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大風大浪都過來了，所謂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這一點，蔚然做的很好。

只是被人圍觀這種事，她一直覺得這是修瑾他們的常态。

顯然她不喜歡這樣。

在最靠近角落的地方随意找了個桌子坐下，蔚然旁若無人的打量了一下四周。

跟一點規律也沒有，零零散散的，随意擺放着的精美書桌相比，這間教室顯得格外空曠。

“怎麽辦，我們好像被無視了？”

禮花炮的始作俑者輕笑，确切來說，是他自己。

小一把蔚然剛從行李箱中拿出的畫冊按在桌上，眼中滿是狐疑。

“你怎麽會來這裏？教授居然會同意？”

畫冊的主人終于擡頭看他。這會兒她的眼睛才算是好了些。

“過程不重要。”蔚然慢慢道：“現在我已經坐在這裏了。還有，小一，你擋着光了。”

……

小一瞪了蔚然一眼，漂亮的眸子掃了周圍各自為政的大仙兒們一圈兒，才挪了挪屁股讓開。

不自覺的擡手按住心髒，蔚然強壓下因為方才的受驚到現在還未恢複的劇烈跳動的心髒。

她怕鞭炮聲。大約她前世是怪獸或者年獸？蔚然囧囧的想。

當着他的面居然就這麽神游天外，小一大人相當不滿，卻終究什麽都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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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教室的門開了。室內随之一靜。

“我怎麽不知道這裏什麽時候成了托兒所了？”

宮成微微頓首，倒是個挺沉的住氣的小朋友。

“新成員？”

“是，今天才到。”被忽略了許久的禮炮君托腮道：“陰盛陽衰啊，原本以為能來個軟萌的妹子……”

“別犯傻，親愛的。”宮成瞥了他一眼，轉頭對蔚然道：“歡迎，我是宮成，你也可以叫我……班長。”

他似乎不怎麽喜歡這個稱呼。

“有什麽不清楚的可以問他。”宮成指了指小一。

被點名的某人幹脆把桌子拉蔚然旁邊。

“看來你們相處的很好。”宮成推了推眼鏡。不得不說，一個男生留着及肩的長發，即便是在國外也很少見。

更何況，是純粹的東方血統。

但這并沒有讓他顯的女氣，相反，這與他修長的身形似乎莫名的搭。在腦後随意紮起的頭發讓他清隽的面容更顯斯文。

“你的眼睛很漂亮。”

蔚然突然道。

确實是很東方的丹鳳眼。

後者微微一笑：“謝謝誇獎。”

除了并不那麽過分熱情的“同窗”之外，D大的夥食也是意外的好。

小一不知道用了什麽方法，尋了個安靜舒适的小廳，避免了被人圍觀的囧境。

不提其他的，其實裏面的炸奶油卷還是挺好吃的。

坐在溫室的長椅上，蔚然半眯着眼看着小一優美的唇形一開一合。

着實有些發困。

果然是游離于正常人之外的小團體啊，半天的時間，蔚然才清楚了她所謂的“班級”。

不知道為什麽，蔚然只想到了“散養”兩個字。

所有的課程一起上，不管你聽的懂聽不懂。也有針對個人的一對一輔導，不過時間很短。

除了課上的集體時間，他們有專門的格鬥教室，運動房，音樂廳，甚至茶室。

聽說是迪安教授特意申請的。目的是“讓這些精力充沛的孩子們有一個釋放青春的正确場合”。

所以她糊裏糊塗的聽着那個臺上的德國教授操着濃厚的口音認真的講着黑板上的，她個人覺得是鬼畫符似的東西。

一句也聽不懂。

但不可否認的是，這的确是一個讓她極為放松的環境。

每個人都有自己關注的事。絕不會對自身以外的事情有過多熱情。他們甚至相處融洽。

坐在她後方的那個黑衣服的男孩還借了蔚然的鉛筆急匆匆的在紙上塗塗畫畫，臉上是因為激動而漲起的紅暈。這種狂熱的情緒讓他的眸子亮晶晶的，閃亮的吓人。

然而他們之前連招呼都沒打過。

相當和諧。

當蔚然把這個感想言簡意赅的告訴小一時，他抱着臂意味不明的哼哼了幾聲。

蔚然姑且把這當做認同。

當修瑾他們晚上回家，相當期待的問進入新環境的感覺，蔚然吃完了最後一個蘋果派，告訴他們。

非常好。

她甚至主動告訴他們小一也在，還有斯斯文文的“班長”大人。

蔚然趴在柔軟的床上愣神，她真的盡力了。

盡力去表達，盡力告訴他們，她很好。他們已經很疲憊了，尤其是修瑾。她都知道的。她願意努力去表達一個信號。

她很好。

床上的小人兒擁着被褥慢慢的進入夢鄉。

樓下，神色各異的幾人坐在沙發上，瞧着激動的唾沫橫飛的不速之客。

若非必要，老尼克絕不會造訪打擾他們的“私人空間”。

“聽我說，修瑾。”老尼克眼神炯炯道：“這是個相當難得的機會！費格的號召力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更何況這真的是一個相當酷的角色……”

“可是您應該知道，小乖不适合這個。”修瑾冷靜道。

奧蘭看着他緊繃的側顏，知道這是他不願意在這個話題上多做糾纏。便打圓場道：“好歹讓我們睡個安穩覺，都累了一天了。”

伊恩十分應景的在沙發上伸了個懶腰。

“好吧。”老尼克有些遺憾，這确實是個頂好的機會，雖然這個世界沒有所謂的一步登天，但是借此打開新的大門卻并非難事。

他起身拿起大衣，最終還是苦口婆心道：“這沒什麽，修瑾。蔚然遲早要面對外面的世界。事實上我覺得你有的時候有點矛盾。”

老尼克聳聳肩道：“一方面你不得不把她往外推，幫她走出那一步，另一方面你卻總希望能永遠把她護在能力範圍內。

這種心情我可以理解，但是修瑾，關于這件事我還是希望你考慮一下，至少，問一下蔚然的意見。”

老尼克說完便告辭離開了。

過了許久，修瑾苦笑：“你們也這樣覺得，對麽？”

連神經大條的伊恩都知道這會兒說話要過一過腦子。

畢竟他很少看到修瑾有這樣脆弱的時候。

多日來積壓的疲憊感似乎都在這個時候瘋湧出來，他确實鮮少有這般脆弱的時候。

原也不過是個小小的引子罷了。

“你需要休息，兄弟。”奧蘭一腳将仍舊趴在沙發上充墊子的伊恩踹了一邊，溫和道：“好好睡一覺，我們明天再讨論這個問題好麽？老尼克的說法我倒是贊成一點。

小乖自己也有選擇的權利，不是麽？”

畢竟這是個連他都會覺得很不錯的角色。但對于小乖來說……

不怪奧蘭這次站老尼克。即使是對于他們來說，這份邀請也是十分有分量且充滿誘惑力的。

《藍城》是費格傾注了大量心血的新作。這只是第一部 。

熱血的少年，拯救世界的英雄，一次次的冒險與失敗。

這似乎是個人英雄主義永遠不變的主題。

以費格的能力，加上這些不會太出彩但也不會讓人太失望的元素，可以預見至少不會撲街。

但費格的野心不僅于此。

乍一看是勇者不向惡勢力低頭的熱血劇，實際上卻是暗□□。當白不再白，黑不粹黑，這世界又該如何定義？

人性本就是複雜的東西，所以才能成為恒久不衰的話題。

費格邀請蔚然去試鏡的角色，就是《藍城》中最大的反派。

也是隐藏的最深的敵人。

《藍城》的劇本最終還是出現在了公寓的餐桌上。

事實上，若不是奧蘭提醒，蔚然根本想不起來看。

盡管掩飾的很好，對面的三人還是仔細的觀察着她的表情。

“咳咳……”

伊恩清了清嗓子。奧蘭微笑着将盛了奶黃酥的盤子往蔚然那邊放了放，腳下毫不猶豫的重重一踩……

伊恩臉上的笑意猛的一滞，跟受了委屈的大狗似的哼哼了幾聲，到底不敢再言語。

“老尼克昨天拿給我的。費格導演有意讓你去試鏡。”修瑾放了手裏的餐具簡單道：“我的意思是……小乖，你願意去麽？”

“其實不去也行的。”

他又在後面加了一句。

從內心來說，他是不希望蔚然去的。倒不是因為別的什麽。他并不是不希望蔚然能多多接觸些別的東西。

不管是對誰來說，這也許都是一次別開生面的體驗。相反，他甚至願意鼓勵蔚然去多接觸些這樣的東西。

可偏偏是這樣的角色。

冷酷，陰郁，不，不能說是陰郁，她甚至是十分優雅、淑女的。

修瑾垂下眼，手指無意識的摩挲着杯沿。他也拍過一些東西，雖然對于每個人影響的程度不一樣，但是角色對于情緒的影響，是毋庸置疑的。

小乖才有所恢複，哪怕是假的，他也不想小乖再重回那樣的情緒。

“拍這個有錢拿麽？”

……

伊恩冷不防嗆咳了起來。他不得不用手護住脖子，好像這樣能把卡在嗓子眼兒裏的水果粒擠出來似的。

盡管以伊恩的容貌，就是做鬼臉也是有人捧場的。但這樣的确讓他顯得……很蠢。

非常蠢。

“誰！誰欺負你了！”好不容易緩過來伊恩發聲嚷嚷道，利落的翻身一躍，便要到衣架那邊的皮夾克裏去掏錢包：“居然敢嘲笑我們小乖沒零花錢！他大爺的，拿錢砸死他們！”

……

有時候奧蘭真的會憧憬一下根本不認識這個腦袋裏不知都裝了什麽的……奇葩。

“你的關注點是不是有點奇怪？”奧蘭撫額道。

不過這麽一想，小乖好像真的沒什麽零花錢。

修瑾也沒想到蔚然居然問這個，也忍不住好笑，又怕她多想，便耐心道：“如果最後定了角色，并按要求完成了全部拍攝，會有的。至于數目是多少，這個并不确定。”

那就是有了。

蔚然整理了一下裙子，雙手規規矩矩交疊在膝上，動作标準的可以當禮儀書上的示範教材。

“這個故事挺有意思的，我願意去試試。”

奧蘭對修瑾投去了一個意味不明的眼神。

她該不會真的缺零花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