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生辰【一更】 一城燈火

蕭攸雖然對于大皇子其人并不怎麽想見, 但是既然人都已經來了,說不定還有大軍借道的細節要商議,所以也不得不見。

蕭攸對陸想容道:“我去見他一面, 看看有什麽事情要商議。”

陸想容忙道:“你先忙正事, 等晚上再說話便好。”

蕭攸去到書房後,看到大皇子果然如随從所說,正在這裏候着他。

就對方不耐煩的神情來看,想來已經等了不短的時辰,怕是一見面就沒什麽好話。

果不其然, 看到蕭攸後,大皇子冷哼一聲,随即道:“四弟當真好大的架子, 等了這些時候都不見人,可見是當真忙碌。”

大皇子在兄弟之間的地位是超然的, 除了太子之外無人能與之比肩。

若是換了旁的兄弟,讓他這麽做大哥的等了這樣許久,怎麽也要玩笑着告罪一二,蕭攸卻單刀直入道:“大哥有什麽要緊事麽?這樣着急。”

大皇子吃了個不軟不硬的釘子, 也知道這個弟弟向來性格孤僻,喜怒無常, 就連父皇和太後的面子都不給。

面對着這樣的老四, 他也沒什麽辦法, 更不好在這裏跟他鬧開了,在異國他鄉叫人看笑話,值得先說正事。

“如今大軍已經駐紮在橫州城外了,什麽時候進城更為合适,還是需要你同國主再做商議。”

蕭攸應道:“如今天色已晚, 不宜再入王宮,明日一早,我就去同女王商議此事。”

說話之間,大皇子的衛隊長走了進來,在大皇子耳畔俯身說了幾句話。

大皇子厭煩地揮了揮手叫他下去,轉而對着蕭攸罵起了司馬勳。

“這個司馬匹夫,當真是個懦夫。秦政也是,根本不像是名将世家出身的小将,和秦老将軍不是一個做派,沒有半點血性,當真是愧對朝廷對他們的栽培和父皇的期望!”

大皇子罵了半晌,看蕭攸不為所動,忍不住開口問道:“四弟怎麽不說話?難不成你也要同他們站成一派?父皇讓咱們過來督戰,不是讓咱們在這裏妥協退縮的,若你們一直這樣縮頭下去,倒不如來得痛快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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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攸道:“我只是覺得司馬将軍在軍中威信不小,又素來強勢,只怕我的話他也不會聽,所以也不去自讨沒趣。”

大皇子又被噎了一下,冷笑着道了聲“很好”後便要離開,說要去城外和兵士們同甘共苦。

他原以為蕭攸起碼會客套幾聲,挽留他一下,結果對方根本沒有說話,只是平靜地起身送客。

而老四身邊的衛隊長周渠和随侍盛輝等人也都低着頭,一字不語。

大皇子也沒找到臺階下,只得冷笑着出門,大步流星地離開。

看着大哥消失在了夜幕當中,蕭攸覺得兩人這次會面純粹就是浪費時間。

兩人也沒說幾句話,唯一有用處的消息也不過就是大軍打算明日借道的事情,而既然他這位大哥這樣願意同兵士們同甘共苦,完全可以叫副将過來同自己說道一聲,不必大老遠地來回奔波。

蕭攸過來正院的時候,發現這邊飯菜剛剛上桌,正好可以坐下來陪着妻子用膳。

陸想容看他臉色不好,不免柔聲問道:“怎麽了?可是同大皇子吵架了?”

蕭攸連提都懶得再提他這位大哥,只是簡單道:“道不同不相為謀。”

的确也沒什麽好說的。

不如先幹飯罷。

= =

大皇子從離京以來一直志得意滿,帶着五萬大軍雄赳赳氣昂昂地奔赴邊關,卻不想結果真如老四那烏鴉嘴所言,自己根本說不動司馬勳其人。

即便自己是大皇子,是諸多皇子當中唯一的親王,司馬将軍還只是把他當不懂帶兵的傀儡一樣哄着,根本不把他放在眼裏,更不聽他的那些命令。

大皇子氣結,恨不能事事繞過司馬勳直接指揮軍隊殺上前線。

可司馬勳如今是兵馬大元帥,也是軍隊的實際掌權者,自己也只是代天子出征,但終歸不是真正的天子,司馬将軍不聽他的話也是說得通的。

兩方就這樣對陣了小半個月,司馬勳和秦政也會時不時地派出小隊兵力掃然邊境,不斷試探對方的布防情況和軍事實力。

北梁今年經歷了數年來少見的大旱,再加上一旁的魏國虎視眈眈,北梁國主權衡利弊,最終還是選擇了退軍。

為了保住自己的顏面,北梁國主只說是自己腿疾犯了,疼痛難忍,經國師結合星宿推斷,短時間內不宜出兵,所以先行退軍。

梁國也願意做出最大讓步,退回關外,其他一應事宜就按兩國之前商定的盟約來辦。

看這樣子,如今這仗是打不起來了。

整個軍營都是沸騰的歡喜,司馬勳當即下令開倉放酒,犒賞三軍。

大皇子是為着軍功而來,看到如此情況心中越發郁郁。

“早先鋪開了這樣大的陣仗,卻無功地而返,也不知回去後要怎麽同父皇交差。”

司馬勳是行伍之人,平日裏在兵營裏待多了,不喜歡拐外抹角的文人做派,素來都是有什麽便直言什麽。

聽大皇子這麽一說,司馬勳再次忍不住出言諷刺道:“若是兩國開戰,民不聊生,到時咱們只帶了一半的将士們回去,那才是不好交待。一将功成萬骨枯,殿下還是莫要得了便宜還賣乖得好。”

把大皇子氣了個夠嗆。

這司馬勳不光看不慣他,還處處都跟他對着幹。

想到這裏,大皇子難免發散思一番思緒,覺得司馬勳看似中立,實則也是太子的人,才會處心積慮處處針對于他,日後要囑咐鄭國公一定當心這個将領,切莫給他行半分方便。

此乃後話。

= =

北梁退軍的消息很快也傳回了代國。

陸想容也松了一口氣。

看來事情果然跟她前世的記憶一樣,兩方之間依然沒有打起來。

陸想容從父親口中得知,因為前兩年氣候不宜農桑的緣故,整個大周的田間收成都十分一般,再加上皇帝接連翻修行宮和宜春園,這兩年國庫財政并不寬裕,地方財稅的問題也未得根本解決。

若是要跟北梁之間遲早要有一戰,那也最好是再等一些時日,養精蓄銳,國庫豐盈時更好一些。

強大的軍事實力絕不僅僅是為了攻城略地,更多的是一種震懾和對國家的保護,為國內百姓們争取到更加和平穩定的權益。

這次的兩軍對峙逼得北梁退步就是最好證明。

大軍班師回朝後,陸想容本以為要再多住上幾日,畢竟如今皇帝還沒下明旨要他們離開,還是等着京城那邊消息傳來後更妥帖一些。

卻不想蕭攸卻急着收拾行李,說是已經跟皇帝請旨離開代國,現在出城也不算越矩。

為了給王妃籌備生辰一事,成周也下了很大的功夫,後來依着殿下吩咐,将當初從陸想容婢女那裏問出來的王妃喜好謄寫成冊,一并交給了蕭攸。

蕭攸經過翻讀之後發現,陸想容年少時候曾經跟着父親在涼州待過一段時日,後來雖然一直沒有故地重游,但也會留意那邊的消息,即便日常出門去外面逛街的時候,看到涼州商人帶來的土儀總會購置上一些回來。

蕭攸覺得,陸想容對涼州這座城有些感情,一定會想要回去看看的。

正好,此處距離涼州城不遠,回京之前稍稍偏路往西南走,去一趟涼州不是難事。

馬上就是她的生辰了,這是她嫁給他後的第一個生辰。

一定要好好過才是。

= =

蕭攸動作一向迅速,第二天一早就跟女王告辭出城。

等離開承安城後,陸想容才感覺除了不對,這并不是當初來時的那一條路。

陸想容詢問成周,他們這是要去哪裏?是直接回京還是有另有事情要辦?

成周神秘地笑了笑,只道晏王殿下還有一些其他的事情要處理,所以要往西去一趟。因為這件事情比較着急,所以殿下會先走一日,到時原地等待,再候着王妃過去會和。

成周去了前頭之後,春生湊上來,對着陸想容小聲道:“殿下大抵是忘記了,王妃的生辰馬上就要到了呢,如今他們都只顧着趕路,再沒有提起此事,也不知道等到王妃生辰那日,能不能尋個正經的落腳處,給您做一碗壽面吃。”

陸想容倒是沒有太過在意此事:“他此番出門,忙進忙出的,心裏裝得都是大事。要不是你此時提起這事,我都差點忘記了,他若是忘記也是尋常。你告訴白露幾個,誰都不要刻意跟殿下提起這些事情,反而擾了他的心緒。”

春生順從地應了聲“是”:“王妃放心吧,奴婢都省得。”

= =

一連趕了兩天的路,陸想容不免有些困倦。

她所乘坐的馬車是蕭攸特意去內廷司找了人訂做的,又大又舒服。

這日下午,夏長熬了好喝的杏仁茶,裏面加了恰到好處的糖霜和牛乳,又在車內點起了熏香。

陸想容用過杏仁茶後有些困了,便窩在馬車的座位裏睡了一覺。

當她睜開眼睛之時,卻發現了坐在自己身旁的蕭攸。

已經大概有兩日未得見他了,此時見到他後,只覺得心都安定了下來:“咱們要去的地方,這就快到了麽?”

蕭攸看了一眼外面,見馬車馬上就要進城。

“快到了。”

眼看着馬車就要駛入城中,陸想容瞬間來了精神,從軟榻上坐起來:“這是哪裏?”

天有些黑了,她看不清城樓上的大字。

蕭攸道:“是涼州。”

竟然是涼州?

陸想容驚喜地睜大了雙眼。

“我們竟然來了涼州?”她有些不可置信,但聲音當中滿滿都是喜悅,“只是如今六月裏,涼州城雖比中土涼快,是個避暑的好去處,可我們終歸還是錯過了四月裏的花燈節,那才是涼州最精彩的時候。”

涼州的花燈節一向有名,沒到花燈節時候,家家戶戶都會點起各色花燈,城中處處璀璨,仿佛要把天都照亮了一樣,當真是極美的。

“你怎麽知道六月裏就沒有花燈?”

蕭攸笑了起來。

馬車穩穩停在一處建築宏偉的宅子旁邊,正是知州樊大人的府邸。

蕭攸先跳下馬車,再伸手将她扶了下來。

已經是戌時過半,天色将晚。

她走下馬車,站在最繁華的大街旁,看着滿城都是滢滢的花燈。

空前璀璨。

盛輝适時地将殿下特意吩咐訂制的花燈送了過來。

“容兒。”蕭攸接過粉晶雕玉芙蓉花燈送到她的手上,“生辰快樂,歲歲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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