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沉默

沉默。

夏時清坐在辦公室的沙發上，旁邊的沈家寧不知道從那個犄角旮旯裏找出了一個藥箱，從裏面拿出了消毒的棉棒。

“我……沒事。”夏時清昨晚好不容易長了個苗苗的張揚的情緒沒能長成參天大樹，不幸的夭折了。

他語氣不自覺的弱了下來。

“嗯，我知道你沒事。”沈家寧的語言很敷衍，然而他多年助理的經驗，又讓他的語氣聽起來特別铿锵有力。

夏時清多看了兩眼沈家寧，他很想說真的沒什麽的，他掉眼淚只和他的體質、習慣有關。

但是為了他的人設他忍下了。

今天從家裏出來，夏時清還以為自己已經學會了如何爆發情緒，演好“夏時清”，沒想到出門半小時，一切都化為了泡影。

夏時清平複了一下心情。

他決定把這一刻當做新的起點，重新開始。

系統聽到他的心聲，語氣很是責怪：“這個時候還想什麽角色，你都受傷啦！”

還哭的這麽傷心。

一定很疼很疼吧。

夏時清只好再跟系統強調一遍。

【我真的不疼，只是我的體質就是這樣，一點風吹草動眼淚就掉個不停。】

“嗯嗯，我知道的。”系統點點頭。

Advertisement

夏時清：“……”

為什麽今天大家都敷衍他。

“嘶——”他剛跟系統說好他不疼以後，只不過兩秒，他就瘋狂打了自己的臉。

沈家寧突然用力的擠了一下夏時清手指上的傷口，系統在一旁看的都覺得自己整個身體都扭曲了。

“有個小碎片。”沈家寧眉頭緊皺，捏出一小塊碎片。

剛才夏時清撿墨鏡的時候，被墨鏡劃傷了手不說，還斷裂了個小碎片在裏面。

“這麽嚴重！”系統死死的盯着傷口，生怕還有碎片沒看到。

“要不去個醫院吧，萬一有我沒看到的碎片就不好了。”沈家寧有些不放心。

夏時清不敢想象，他只是割傷了個手指，先哭了就不說了，這是他自己體質的問題，盡管沒有人相信他。

現在還要鬧的去醫院。

夏時清狠狠的emo了。

他今天的情緒這麽豐富，不知道是不是系統教育的好。

系統：我并不想要這種教育結果，謝謝。

“我自己看一下吧。”夏時清成為這個世界的夏時清第二天，剛剛滿24小時，先是扭曲了夏子易對他的印象，又在重要配角沈家寧面前掉了人設，後來幹脆在夏俊成面前也掉人設。

再去醫院，那差不多是在全人類面前掉人設了。

沈家寧以為夏時清的“看一下”，就是把手擡起來“看一下”。

沒想到夏時清擡起自己的手，看了一會兒，舉起了另一只手，用力的在傷口上擠了一下。

鮮紅的血液在指腹上凝結成血珠，順着皮膚的紋路，緩緩滴落。

夏時清的眼淚不受控制的大滴大滴的滾落，他在模糊來臨之際，已經确定了。

他的傷口裏，沒有碎片。

夏時清松了一口氣。

“這樣就……”沒事了。

夏時清話沒能說完。

系統在他的腦內瘋狂尖叫起來：“小清！！！你有什麽想不開的嗎，為什麽要這麽對待自己！”

明明剛才還擠了他一下的沈家寧的臉也迅速黑了，他兩只手分別牢牢的牽制住夏時清的兩只手，生怕他再來這麽一下：“可以不去醫院，我直接叫醫生過來。”

“我傷口裏沒有碎……”夏時清哽了一下。

這回不是因為系統和沈家寧打斷他了，純粹是因為他自己眼淚掉的太厲害了，自己被自己哽了一下。

這還得了。

優秀的可靠的助理沈家寧一邊握着他的手腕，一邊已經開始打電話。

“徐醫生，是我，沈家寧，你來公司一趟，副總辦公室。”

系統在他的腦內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小清，你就聽沈家寧的吧，人設再重要，也沒有你生命重要呀，真要有個好歹，可就晚了。”

夏時清：“……”他只是劃傷了個手指。

沈家寧打完電話，重新坐下來，握着夏時清的手腕，不給他動作。

夏時清有些無奈：“沒事，我不會跑的，也不會再擠了。”

醫生叫都叫了，還能怎麽辦，而且他已經确定自己傷口裏沒有碎片了，自然不會再擠了。

沈家寧觀察他的表情，夏時清眼睛紅紅的，淚水已經掉的差不了，只不過眼眶裏還充盈着。

沈家寧的神色松了松，送開了自己的手。

兩個人就這麽斜對面坐着，誰也沒有先開口。

夏時清的臉上還滿是淚痕，他等眼淚基本掉完了以後，嘗試性的開口：“我想洗個臉。”

他昨晚學習，今天醞釀的豐富的情緒，在經歷了一個上午這麽多事後，已經徹底消磨殆盡，夏時清又恢複了平日裏的樣子。

沈家寧也覺得一直這麽坐着不是事，他點點頭，示意夏時清站起來。

夏時清站起來後，他跟着一塊站了起來。

沈家寧終于松開了手。

夏時清捏了捏自己的手腕。

手指倒是沒事，手腕被捏紅了。

夏時清走向衛生間，沈家寧已經先他一步，走了進入，擠幹了洗臉巾站在那裏。

夏時清有了點不好的預感。

他的聲音差不多是從嗓子裏擠出來的：“我可以自己洗臉。”

他沒有殘廢。

沈家寧意外的沒有堅持，而是将洗臉巾遞給了他。

夏時清松了口氣，用好的那只手開始擦臉。

他自己習慣了這種情況，不怎麽在意，大概的擦了擦，覺得沒有淚痕了，把洗臉巾扔了。

就在他扔了洗臉巾之後，沈家寧突然走上前一步，拿着另一條打濕了的洗臉巾，細致的擦拭着他的眼角。

不愧是小說裏都強調了好幾遍的完美的助理，力道不大不小。

夏時清閉上眼睛，直到洗臉巾離開他的臉，他重新睜開眼：“謝……”

他的道謝卡住了。

沈家寧的臉就在他面前十厘米開外，沈家寧的指尖帶着溫水的暖意，輕輕的點在他的眼尾，夏時清下意識的眨了一下眼睛。

他的睫毛迅速的帶過沈家寧的手指。

沈家寧不甚在意的收回手，他的語氣淡淡的：“夏俊成打你了？”

“不……”夏時清覺得這個猜測很莫名，他否認的很快，一個字“不”字出口後，夏時清回憶自己的人設，重新把自己要說的話套入人設。

“沒有。”他的語氣生硬。

本來這次應該沒有問題的，偏偏他剛剛哭完，半張臉都是粉色的，整個人看起來不像是生氣否認的，倒像是出于不好意思否認的。

系統還在猶豫要不要提醒夏時清，但是又怕他太努力了，一會兒又要受傷了。

沈家寧倒是沒在這點上糾結太久。

“那是因為昨天被其他人排擠了，所以哭了？”沈家寧的語氣仍舊沒有什麽起伏，搞的夏時清都沒能反應過來他說了什麽。

“沒有……”夏時清否認完了才慢慢擡起頭，看向沈家寧。

夏時清：“……”

【系統，怎麽辦，我好像又搞砸了。】夏時清語帶歉意。

系統瘋狂搖頭：“那怎麽會是你的錯，都是我不好，明知道你今天還要上班，昨晚還要你看那部劇！”

盡管系統也沒明白那部劇的淚點在哪裏，夏時清怎麽就哭成了一個傻子。

那玩意兒是這麽感人的東西嗎？！

“沒有。”夏時清已經明白于事無補，他還是盡力的強調了一句。

“嗯。”

夏時清知道算是完了。

他回到沙發上，沈家寧還是坐在他的對面。

夏時清正在和系統在腦內暴風讨論，是這樣被沈家寧誤會呢，還是再崩人設的解釋一下呢。

是這樣崩人設好，還是那樣崩人設好呢。

盡管知道左右都是崩人設，夏時清還是想搶救一下，選擇一個傷害小一點的選項。

直接被誤會的話，夏時清就會變成一個內心纖細敏感，表面看起來強大，實際上是個自卑又不自信的小可憐。

要是解釋的話，夏時清就會變成一個講道理的人。

夏時清和系統權衡利弊，最後覺得還是做個講道理的人比較好，小可憐人設和嚣張跋扈的反派炮灰相差甚遠。

所以夏時清斟酌着開口了。

“沈家寧。”他直接叫了沈家寧的全名，一臉嚴肅的看着他。

沈家寧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平日裏夏時清叫他全名，十次裏八次都是因為要發火了，還有兩次是有事情要他幹，這麽心平氣和叫他的名字，還是一次新奇的體驗。

“我沒有覺得被排擠了還是什麽的，或者說，我無所謂。”夏時清說完這句話找到了感覺，他嘗試着翹起二郎腿。

他以前沒有做過這樣的動作，顯得有些生澀。

但是系統已經為此感動的熱淚盈眶了。

它給夏時清搖旗吶喊、助威。

“我根本不在意。”夏時清聳了聳肩，他努力的回憶昨天電視劇裏的人的表情，擺出了一個最臭的模樣來。

系統還在搖旗吶喊，但它的聲音慢慢的小了下來。

……怎麽說呢，總體上來說下夏時清并沒有說錯什麽，連表情都是如此的完美，達到了他自己所預想的程度。

可、可搭配上他那張半紅不紅的臉，加上生澀的不熟練的翹腿的動作，像極了被戳穿心思還要嘴硬的小孩，傲嬌又倔強。

系統：“……”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