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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蹄噠噠的踏在草垛裏,英軍少校握着馬缰挺直上身,套着白手套的手緩緩抽出腰間的槍支,橋左這一邊一片寂靜。少校盯着前方微一晃眼,餘光一瞥便隐約瞧見一只硬殼大檐帽忽現而過,他眼中閃過一道精光,這裏果然有華夏人的埋伏。
不過……
既然他們已經得到了這個消息,還會輕易被偷襲麽?
英軍少校嗤笑一聲,他踏着馬镫向後喊了一句什麽,雙腿夾緊馬腹揮鞭而下,馬匹下一刻便飛馳起來。
對面的大橋下,幾個戴着大檐帽的士兵蹲在一起睜大眼睛看着後方的英國軍隊,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幾個士兵回頭看去:“營長。”
“他們來了。”文萊斌拿出脖子上挂的雙筒望遠鏡,眯起眼睛往上面瞧去,圓圓的鏡面上突兀的呈現出一個深眼窩的外國軍官的模樣,文萊斌收起望遠鏡,口中嘿了一聲,果然是從後面“包抄”來了。他對着蹲着的幾個士兵揮了揮手:“辛苦你們了,都歸隊去吧。”
“是。”
文營長颠了颠望遠鏡,又瞧了一眼目測了距離,才将之寶貝似的捂進懷裏,對着身邊跟着自己的部下下令道:“抓緊時間,點火!”
“得令!”一個聲音歡愉的應了一聲,随後只見腳邊一個土灰色的引火紙撚“噗”的一下燃了起來,噴湧着細小火花的燃口沿着紙撚挾着奔湧之勢沖擊到對面。
另一邊英國人正騎着駿馬向着橋邊狂奔,腳下一顆冒着火焰的繩子倏地一下穿梭過來,藏在草垛裏一個個大炮似的震天響“嘭嘭嘭”的響個不停,馬匹聽聞此聲,立即受驚,揚蹄亂跑。
就算這些英軍的素質再高,受到馬匹的影響,一個個卻也找不準原本的隊形了。
“怎麽回事!”英軍少校騎着的馬匹繞在原地轉了好幾圈,他扯着缰繩,耳中聽着嘭嘭之聲,心下不由得一陣惶然,華夏居然拿着大炮來了?
英國軍隊一個上尉拿着長槍挑開草垛,看清裏面的東西,他低聲咒罵了句,擡頭對着少校叫道:“指揮官,這是華夏的土鞭炮!”
“Shit!”少校也低咒一句。果然是狡猾的華夏人!
如果這時候他還沒意識到自己已經中招了,他也就不用做少校了。他一路追憶下來,眉心緊皺。是那個藏族小男孩……一定是那個男孩出賣了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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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萊斌看着這一群洋人自己窩裏亂,樂的牙花子都露出來了。但凡做壞事的時候總能令人高興,尤其是這種能出了胸中一口惡氣的壞事。
“好家夥……讓你們狂?!吃蔫兒了吧!”
不得不說,說到做壞事,卻是沒人比這群兵蛋子更有研究。
當兵的有大部分都是鄉下家境貧寒、能吃苦耐勞的,這些人自小可不是走的什麽練字習貼的文藝青年之路,而是想着法兒的作怪,像是這類手制土鞭炮,既能吓到人還能将地上的泥土崩上天作怪,乃是猴孩子們打群架的必備法寶。
可謂是戰無不勝、攻無不克。
天空中一排泥點子灑在英軍少校身上,他身子一躬,一只腳掏出腳蹬,整個人躲在馬腹下,指導緩緩的抹了一把臉,看清上面的東西,嘴裏才“呸”了一聲吐出一口土氣:“哦……該死的!”
卧槽!向來注重風度的他為什麽會遇到這種事!
越靠近水邊泥土便越潮濕,土鞭炮一連串的炸開,英軍人人臉上都能糊上一大塊泥巴,再沒有了當初神氣勃勃的模樣。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華夏這邊三百人的營隊笑得七仰八叉,整蠱的時候誰都沒想到幾截土鞭炮會起什麽作用,更沒想到這群洋人會這麽搞笑,幾乎所有人都面帶驚恐的看着身上的軍服,嶄新的英軍頃刻間成了泥土黃色的泥人膚,半點不誇張。
文萊斌吐出一口濁氣:“真是好樣的!行了,惡氣也出了,咱們退了吧!”
就在英軍氣喘籲籲走出天降泥地的時候只見對面橋下三百多個身穿黃斜紋布軍裝、頭帶硬殼大檐帽的士兵舉手朝這邊揮舞着似乎在打招呼。他們一人手中拿了一只冒着火光的土鞭炮,齊刷刷的露出大白牙、不懷好意的呲牙笑着,竟是直接朝這邊扔了過來。
“嘭!嘭!”
“啪!”
“哦……”英軍少校剛舉起的槍“啪噔”一聲被泥巴糊了個檔口。
“……”
華夏軍隊一個營三百多人一同亮相後,随即在泥塑般的英軍注視下呈鳥獸般四面散開。遠處一片枯黃的葉子緩緩飄落,一頭栽進泥地裏,卻是怎麽努力飛都飛不起來了,這種情形,一如此時洋人們的心情。
簡直神煩!
“指揮官,前面沒人了,還前進麽?”上尉抹抹臉上的泥,策馬過來盡職的問道。
還……前進個屁!誰知道前面還有什麽鬼東西!
這些全部都是華夏人的陰謀!
英軍少校心中一萬頭草泥馬狂奔而過,額頭上隐隐有青筋暴起。他張開緊閉起的唇,一字一字的說:“回、營、休、整!”
***
佘維達收到巴安戰事消息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了,電報上只得一個“敗”字,其餘的戰況還要晚一些以信件的形勢送來。
實則,即使三營營長文萊斌将本場戰事以“某種戲劇化的方式”演映了出來、使得英軍沒有讨得半點便宜,但基于佘維達秘密下達的指令,停留在巴安的三百多人的第三營還是全部退出了。
與此同時,佘維達西北兵敗的消息立即被不同渠道傳向了各地。
佘維達的軍隊會敗在只有幾百人英軍的手裏,委實是太過出人意料。各地得知消息的,有信的有不信的,其中更多人則是在觀望京都奉天的态度。誰都不知道大總統會不會就此事對佘維達駐地“借故增兵”,畢竟……大總統對南方的土地饞涎許久,幾乎就是日日緊盯着佘維達這塊肥肉。
不管自己引起了外界多大的震動,佘家還是處于一片平靜當中。
佘維達坐在佘家的前廳,牛飲了一口茶水,看着下首老老實實站着的李管家,忽然目光一哂,開口問道:“鐘慶龍也死了快三年了。他有幾個兒子?”
“回老爺的話,加上庶子,三個。”被喚來的李管家身子躬的更低了。
以往這些有關各地軍閥之事,老爺是從不詢問他們這些下人的,今天……老爺突然問他這種事究竟是何意?
佘維達靜了半晌,站起身子走到偏廳的案前,一手拿起狼毫筆,潑墨似的往鋪好的宣紙上揮了幾下,幾顆大字躍然紙上。
李管家往上面瞄了幾眼,只見筆走龍蛇的字體盡顯風骨,竟是“虎父無犬子”五個大字,他心下一念,這是說的鐘慶龍鐘大帥的那個兒子?
佘維達寫完字,粗犷的臉上隐約浮現出點點溫暖的笑意:“家裏的五丫頭……也是時候該定下了。鐘慶龍雖有三個兒子,可到底也只有一個嫡子。你從現在起開始備着吧。”
“是,老爺。”李管家彎了彎腰走出去,直到踏出門口才顯出一臉的驚訝之色,聽老爺的意思是……要将後院那位卧床不起的五小姐……嫁給鐘家大少爺?!
“大帥,您是想……”趙寨在一旁聽着,終于對佘維達的想法明白過來。
難怪大帥不怕被奉天借口駐兵,原來心裏打的還是聯姻的注意。的确,如果換做一個普通的軍閥聯姻,對京都奉天不會有什麽影響,可此時若是聯姻的對象成了占駐華夏中部的偌大鐘家,那自然是不同了。
鐘家乃是錢莊兵器起家,資源豐厚。雖然去年鐘家的主事人鐘慶龍雖然死了,可鐘家卻依然是個龐然大物。而且宏觀的看,各地軍閥中能與大總統一拼的,卻唯有鐘家一個。大帥現在選擇将五小姐送去聯姻……這明擺的是在借勢啊!
但五小姐這麽病弱的身子……先是在進過賊窩受了驚吓,後又被當做籌碼嫁去鐘家,實在是可憐了些。
看着趙寨有些不贊同的目光,佘維達搖搖頭一笑,他擱下筆,只是背着手走到窗邊,過了好一會兒才沉聲道:“此事,我意已決。”
趙寨動了動唇,嘆了一聲,終是沒說什麽。
婚嫁之事,父母之命,天經地義,外人也不便多說什麽,只盼……鐘家這位嫡子能是個有擔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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