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江承順道查了下那兩家小公司,經營上都沒什麽問題,現在也依然好好地在經營着,那份履歷面上看着确實沒什麽問題,看着就一個突遭變故的女孩命運被改寫的悲劇人生,即便是了解她如他,看着這樣一份履歷,他竟也有些分不出是真是假,是她真的被當年的事影響了還是他多疑了。

之後幾天,江承發現,失去工作的溫簡朋友圈開始發得頻繁了起來,每天不是在面試的路上就是在面試的公司裏,但結果似乎都不太好,整個朋友圈情緒看着很低落,人也看着有些落魄,與當年滿滿的朝氣和沖勁完全不同。

江承在周五提前下班時在轉入小區的馬路上遇見了剛好面試回來的溫簡。

這幾天的松城天氣不好,下着雨的大冷天,溫簡沒帶傘,一只手拿着裝着簡歷的檔案袋,一只手擋在額前,正在匆匆趕路,頭發已經被雨水打濕了部分,一小縷一小縷地糾結在一起,身上的呢子大衣也落滿了水珠,看着有些狼狽。

江承按了聲喇叭。

溫簡聞聲回頭,看到車裏的江承時遲疑了下,腳步停了下來。

江承車子在她面前停了下來,開了副駕駛的車門,半顆腦袋探出車窗,看向困惑看他的溫簡:“上車!”

溫簡往他開了鎖的副駕駛看了眼,略遲疑後,上了車。

江承順手抽了幾張紙巾遞給她:“擦一下。”

溫簡接了過來,一邊擦着臉上的水,一邊扭頭問他:“你怎麽這麽早下班了?”

“去見了個客戶,公司裏沒什麽事,提前回來了。”江承看了眼她抱在胸前的檔案袋,看向她,“去面試?”

溫簡點點頭:“對啊。”

“中午出門的時候看着天氣還好,就沒帶傘。”溫簡解釋道,“沒想到回來的時候就下雨了。”

“每天都在面試?”江承問,重新發動了車子。

溫簡微微搖頭:“沒有,投了很多簡歷,但是通知面試的不多,有就過去。”

江承:“面試什麽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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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簡:“財務啊。”

江承扭頭看她:“為什麽這麽執着于財務類工作?以你的條件,去應聘個前臺,當個花瓶也夠了。”

溫簡:“……”

“花瓶能當幾年啊?”她說,“財務的話好歹是有點技術含量的。”

“既然知道當花瓶沒用,這麽多年怎麽盡想着混日子了?”江承淡聲問。

溫簡抿了抿唇:“學生時代哪懂什麽社會殘酷啊,畢業後才被現實狠狠打了臉的。”

江承嘴角牽了下,沒說話。

車子駛入車庫,停穩,兩人一塊下的車。

江承聲控鎖鎖了車,看向她:“先去樓上拿把傘吧。”

溫簡微微點頭,一塊進的電梯。

電梯門關上,江承站在電梯口邊,沒怎麽理她。

溫簡站在他身後,靜默不語。

回到屋裏,江承脫了身上的西裝外套,進房間拿了條大毛巾遞給她。

“擦一下頭發。”他說,“毛巾全新的。”

而後回廚房切了幾片姜,扔進開水壺裏,燒了小半壺水,端出來,彎身擱在她面前的茶幾上。

溫簡正在擦頭發,目光在那杯冒着熱氣的姜茶上定了定,順着松開的那只手往上,看向江承。

他上身只穿了件黑色襯衫,紐扣扣到了最上面的一顆,胸前的布料随着他傾身的動作起了一層小褶皺,有種淩亂與禁欲糅雜在一起的性感。

江承剛好也看向她,目光一相撞,溫簡不太自在地撇開了目光,輕道了聲“謝謝”。

江承往她還凝着水珠的大衣看了眼:“裏面衣服沒濕吧?”

溫簡搖頭:“沒濕。”

“衣服也順便擦一下。”江承提醒,目光移向她擱在茶幾上的檔案,而後看向她,“方便看看嗎?”

溫簡遲疑了下,點點頭。

江承轉身在沙發上坐了下來,取出她的簡歷,翻了翻,和周席遠發他的調查結果沒什麽不同。

“這麽多年都在國外?”江承翻閱着她的簡歷,随口問道。

溫簡輕輕點頭:“讀書的時候才出去的。”

江承:“怎麽隔了兩年才去讀大學?”

溫簡擦頭發的動作停了下來,靜默了一會兒才緩緩道:“第一年變故太大,心理有點調整不過來,不想讀書了。第二年才重新振作回去複讀的。”

聲音裏的低落讓江承不覺看了她一眼,她面色很平靜,特別的平靜,一種壓抑掙紮過後看淡一切的平靜感,骨子裏透着的釋然,完全不是演出來的。

江承手中拿着的簡歷緩緩放了下來,他手臂伸向她,落在她肩上,撥開了她垂落在肩上的頭發。

溫簡微怔,看向他。

江承并沒有說話,只是任由那幾縷垂下的頭發在指間有一下沒一下地穿梭。

“林簡簡,你這幾年真的過得這麽落魄嗎?”他問。

溫簡微微搖頭,圓眸看向他:“沒有啊,我這幾年過得不落魄啊,你看我還去留學了呢,就是過得混了點,其實之前工作還是不錯的,雖然公司比較一般,但公司環境和同事都很好的,我只是覺得晉升空間不大才跳槽何健集團的,就是……”

她偷偷觀察了眼他的臉色:“就是遇到你才開始倒黴的,最近找工作也不順。”

江承收回了手。

“別和我賣慘。”他說,站起身,“公司有公司的要求,你能力不夠就是能力不夠。”

“實在找不到工作的話……”江承瞥了眼廚房,“我這裏還缺個保姆,你可以考慮暫時頂上,待遇不會比你在何建集團差。”

溫簡:“……”

她站了起身:“那我還不如去做花瓶呢。”

“靠臉就能吃飯我為什麽還要靠手。”

江承點頭:“所以你為什麽這麽執着于在何健集團上班呢?”

溫簡微微抿唇:“我是找不到才退而求其次的,畢竟你在那裏,我以為你會稍稍照顧的。”

江承回頭看她:“你憑什麽以為我會特別照顧你?”

溫簡不吭聲了。

江承轉過身,靜默了會兒,進了廚房,拉開冰箱,扭頭問她:“晚餐想吃什麽?”

溫簡看他要留她吃飯的意思,趕緊搖頭道:“我不用了,晚點我還得出去的。”

江承擡腕看了眼表,才四點。

“晚點我也得出去。”他說,從冰箱裏取出了臘肉,冬筍,菜椒等一堆東西,然後回頭問她,“吃辣嗎?”

溫簡點點頭。

江承拿着菜的手沖她晃了晃:“過來幫忙。”

“我七點得出門。”他說,把她這個客人奴役得很是理所當然。

溫簡不得不過去幫忙。

江承在一邊切菜,把洗菜摘菜的活交給她。

他刀工很好,快速流暢,一看就是經常下廚的。

江承邊切菜,邊問她:“幾點要出去?”

溫簡:“七點多,約了朋友。”

江承:“不是說在這邊沒朋友了?”

溫簡:“總會交一些新朋友的。”

江承:“比如劉小偉嗎?”

溫簡倏地看向他。

江承剛好切完最後一段臘肉,菜刀放平,一只手将切得整齊的臘肉推入刀面上,擱到一邊的碟子裏,這才看向她。

“看我做什麽?”

溫簡移開了目光:“沒有。”

把洗完的冬筍交給他。

江承接過,邊切着,邊閑聊般:“春節時和何邵他們去班主任那裏坐了會兒,大家還聊起了你。”

溫簡不覺笑笑:“聊我什麽啊。”

江承:“沒什麽,當年你沒參加高考,校長和班主任惋惜了很久,白浪費了一顆好苗子。”

溫簡:“不是還有你嗎?”

江承沒接話,幾下便切好了冬筍,把冬筍裝盤時,他才繼續道:“我在班主任那裏看到了她兒子,當年那個機靈可愛的小胖子長大了,身體一下抽高了,也不胖了。”

溫簡記得他,那年他還小,晚自習時會跟着班主任一塊去教室,人也不胖,只是長得有點圓,結實,可愛機靈,班裏同學都愛叫他小胖子,他也愛和大家鬧,有次還跑到她面前,睜着雙滴溜溜的眼睛對她說,“姐姐,你好漂亮。”

溫簡不覺看向他:“他現在怎麽樣了?”

江承:“不好,班主任這幾年忙,顧不上管他,整個人走歪了,整天沉迷于網絡直播和游戲,和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還染上了毒品,聽說現在戒毒所。”

溫簡動作一頓,看向江承。

江承面色始終平靜,正切着菜椒,邊道:“前一陣新聞不知道你關注了沒有,網絡主播直播吸毒被捕的事,聽班主任說他沉迷的就是這類型直播,被朋友帶進去的,也是他們老家的一個堂哥,小時候他還總愛跟在他屁股後打轉。”

溫簡目光重新回到水槽裏洗着的蔬菜上,輕聲回他:“嗯,那天有看到過新聞,但沒怎麽留意。”

江承繼續切着他的菜:“他是被他堂哥勸着嘗試的,看着主播吸,自己好奇,也經不住勸,嘗試了,根本沒意識到吸毒是多嚴重的一件事。”

溫簡輕吐了口氣:“很多他這個年齡的孩子染上毒品都是出于好奇,或者追求新鮮和個性,要麽就是叛逆,為了愛情盲目追随,也有單純受騙的,那些把手伸向他們的毒販子,為了錢連人性都不要了。”

江承扭頭看了她一眼,倒是沒說話,将切完菜的砧板豎起,放到水龍頭下沖了沖。

溫簡往旁邊挪了挪位置,讓他先忙。

切洗完的江承洗了鍋,熱鍋,熱油,“滋滋”的熱氣竄起時,臘肉也跟着入了鍋,動作流暢自然。

溫簡看沒她什麽事了,轉身就想出去,突然被江承拽住了手臂。

她奇怪回頭看他。

江承并沒有看她,握着鍋鏟的手正娴熟地翻炒着,指使她也指使得很是自然:“醬油。”

“……”溫簡看了眼他和醬油的距離,她小短手都拿得到,但江承似乎沒意識到,松開了握着她手臂的手,手掌平伸向她,就是要當伸手黨。

溫簡被迫陪着他在廚房做完了這頓飯,然後一起吃了個飯。

餐桌前的江承面色始終清淡而平靜,也不怎麽說話,只是不緊不慢地吃着飯,動作極其優雅。

溫簡也一點點地喝着湯,問他:“你平時都是自己做飯嗎?”

江承看了她一眼:“看情況。”

“一般情況下不會。”

溫簡微微抿唇,小心看向他:“所以……今晚是因為我才做的嗎?”

剛問完便見江承淡淡一個眼神掃了過來:“不是。”

然後碗裏被塞進一大塊肉。

“吃你的飯。”

溫簡偷眼看他:“你那天晚上……不是說不想要我了嗎?”

江承擡頭,平靜看了她一眼:“我現在也沒說要你。”

“……”看着他的眼眸轉了一圈,溫簡慢慢低下頭,夾起他剛夾進來的肉,慢吞吞地吃了起來。

看似失落的模樣讓江承突然沒了胃口,擱下筷子,看向她。

察覺到他眼神的溫簡擡起頭,腮幫子被嘴裏的肉塞得有些鼓,她咀嚼的動作停了下來。

“怎麽了?”她困惑問,睜得圓大的眼眸看不出是不是真難過了。

江承沒有說話,只是将手伸向她,手掌落在她肩上,撥開她肩上的頭發,盯着她靜默了好一會兒,然後對她說:“沒事,吃完記得洗碗。”

溫簡:“……”

看着他擱下碗筷,站了起身,回了書房。

溫簡洗完碗筷時江承還沒出來。

她站在客廳裏,沖屋裏喊了聲:“那個……我先回去了。”

關着的書房門被拉開,江承站在門口,一只手還握着手機貼在耳邊,正在打電話。

“碗洗完了?”他問。

溫簡點點頭:“洗了。”

江承走了過來:“雨傘在玄關。”

挂了那頭的電話,手機收入褲袋中,取過玄關的雨傘遞給她,問她:“一會兒還要出去?”

溫簡微微搖頭:“不出去了,都吃過飯了。”

江承送她下樓。

外面的雨更大了些,天漸黑,天氣也更冷了些。

溫簡回到家裏換了身衣服,剛洗完澡出來便看到了劉小偉給她發的微信:“今晚還過來做足療嗎?”

她和劉小偉預約了晚上八點做足療。

近段時間的接觸下來,兩人也漸漸熟了起來。

溫簡回了劉小偉的微信,換了衣服後便出去了。

江承就站在陽臺上,前後陽臺的設計,兩邊單元樓樓間距不大,江承的位置能看到對面的人影走動。

他看着溫簡出了門,也轉身進了屋,拿過茶幾上的車鑰匙,跟着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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