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捉蟲

李染從哪些電影似得畫面的記憶裏掙脫出來,腦子有些暈暈的,一陣陣的抽痛。李染用手在太陽穴按了好久才算是好了些,這時李染才注意到自己床邊趴着一個小孩,正貓哭似得叫着‘阿姆、阿姆、、’。小孩子穿着半新的棉襖,一雙小手凍得通紅,跟冰塊似得。李染從床上坐起身來,幫孩子脫了鞋,把他抱進被窩裏,坐在他自己的雙腿上。

看着孩子額頭上粉嫩的花苞,這是哥兒的标志。這個孩子正是他那六歲的繼哥兒,叫季小遠,雖然已經六歲了卻非常的瘦小,完全不像別的六歲的孩子那樣結實。李染把季小遠冰冷的手包在自己的手裏給他暖暖,另一只手給他擦臉上的淚水,李染吻了吻季小遠白嫩的額頭,柔聲的問:“怎麽了,小遠怎麽哭了?”

季小遠哽咽着把事情說了一遍,原來是他的堂哥季大寶(季南的後阿姆帶過來的季軍的兒子,就是他的親孫子)欺負了他,推了他一把,讓他跌倒在地上,又被張大鳳看見,罵季小遠作死不愛惜衣服,以後就讓他光着身子別穿衣服算了,省的他不愛惜衣服。這季小遠被大堂哥欺負了,又阿嬷罵,還威脅不給他衣服穿,父親不在就只能找到還在病床上的後阿姆來哭訴。

以前的那個李染,嫁給季南大半年,對季小遠很疼愛,兩人的感情非常好,也可能是因為自己的遭遇。這西貝貨新李染對季小遠的遭遇也同病相憐,李染前世,自己的媽媽就是在他八歲那年在外面跟別的男人跑,從此以後就再沒回來過,為此李染前世不知道聽了多少流言蜚語,他爸爸也因此而不喜歡他,把他扔給他爺爺奶奶,自己在外地娶妻生子定居,除了後來爺爺奶奶過世,才回來過兩趟。

現在看着跟自己同樣遭遇的季小遠,李染不自覺的就要多疼愛他一些。李染把季小遠哄好,才有時間打量他所在的這間房間,房間不算大,大概三十來的個平方,光線非常不好,昏暗昏暗的,也虧得剛剛季小遠離得近,李染才看清了他額頭上的花苞。房間裏除了他們睡得這張木床,就只剩下一個木制衣櫃,一個靠在床頭的櫥桌,跟現代的寫字臺差不多的樣式和一把椅子。整個房間昏暗灰撲撲的。

李染讓季小遠自己坐在被窩裏,他自己起身穿好衣服,從前李染的記憶裏李染知道現在剛過完一月份,剛二月出頭,就是不知道具體的日子。從記憶裏李染對着這裏的情況大概都知道,可到底沒自己親眼見過,李染就想着出去看看他以後要生活半輩子的地方。

“小遠是要自己在床上呆着,還是要跟阿姆出去玩。”李染坐在床沿上,揉揉他柔軟的頭發。

“我要跟阿姆出去玩,要跟阿姆出去玩。”季小遠說着就要從被窩裏出來。李染快速的把他按住了:“好好,跟阿姆出去玩,先讓阿姆幫你再穿件衣服,你這樣出去可是要生病的,生病了就要喝苦苦的藥,小遠怕嗎?”

“啊,我不要喝藥,好苦。”季小遠皺着一張臉,想起以前生病時喝藥的痛苦。

“好好,不喝藥,不喝藥。”李染從衣櫃裏找出一件季小遠的棉襖,給他穿上。衣服還沒穿好,房門吱呀一聲就被從外面推開了,一個五十來歲的老阿嬷一只腳跨進了房間。這個老阿嬷就是張大鳳,他看見坐在床沿上的李染和季小遠,一只手插在腰間,一只手指着李染就罵:“你這個懶貨,醒了還躲在房間裏裝死,是不是想偷懶了,我告訴你沒門,家裏還有一大家子的衣服沒洗,還不快去給我洗了,不洗完今天中午就不要吃飯了,淨浪費家裏的糧食。哼。”

李染被這劈天蓋地的罵的都愣了,屋裏光線又不好,他眨了好幾下眼才看清是張大鳳,其實想想也知道是他,這個家裏除了他,也沒誰有這麽潑辣無賴。李染不想跟他在這裏吵,抱起季小遠就從張大鳳身邊出了房間。

這房子是青磚瓦房,中間是一個大的堂屋,東西兩邊是各兩間廂房,,最東邊還另建了一間倉房,用來放糧食、農具等雜物。西邊從走廊處往院子裏搭了一間廚房。李染抱着季小遠出了房門就是走廊,他們住的是最西面的那件房間,靠着廚房。

張大鳳見自己說了這麽久,李染竟然不想往常那樣唯唯諾諾的答應着去洗衣服,反而理都不理自己,抱着那個賠錢貨從自己身邊經過。張大鳳氣的大力的拽住李染往旁邊一甩,李染剛生完病,身體還很虛弱,手裏有抱着一個季小遠,整個人就要摔倒。

從外面回來的一個漢子一把扔了手裏的東西,飛快的跑過來抱住快要摔倒的李染季小遠倆姆子,那個漢子也用力的推了張大鳳一把,把張大鳳推倒在地:“你這個壞人,竟然又欺負我夫郎和哥兒。”這個漢子就是前不久摔傻了的季南,李染的現任丈夫。

張大鳳被季南推到在地,立馬就撒潑的大喊大叫:“大家快來看,繼子打後阿姆了,我不要活了,我辛辛苦苦把他拉扯大,他這個白眼狼就是這麽對待我的,這是讓我沒活路了啊。”張大鳳邊哭邊嚎,眼淚卻一滴沒有。旁邊一直看熱鬧的季軍的夫郎朱英華,從他家的房門口跑過來,蹲在張大鳳身邊,假惺惺的擔憂着問:“阿姆,你摔到那了,痛不痛啊。”其實心裏痛快無比,這個老賤貨,平時盡欺負他們,現在終于有人收拾他了。

現在是二月份,不用伺候田地裏的活,一個個在家都閑的無聊,張大鳳這麽一叫,左鄰右舍的都出來看熱鬧,笑着指着張大鳳議論着。季旺財從外面回來,看着自己撒潑的夫郎和圍在自己家看熱鬧的村民們,愛面子的季旺財覺得自己這輩子臉都丢光了,沒臉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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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旺財對着地上的張大鳳厲聲的說:“丢不丢人,還不給我起來,真是越老越不要臉,越沒臉沒皮。”張大鳳知道季旺財是真動怒了,季旺財因為自己是上門哥婿,很看重自己的臉面,現在張大鳳這樣丢他的臉,也難怪他動怒。

張大鳳還真有些怕動了怒的季旺財,麻溜的從地上起來。指着周圍看熱鬧的村民就罵:“看什麽看,還不給我滾,這麽喜歡看別人家打架,回家自己打一個去。”村民們見沒熱鬧可看,很快就散了。

堂屋裏放着一張桌四四方方的大飯桌,擺着四條長凳,季旺財坐在上首,看着進來的五個人,擡了下眼皮,冷聲的問:“說說吧,怎麽回事,在大庭廣衆下吵吵鬧鬧,盡做些丢臉的事。”

“還不是這個掃把星、懶貨,明明都都好了、醒了,還在床上裝死偷懶,我叫他去把大家的衣服洗了,他竟然叫你的那個好兒子打我,這還讓不讓我活了。”張大鳳跳起來指着李染就罵,朱英華還在旁邊幫腔,說他看見了是李染叫的季南推阿姆、、、

李染真是覺得好奇又好笑,總算是見識到了什麽叫人無臉則天下無敵,這張大鳳簡直沒臉沒皮到了極致,颠倒黑白,是非不分。季旺財也是可惡,沒問清事實,就罵起季南來,說他什麽不尊敬長輩、不忠不孝、、、

季南摔壞了腦袋,可能不太不明這些詞意思,但李染可聽不下去,不為別的,就為剛剛他對自己的維護,李染就得為季南說道說道。說自己的親生兒子不忠不孝,這是他當爹的該說的嗎?當朝皇帝以孝治天下,季旺財這樣說自己的兒子不忠不孝,這是要毀了季南。不敬重長輩?也不看看這長輩有那點值得別人尊重。

李染擋在季南身前,看着張大鳳和朱英華說:“阿姆和大哥麽這話就說的不對了,阿姆明明是因為沒推到我和小遠,才自己故意摔到地上,誣賴季南的。我說大哥麽你真是的,我們做小輩的雖然要尊重長輩,但是長輩做錯了事,我們也要幫長輩們指出來,不然讓別人知道了,笑話阿姆,那可就是我們這些做晚輩的做的不周到。”哼,讓你們颠倒是非,以為就你們會啊。李染雖然好說話、脾氣好,不喜歡惹事,但這不并代表他就會任人欺負不還手。

張大鳳、朱英華被李染說的目瞪口呆,這還是以前那個沉默寡言、唯唯諾諾的李染嗎?怎麽在冰水裏泡了一會兒,就變得這麽伶牙俐齒了。

李染接着又說:“至于這洗衣服的事,我可就要說說,我上次去塘邊洗衣服,就被大哥麽給故意推到池塘裏,這大冬天的把人故意推到池塘裏,可是故意謀殺啊,這事我可得去縣衙裏說道說道,我相信以官老爺的公正廉明,肯定會秉公處理。再說,大哥麽這動不動就亂推人進池塘的毛病可不好,萬一以後這要是不小心把阿姆他們大冬天的推進池塘,那可就不得了。”李染說完,笑笑的看着朱英華。

朱英華被李染看的渾身發顫,聽到李染說要去報官,吓得尖聲的指着李染說:“李染你可別亂污蔑人,明明是你自己不小心掉進池塘的,管我什麽事。再說我什麽時候要推阿姆了。”

“是嗎?我記得那天在池塘邊洗衣服的人很多,我們要不現在就挨家挨戶的去問問,看看是不是我污蔑你。”李染今天絕對要在季家立立威,不為別的,至少讓他們以後不敢再随便欺負他們一家三口,連李染自己都沒發現,他很自然的就把自己代入了前李染的身份。

聽到李染說要去找證人,朱英華這下不敢說話了,那天确實是他把李染推下池塘的,也确實有很多人看見了。朱英華吓得諾諾的看着李染不說話。季旺財和張大鳳也吓到了,臉色一下子就變了,看李染這副架勢好像真的是要去報官的樣子,他們老百姓最怕的就是跟官府沾上關系,一個不小心就會弄的家破人亡的。而且他們可是知道李染的父親李秀才在縣衙有熟人,到時候肯定幫着李染。

季旺財咳嗽了一聲,惡狠狠的看了一眼朱英華:“好了,洗衣服的事就別再說了,季南家的身子還沒好就去歇着吧,衣服讓季軍家的去洗。這報官的事以後就別再提了。”季旺財企圖就這樣蒙混過去,讓李染別再扯着報官的事。

李染也不是真的要報官,他只是想告訴季家人,他手裏還握着把柄,他們最好別來惹他,否則他就回去報官。見季旺財服軟了,李染也沒死抓着不放,笑着說:“父親說什麽話呢,我們是一家人,哪能真去報官啊,我只是說說而已。”

等李染他們出去了,張大鳳看着還杵在堂屋的朱英華,心裏想着李染剛剛說的話,疑狐的看着朱英華,這賤貨不會也想着推自己下池塘,以後就可以他自己當家做主了。“還杵在這做什麽,還不去洗衣服,還想等着我幫你洗啊,當初就不應該同意大軍娶你這個懶貨。”朱英華沒看到李染的好戲,還惹了一身騷,灰溜溜的去池塘洗衣服,心裏想着以後一定要李染好看。

張大鳳平時對朱英華還好,畢竟朱英華是他親兒子的夫郎,當然這個好也僅限于跟李染這個繼子的夫郎比,平常大罵訓斥也是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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