大了，總要吃些好東西才能平平安安長命百歲，老二你有錢有票有能力，可不能只記得宋嬸忘了還住着破房子的親爹。”

這裏的別人自然指的就是唐雪了。

許愛國放下筷子看了許建國一眼：“哥，你也是這麽想的。”

誰知道許建國沉默不語，衆人都看了過去，都以為他不會說話了的時候他開口了：“老二，你家條件好拿工資，我沒本事，可都是做兒子的，總不能你住大房子讓爹窩在這破房子裏。”

他沒有明确的說要讓許愛國掏錢起房子，但是桌上的大人也都不傻，誰都明白他的意思。宋郁禾沉着臉不說話，這種時候得讓許愛國開口。但王大妞和許招娣她們明顯很高興，一看表情就知道都是想要讓許愛國給她們建新房子住的，就是許老頭臉上也有些喜悅和期盼。

看到許老頭的神色，許愛國心裏沒有任何波瀾，他臉上甚至是帶出了笑：“我月月都會帶糧食帶肉回來，你說你沒吃好東西，那我帶回來的那些是誰吃了？”

他指了一下許光宗：“是這個小崽子？”

說着他又指了一下許招娣：“還是這個白眼狼？”

“大嫂，你也別把我們當傻子，我話就撂在這裏了，每個月給爹的孝敬我不會少，但那是我給爹的東西可不是給你的，要是爹願意給你我沒話說，可你也別打着爹的旗號來找我們問。”

“我住的房子是我老丈人給我和我媳婦兒起的，當時分家的時候也說好了，爹跟你們過我每個月給孝敬就行了。這麽些時間以來我每個月給的東西比別人給的至多不少，養爹是綽綽有餘的。分家那會兒大哥說他們養爹所以家裏的錢就不分給我了，那麽多族老還有大隊長大隊書記做的見證，我當時可是一分錢都沒拿，這會兒大嫂你也別出來舞舞旋旋。”

“怎麽，當初得了好處，現在還想來吸我的血？”

許愛國譏笑了一聲：“只聽過要給爹娘養老送終的，可還沒聽過大哥嫂子也要做弟弟弟媳婦兒的來養，又不是絕戶沒孩子總惦記別人的東西，咋想的那麽美呢。”

說完許愛國不管氣的臉色鐵青的許大伯和氣得跳腳卻被許大伯拉住的大伯娘直接看向許老頭：“爹，你要是自己缺什麽東西就跟我說，別讓那些沒腦子的來出頭，該孝順你的我都會孝順你，可他許建國許光宗還有王大妞可不是我爹我娘，想要我的孝敬他們還不配。”

“當初分家的時候是怎麽說的就怎麽來，可別覺得我傻。我雖然上頭有老人下頭有孩子中間還有媳婦兒要養，但是我從來都沒有算計過讓兄弟來幫我養孩子的。自己生的孩子自己跪着也要養下去，養不下去生那麽多做什麽？”

說到這裏他還看了許建國一眼，嘲諷之意明顯，不過他沒有再說什麽，只是跟許老頭說道：“爹，您慢慢吃着，我們就先回家去了，改明兒再來看你。”

許愛國說了走，宋郁禾和唐雪也不會留，三個人抱孩子的抱孩子提箢子的提箢子，直接就離開了許家老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