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江承嘴角的弧度慢慢收了起來,看着她瞪得大大的眼睛,緊張與忐忑全糅在了裏面,與記憶中的模樣并無不同,還是那個縮在衣櫃角落裏,睜着雙大大的眼睛問他是不是他家的四歲女孩。

他擡手,指尖微顫,輕輕落在了她臉頰上,溫熱而真實的觸感。

溫簡緊張地看着他靠近的指尖,看着他眸中情緒翻滾,而後臉慢慢在眼前放大,氣息也跟着包圍過來。

溫簡不自覺地屏住了呼吸,瞪得圓大的眼睛看着他,不敢動。

她幾乎以為他要吻她,像多年前的那個晚上。

他停了下來,停在了距離她臉不到一公分的地方,眼睛看着她的眼睛,盯着看了好一會兒,然後輕聲問她:“這麽多年,你去哪兒了?”

溫簡不知怎麽的,鼻子一下酸得厲害,眼淚差點掉了下來。

她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他,偏開了頭。

江承也将頭偏向了另一個方向,沒再說話。

光線從車窗透入,落在他臉上,半張臉逆在了光影裏,近得看不清神色。

行駛中的列車慢慢停了下來。

乘務員挨個敲門:“到站了,到站了。”

窗外,拖着行李箱的旅客慢慢走近。

江承往窗外看了眼,直起了身,反手拉開了軟卧車門。

溫簡微微抿唇,也跟着站起身,剛要拉過行李箱時,行李箱已經被江承拉了過去,一言不發地出了門,往車門走。

溫簡看了他一眼,沉默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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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車,走過長長的站臺,下電梯,出站……

一路上,江承拖着她的行李箱,一句話沒說。

溫簡也沉默地跟着他身後,一起出了站。

已近0點的出站口,熱鬧依舊。

接人的,搶客的,擠得整個出站口水洩不通,對面的馬路也被出租車擠得滿滿當當,人聲與汽車鳴笛聲此起彼伏。

溫簡擡頭看了眼前面拖着行李箱的挺拔身影,抿了抿唇,上前拉住行李箱拉杆。

“我來就好了。”她輕聲說。

江承握着拉杆的手微微一偏便避開了她伸過來的手。

他攔了輛出租車,而後問她:“住哪裏?”

溫簡看了他一眼,不太想說。

江承也不追問,看着後備箱門打開,把行李箱塞了進去,看着她上車,也跟着上了車。

溫簡遲疑看他:“你不用忙嗎?”

江承:“不用。”

司機扭頭問兩人要去哪兒。

溫簡看了眼江承,還是報了個地址。

一路上江承沒說話,面色極淡。

溫簡想了想,問他:“你是過來出差嗎?”

江承:“不是。”

溫簡:“探親?”

江承:“不是。”

“那……”她遲疑了下,“你怎麽也湊巧在火車上啊。”

江承終于看向她:“這個問題不是應該在你看到我時就該問了嗎?”

溫簡:“……”

腮幫子鼓了鼓,幹脆不說話了。

江承反倒有了聊天的興致,問她說:“在車上怎麽一直沒說話?”

溫簡看了他一眼:“你不是也一直沒說話嗎?”

又小聲補充了一句:“看你好像不認識我的樣子,我怕認錯人。”

江承:“……”

車子已經在一個生活小區門口停了下來。

司機師傅回頭看向兩人:“到了。”

江承往車窗外看了眼,很普通而幽靜的生活小區。

他下了車,幫溫簡把行李箱搬了下來,看向也已下車的溫簡:“住哪棟?”

溫簡遲疑看向他:“你……也要進去啊?”

江承:“不方便嗎?”

溫簡遲疑搖了搖頭:“也不是。”

只是不習慣。

“我一會兒就回去。”江承淡聲說道。

溫簡不好再拒絕,手指了指小區深處:“裏面。”

回到家時溫司屏還沒睡,知道她今天回來,特地在家等她。

溫簡剛推開門溫司屏便迎了上來,沒想着溫簡背後還跟着個男人,一下愣住,看向溫簡。

溫簡也有些尴尬,微微側過身,指着江承介紹說:“他是我們以前班的……同學。剛好在火車上遇到的,過來看看。”

江承上前,客氣地與溫司屏打了聲招呼。

溫司屏一眼便認出了他是當年送溫簡回家的同學,有些詫異,看了眼溫簡。

江承在,溫簡也不好解釋,也不知道該怎麽解釋,就是湊巧火車上遇到的而已。

客廳裏的狗聞到氣息跑了出來,熱情地圍着溫簡輕蹭。

溫簡叫了它一聲“布丁”,而後彎下身與它笑鬧。

江承看了她一眼,目光從她臉上慢慢移到她面前的羅威納犬身上,和當年的布丁幾乎一模一樣。

溫簡看江承正在看她,也有些尴尬,回頭和他解釋道:“以前布丁年紀大了,走了。前兩年在路上看到小布丁,覺得挺像它的,就把它買回來養着了。”

又問他:“是不是和以前的布丁很像?”

江承看了她一眼,點點頭。

他不知道她是不知道布丁慘死,還是以為他不知道才随便胡謅了個理由。

當年他等不到她回來,替她把布丁葬了,給它立了個墓。

溫司屏看了看兩人,笑着道:“你們先聊着,我先去泡壺茶。”

江承回頭阻止她:“阿姨,不用麻煩了,我一會就回去了。”

“不麻煩,不麻煩。”溫司屏笑着道,臉上并沒有太多歲月的痕跡,人看着依然很年輕,和當年一樣,又隐隐哪裏不一樣了,似乎越發地平和了。

溫簡也留意到江承打量溫司屏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又平靜收了回來。

很多見過她媽的人都說她媽這幾年幾乎沒老過,她不是不會老,只是努力讓自己老得更慢一些,然後守着一個幾乎沒什麽希望的希望。

溫司屏已經進了廚房,江承在她身側蹲了下來,有一下沒一下地逗着布丁。

誰都沒說話,氣氛有些沉悶。

到底十年沒見的人,中間又橫着個不告而別,溫簡也沒辦法像當年那樣,大方而坦然地與他閑聊。

她也不知道該聊什麽,在尴尬的氣氛開始蔓延時,溫簡站起了身,笑着對江承道:“那個……你先随便坐會兒,我去看看我媽茶泡好沒有。”

沒等他應便也鑽進了廚房。

溫司屏正在切水果,看她進來,往她身後看了眼,問她:“你和你那個同學什麽情況?”

溫簡奇怪看向她:“沒什麽情況啊。就是在火車上遇到,然後突然就要跟我回來了。”

“他就是江承吧?”溫司屏問,“小時候收留了你幾天的男孩?”

溫簡微微點頭,“嗯”了聲,又不自覺回頭,往客廳看了眼。

溫司屏把切好的果盤遞給她,讓她端出去。

溫簡想到和江承一個空間時的尴尬,不太想。

“媽,還是你端出去吧,我泡茶。”

溫簡說着就要接過她手中的水果刀,腦袋突然挨了記輕拍。

“你心裏有鬼還是怎麽的,不是老同學嗎,你怕什麽?”

溫簡揉了揉被她拍到的地方:“也不是怕,就是不知道該聊什麽嘛,太久沒見了,有點尴尬。”

“沒出息。”溫司屏笑罵了聲,端着果盤先出去了。

溫簡泡好了茶才出去,江承已經在沙發上坐了下來,和她媽聊得不錯。

她給江承倒了杯茶後,在一邊坐了下來,聽兩人閑聊,也不插話。

江承坐了會兒便起身告別了。

溫司屏起身送他。

溫簡也跟着起身,邊道:“你住得遠嗎?我給你叫輛車吧?”

江承:“不用了。”

溫司屏看向溫簡:“你送你同學去門口打個車吧。”

溫簡愣愣地點了點頭,和江承一塊進了電梯。

電梯門關上,狹小的空間裏一下只剩下兩人。

江承轉頭看向她:“這附近有酒店嗎?”

“……”反應過來的溫簡擡手往電梯後方指了指,“有的,前面有一家便捷酒店,走過去大概就三四百米。”

江承點點頭,沒再說話。

溫簡把他送到了樓下,遲疑了下,問他:“要我送你過去嗎?”

江承:“方便的話。”

那就是要送了。

溫簡跟着他一塊出去。

兩人一前一後地走着,身體被路燈拉出長長的影子。

過了0點的南城熱鬧依舊,夜宵攤和燒烤攤沿路都是。

江承目光從沿路的攤點轉向她:“這麽多年,你們一直住這邊嗎?”

溫簡有些訝異于他的主動開口,點點頭:“嗯,基本都在這邊了。”

江承:“那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麽?”

“為什麽一句話沒留就走了?”

溫簡沉默了下來,盯着地上被拉長的影子,沒有說話。

江承目光微微偏開,看向路上慢慢交疊的影子。

好一會兒才問她:“這麽多年,為什麽不給我一個電話?”

溫簡沉默了會兒,扭頭問他:“以什麽理由給你電話啊?”

“我們只是同學,我和過去生活圈子都徹底斷了,沒道理再去聯系你啊。”她說,聲音很輕。

那天晚上她受了傷,渾渾噩噩、兵荒馬亂了幾天後,她已經換了新身份,成為了另一個人。她的高三結束了,和他的同學關系也結束了,與過去的生活圈子也徹底切斷了聯系。她總覺得,如果一開始他對她有過擔心或者其他,隔了那麽多天後,該接受的,該放下的也都放下了,人已經接受了現實,平靜了下來,她也沒有理由再去打擾他的平靜,也怕給他,也給她和她媽媽再帶來危險。

而且即便是聯系了又能怎麽樣,她也不可能再回來了。

很多次她忍不住想給他打電話的時候,總會逼自己去想她去他家吃飯那天晚上,她媽媽對他們未來關系的擔心,以及他說的就只是同學,會幫她純粹是不忍心。他和他家人都對她很好,她也理解他爸媽的顧慮,并不想給他們造成困擾。他們只是提前告了個別,把這一次的分別弄得倉促了些,但早與晚結果并沒有什麽不同,所以既然分都分開了,不如就這樣在各自的世界裏,各自安好着就好。

江承沒再說話。

酒店就在眼前,轉個彎就到。

溫簡陪他一塊進去辦入住手續。

這個點的人不多,沒一會兒便辦好了。

溫簡看着前臺把他身份證和房卡遞還了回來,看了眼牆上的鐘,扭頭對江承道:“那你早點休息吧,我先回去了。”

轉身便要走,突然被江承反手拽住了手臂。

她奇怪扭頭看他。

他并沒有看她,一只手拽着她手臂,一只手接過前臺遞過來的身份證和房卡,客氣道了聲“謝謝”後,扣着她手臂的手掌松開,往上輕落在她肩上,推着她往電梯口走。

人剛一到那兒便傾身按下了電梯按鍵,電梯門剛開,他便将她推了進去,人也跟着入內。

溫簡眼睜睜看着電梯門關上,看向江承。

江承面色始終淡淡,僅是平靜瞥了她一眼,電梯門一開手便朝她伸了過來,指尖輕落在她肩上,幾乎是半走半推地推着她往房門口走。

江承房間就在電梯口附近,沒幾步路。

徑直把溫簡推到房門口,江承一只手輕按在她肩上,另一只手拿着房卡對着門鎖“嘀”了聲,燈亮,門開,江承腳尖抵着門微微一推,壓在溫簡肩上的手順勢将她推了進去,人也跟着入內,右手順手帶上了門,插上卡。

屋裏燈亮。

溫簡回頭看他。

江承并沒有看她,眼睑微斂,淡着眉眼,優雅而緩慢地将身上的大衣脫了下來,一把扔在了旁邊的椅子上,這才看向她。

他的眼神讓她沒來由地緊張,尤其看到他朝她走來時,人也不自覺地側身後退,直到大腿抵到了冰冷的電腦桌面。

他停了下來,看了她一眼,眼眸深黑,平靜,一片看不到底的濃郁墨色。

審視而帶着壓迫的眼神。

作者有話要說:

某天,溫簡問江承,那天火車上你盯着我看了12個小時不說話,你是怎麽想的?

江承:我就想看看,你什麽時候主動開口。

溫簡:……

承哥萬萬沒想到,直到要下車都沒能等來溫簡的主動

開了老婆的事,你們別以為承哥會跪榴蓮,這就是□□的惡人先告狀~

另外有小可愛好像都沒明白上章簡簡的工作失誤,這個,看不明白的話再往前翻兩三章會明白的,懸疑向埋線會比較多,看得不仔細的話确實比較容易漏掉重要細節,麽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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