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誘惑

且說養謙聽了這話,剎那間酒都醒了,忙問溫姨媽到底是怎麽回事。

卻不等溫姨媽回答又問:“妹妹可知道?”

溫姨媽道:“我的兒,我聽了都吓傻了,又不知道到底是怎麽樣?哪裏敢先跟你妹妹說?先前彩絲來找,這會兒大概在二姑娘房中。”

養謙松了口氣,當即跟溫姨媽到了裏間,聽她細說究竟。

原來下午的時候,琉璃在房中睡覺,溫姨媽見天氣晴好,風也不大,又怕琉璃總是悶睡對身子不好,便叫小桃陪着她出外,到花園的水亭子上乘涼透風去。

打發了琉璃後,溫姨媽叫丫頭把先前看好的一匹布料拿出來,正忖度着是要給琉璃做件什麽好,就聽外頭說道:“四爺來了。”

溫姨媽一愣,忙往外走了幾步,果然見範垣從門外進來,向着她行禮。

溫姨媽忙請他免禮落座,只是心中難免有些緊張。不知道這位貴客來做什麽,總不會是好端端地過來請安而已。

溫姨媽便含笑問道:“你可是來找養謙的?真是不巧,他這會子還沒回來,如果有事,只叫人來說一聲,等他回來,自然就過去了,你素來貴人事忙,又何必親自跑一趟?”

範垣道:“這件事須得我親自前來才妥。而且我也不是來尋表弟,只是來找姨母的。”

溫姨媽越發摸不着頭腦:“找我?”

範垣說道:“正是。有一件正經的大事,得先知會姨母,看您的意思。”

溫姨媽雖然性情慈霭,卻不過是個中等之家的婦人罷了。因深知道範垣是個惹不得的人,雖是晚輩,卻從不敢把他當小輩看待。

如今見他如此恭敬說話,溫姨媽不知道為了什麽緣故,着實惶恐。

當下忙笑道:“我又能決定什麽正經大事了?”

“這件事的确需要姨母才能決定。”範垣這會兒已經站起身來,他正色看着溫姨媽道:“姨母容禀,我這次前來,是為了我跟純兒表妹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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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溫姨媽仍舊轉不過來,“你跟純兒?又有何事?”

範垣沉聲說道:“我……想娶純兒表妹。”

溫姨媽聽到這句,疑心自己聽錯了:“你、你什麽?”

範垣道:“我想求娶溫純表妹,所以特先來請姨母的示下。”

溫姨媽這才确信,一時眼前電閃雷鳴,只覺得這一句話匪夷所思,不知從何處說起……雖然聽得明白,卻仍是無法相信。

在溫姨媽看來,範垣一則是堂堂首輔,二則是親戚,着實是八竿子打不着。

縱然最近在給琉璃擇婿,卻是就算把京城乃至天底下的男子都尋摸遍了,也絕對是想不到範垣頭上的。

範垣看着溫姨媽呆若木雞的表情,緩緩地又道:“我知道這話說的唐突,其實,原本不該我來說,要讓夫人來說才是正經,但是姨母想必也明白,大娘……向來對我的教誨十分嚴苛,何況大娘也甚是疼愛純兒,恐怕在大娘心裏,竟覺着我不配純兒,未必肯答應說合,所以少不得我先親自來一趟。”

溫姨媽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讓自己的神智有些許清醒,但神智雖然清醒了,卻仍是不知該說些什麽:“這、這……”

範垣道:“我也知道姨媽疼愛純兒的心意,但我答應您,若我娶了純兒,一定會傾盡全力對她好。絕不會半點慢待委屈了她。”

溫姨媽道:“可、可……”

範垣道:“姨媽不必着急,您不需要立刻回答我。只要好好地再斟酌考慮。夫人那邊,我也會擇時機禀明的。”

他不疾不徐地說了這些,溫姨媽的心仍上上下下地竄跳。

又呆看了範垣半晌,才身不由己地說道:“你……你是怎麽竟要娶純兒的?”

範垣對上溫姨媽滿是疑惑的眼神,此刻眼前,卻突然出現了那一年,那個沖着自己吐舌翻白眼的少女,他微微一笑,道:“我……大概是一見傾心。”

溫姨媽雖是仍沉浸在無盡的震驚之中,驀地聽了這句,意外之餘,卻也不禁有些不大自在起來:“是、是嗎……”難以想象,像是範垣這種人,竟也能說出這樣的話。

可大概正是這句看似跟他的人物性情大不相稱的話,讓溫姨媽滿懷的緊張無措稍微地松懈下來。

她壯起膽子,認真打量了會兒範垣,卻見他人物端方,風神清肅,鳳眸不怒自威,通身自有一股身為宰輔的尊貴氣質。

又過了會兒,溫姨媽才說道:“其實以四爺的人品……又是這個身份,應該會有許多高門大戶的姑娘們求嫁,你親自跟我說要娶純兒,我原本不敢說什麽,只不過這件事來的突然,何況……我也還得想一想,還得跟純兒的哥哥商議商議,你、你覺着怎麽樣?”

範垣道:“這是自然了。您放心,我會等。”

溫姨媽見他透出些和顏悅色的意思,心又寬了一分,本還要再說兩句,又怕不慎說錯了。便勉強打住。

***

在養謙聽溫姨媽講述經過的時候,範垣的書房中,另有一番光景。

範垣也正跟琉璃說明今日之事。

琉璃聽的瞠目結舌:“你這是在幹什麽?”

範垣道:“求親,我說的還不夠明白麽?”

琉璃叫道:“我當然知道是求親,只是問你為什麽要這樣做?”

範垣道:“我為什麽不這樣?或者你更想要嫁給鄭宰思?”

“鄭……”琉璃頓住,“好好的怎麽又提到鄭侍郎?”

範垣望着她雙眼圓睜的樣子:“你還在做夢是不是?前些日子鄭宰思病了,溫養謙去探病,卻給鄭家的人拒之門外,你知不知道是為什麽?”

這件事養謙沒對任何人說過,琉璃當然不知道。

範垣解釋道:“因為鄭家的人都知道,鄭宰思對你有意思,他甚至想娶你,鄭家是大族,當然不會樂意……所以見了溫養謙上門,還能有什麽好臉色?沒直接把他轟出去就已經算是有禮數了。”

琉璃道:“這是真的嗎?”

範垣說道:“我何必在這種小事上跟你扯謊。鄭宰思雖然在家裏做不主,可他是個有心計的人,先前我探他的口風,他居然毫不知收斂,以我對他的了解,只怕他很快就會想出對策,也許已經想出來了……如果我不求嫁,你是不是想乖乖地嫁給他?”

“當然不是!”琉璃立刻否認。

範垣眼底掠過一絲笑,卻仍淡淡道:“那不就完了?乖乖地嫁給我就是。”

“我也不想……”琉璃剛要叫,突然吃了範垣一記略淩厲的眼風,那聲音便無端低了下去,“總歸有別的法子。”

範垣挑眉:“還有什麽絕妙法子,你說說看,我洗耳恭聽。”

琉璃仰頭,眨着眼想了半晌,一個好主意都沒有。

“哼,我就知道,”範垣又道:“之前溫養謙特意帶了鄭宰思去見你,你難道還不明白他們的意思?你這個哥哥已經看準了鄭宰思當他的妹夫了,所以才肯破例帶他過去。……又或者你不是不明白,多半也是看上了鄭宰思,畢竟那個人很讨女人的歡心。”

“師兄!”琉璃忍無可忍,沖口說道:“你當我是什麽!我才不改嫁!”

範垣聽見“改嫁”兩字,眉峰微蹙。

琉璃卻突然想起另一件事:“是了,鄭大人跟我說過,先前儆兒想見我,是你攔住了,是真的?”

範垣淡淡道:“他可真會挑撥離間,不錯,是我攔下的。”

琉璃委屈,眼圈發紅:“你為什麽攔着,我很久沒見到儆兒了,心裏想的了不得。”

範垣道:“你自己實際清楚,何必問我。”

琉璃其實的确知道,皇帝特意屢屢地召見一個世家的女孩子進宮,不管原因如何,總會引發各種不必要的揣測跟流言。

只是她畢竟太想念朱儆了。

琉璃默默嘆了口氣,又說道:“鄭大人還說,儆兒身上不适……現在怎麽樣啦?你都沒告訴過我。”

“他怎麽什麽都跟你說?”範垣擰眉,心中掠過一絲異樣。

琉璃只眼巴巴看着他:“儆兒到底怎麽樣了?”

範垣道:“只不過是被風吹了,略有幾聲咳嗽而已,禦醫一直看着,沒什麽大礙。”

琉璃心頭寬慰,又禁不住叮囑:“以後有這種事,你告訴我好不好。我見都見不着那孩子了,好歹……聽說些關于他的事兒……”

一旦提起朱儆,琉璃的心格外的軟,眼淚幾乎都掉下來了。

範垣凝視着她,突然喚道:“琉璃……”

琉璃吸吸鼻子,擡頭看他。

範垣提醒:“你還記得我叫你過來是為了說什麽了嗎?”

琉璃這才回過味來,兩個人原本是在說範垣求親的事的。

琉璃忙道:“我不要改嫁。”

範垣忍無可忍:“閉嘴!”

因方才想起朱儆,琉璃的眼中包着一層薄薄的淚,此刻就敢怒不敢言地看着範垣,顯得楚楚可憐。

範垣并不上當,手指在桌上輕輕敲了兩下,繼續說道:“不管如何,橫豎溫夫人是知道了,這會兒溫養謙只怕也知道了……今晚上他們保不準會告訴你,若是問起你來,你要如何回答?”

琉璃緊緊閉嘴。

範垣盯着她:“聽見了沒有?”

琉璃道:“我、我……”她心裏當然有答案,只是不大敢當面說出來。

範垣卻也知道她的答案了,見她不說,便道:“你想不想見皇上?”

琉璃立刻回答:“當然想。”

範垣嗤道:“這倒是回的快,我還以為你又啞了呢。”

琉璃期待地問:“師兄,你要帶我去見儆兒嗎?”

範垣點點頭。

琉璃一喜:“真的?說話算話,什麽時候?明天好不好?”

範垣回答:“什麽時候都可以,甚至明天也行。”

他回答的這麽痛快,反倒讓琉璃有些忐忑起來。

突然她靈光一閃:“你總不會……又有什麽條件吧?”

原來琉璃又想起上次她說要進宮,範垣便把當初那個約定擡出來的那件事。

範垣給了她一個“孺子可教,變聰明了”的眼神:“嗯,有。”

琉璃洩氣,揉了揉臉道:“你怎麽總是這樣。”

範垣道:“這次不一樣,我是說真的。你不是想見皇帝嗎?我答應你,咱們成親後,你什麽時候想見他都可以……甚至在宮中住上幾日跟他朝夕相處都成。”

除了“咱們成親”那句,範垣所說的每個字都好像有金光閃閃,美不勝收,引人入勝。

範垣不失時機地問:“你覺着怎麽樣?”

琉璃身不由己地回答:“好呀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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