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她哥不對！

非常不對！

蔚然心裏的疑窦成雲時，已經能被抱到搖椅上，坐在宮家的花園裏曬太陽了。

打着石膏的腿被放在花壇上，蔚然拿着勺動作有些僵的自己舀石榴籽兒吃。

修瑾坐在旁邊的竹椅上給她剝石榴。紅豔豔的籽兒落在瓷碗裏，霎是好看。蔚然的目光從修瑾微微粘上褐色汁液的手指，到毛衣下微現的鎖骨，再到額前耳邊散落的碎發，最後定在他微垂的，如羽扇般鋪落的眼睫上。

修瑾真好看。蔚然覺得自己的視線大約被黏在修瑾身上了。即使被他發覺了看過來，也沒舍得移開。

“怎麽了，臉這麽紅？”修瑾見蔚然有些呆呆的愣神，認真的擡手試了試她額前的溫度，疑惑道：“前兩天應該退了的。”

把手又放在自己額上試了試，終究不放心：“我去拿溫度計，自己別亂動啊。有事就叫人。”

蔚然乖乖的應下。

見人影消失在轉角，才轉了眼。拿起手機打了幾個電話。

她并沒有等多長時間。

宮成出現在她面前。他身上穿着正裝，锃亮的皮鞋上沾着些泥土。看樣子大約是從正式場合中趕過來的。但蔚然并沒心思探究這些。

她注意到宮成的頭發剪了。

以往他都是留着長發的。

臉皮白淨，唇色有些淡，是蒼白裏微微透出些粉。

但眉宇間的氣勢是掩不住的。即使他表現的很無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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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怎麽了。”宮成似乎想問她什麽，又堪堪止了，遲疑的問：“是不是哪裏不舒服？修瑾，咳，你哥呢？”

蔚然眼睛直勾勾的瞧着他不說話，似乎要把宮成的臉看出個洞來。

但某人的表情管理做的實在太好，蔚然看不出分毫端倪。

最先沉不住氣的是蔚然。

哪怕肚中千回百轉，但涉及修瑾，蔚然覺得自己的耐心直線下劃，甚至有些突然生起的焦躁。

“你是不是看上我哥了！”

……

不遠處的大片綠植似乎動了動。

宮成悄悄握起來的手不知道該松開還是接着握緊。

這一吼，繞梁三日，餘音不絕。

至少有一個星期他的噩夢應該就是這個。宮成面無表情的想。

他看着蔚然加重的呼吸，還有迫切的，盯着他的眼睛，像守衛領地遇到入侵者的小老虎，焦躁不安。

宮成承認有那麽一會兒他真的很認真的想回答個“yes”。

最後阻止惡趣味的動力是他不想被撓花臉。

因為顧蔚然驟然警惕的眼神和微微聳起的脊背，她看起來像是要跳起來了。前提是她做的到的話。

“你老實說，你是不是看上我哥了！”蔚然覺得有些委屈。這當中有着寶貝被觊觎的無奈，還有一絲絲的委屈。

她覺得宮成是“自己人。”

即使冷言冷面毒舌腹黑，卻還是是風雪中依舊淡然沉靜的班長大人。她信他。這信任是沒由來的。她可以毫無顧忌的簽下“賣身契”，由着宮成的“剝削。”但雙方都有默契的契合，因為他們是朋友，是可以信任的人。

天知道在來華之前，他們之間的聖誕賀卡都是想起來一回是一回。

“看來你的經紀人對你的管制還是太松了。”宮成慢慢道：“沒事不要看那麽多閑書，有空多想想劇本……”

“你們肯定有事。”

蔚然低頭摩挲着勺子，重複道：“你們肯定有事。我知道。”

……

當她是傻的麽？那天在房間迷迷糊糊聽了只言片語，大約是和她遇襲有關。一向以剝削她為樂的宮成出奇的關照體貼，蔚然相信他肯定要比小一更毒舌，指不定要怎麽調侃她……結果他根本沒怎麽露面。

要不是時不時冒出來的宮家仆傭，她倒要真把這裏當五星酒店了。

最反常的是修瑾。蔚然有些喪氣。起先沒察覺，後來越發覺出不對來。修瑾其實比初時的她更要冷情冷性。

他身上的溫和，都帶着禮貌的疏離。除非是極親近的人，才有些溫度。

其實他跟小一她們骨子裏是一樣的。只是他可以收斂所有的不屑，冷漠。與傲氣。

不敢往下深究。

這樣的修瑾，會放任她在宮家養病，就連自己也入住在宮家。

更別提這兩人言語間的默契，眼神碰撞……反正他們肯定有事兒！

想到這兒，蔚然覺得自己悲催的像烈日下的黃瓜花兒，蔫兒吧的不能再蔫吧了。擡頭看看天，突然覺得綠雲罩頂。

方才還鬥志昂揚，沒一會兒自己洩了勁兒，宮成抿了抿嘴，想了想到底什麽都沒說。拍了拍蔚然的頭權當安慰。

這事兒不算完。

蔚然愈發堅定的認為兩人之間有什麽貓膩，打定主意要說服修瑾搬出去。甚至提前跟遠在法國準備大秀的奧蘭通了個氣。

驚吓永遠來的猝不及防。

隔天一睜眼，某人就被一屋子的玩具震的半晌說不出話來。

各種各樣精美的仿真娃娃，游戲手辦，角落裏甚至還有一只巨型恐龍模型！

蔚然環視四周，哆嗦着手僵硬的，以一個相當可笑的姿勢拿到了手機，顫顫巍巍的撥了號……

“一啊，這日子沒法過了！”

壁爐裏的火不緊不慢的燒着，時不時毫無預兆的爆出幾顆火星來。

雖說現在的天氣燒壁爐有些早，但也不至于太過不适。只是有一個人坐立難安，好像毛衣裏有紮着他似的。偏偏沒人說話，房間裏安靜的很。

宮成摘下眼睛按着酸澀的眼角，頭痛更甚。他怎麽會覺得對面這個跟猴子似的扭來扭去的人會靠譜呢？大約他當時腦子也被驢踢了，才會把自己的副卡給他，任他大刷特刷，然後買了這麽多……有趣的，不無聊的，他信誓旦旦的表示，蔚然一定會喜歡的……玩意兒？

伊恩老爺從來不知道什麽叫心虛。并且在宮成冷冽的目光中堅定了禁令解除前堅決不還卡的信念。

并且一定要賴到底。他可不敢回美國，說不定奧蘭早已經磨刀霍霍了。

蔚然瞅着那個被搬出來的恐龍模型出神。腦子混亂不堪。她甚至在想這東西跟鱷魚真的好像啊，眼皮褶子還是三雙諸如此類的，但某個地方在腦子裏尖叫。

伊恩說宮成是她哥哥。

親的，如假包換的那種。

小一看着蔚然放空的表情，就知道她不一定神游到哪裏了。雖然惱伊恩就麽輕易的把這消息毫無防備的撂了出來。卻也是覺得，早些挑明的好。

大約還是難以接受吧。他威脅的看了正欲說些什麽的伊恩，率先走了出去，把空間留給他們。

“那些玩具都是你買的？”蔚然的聲音有些發飄，輕蕩蕩的。

“确切的說，伊恩去買的，我只提供了卡。我不知道你喜歡什麽。”宮成看她還纏着繃帶的腿，一臉迷茫，心裏軟的一塌糊塗。忍不住走過去摸了摸她的頭發。

“別想那麽多，該怎樣還是怎樣……”

“哥，你是我親哥！”

宮成的手僵在半空，笑意被打斷，沉默的看着某人冷不防的，以超乎想象的力度拽着他的褲子。

不，确切來說，是抱着他的大腿。

……

宮成一向是一個果決的人。這代表着他一貫雷厲風行，不喜歡拖泥帶水。對于蔚然的事情上之所以猶豫不決，一改之前的形勢作風，除了出于對蔚然安全的考量，更多的是對于蔚然态度的不确定。

但是，假哭着抱大腿情真意切的積極認親……

好吧，至少比抗拒來的好。

但這也太驚悚了些。

宮成僵着臉拽褲子……正要開口提醒那位演技太過，蔚然主動松了手。

這次改抱腰了。

宮成覺得頭更疼了。他從來沒有這麽誠心的希望顧修瑾趕快回來。

腰上死死拽着他西服的某人猛的擡頭，閃晶晶的眼睛滿懷期待的盯着他。

“那之前的欠條是不是用還了？”

來吧，讓支票本來的更猛烈些吧！錢到用處方恨少，尤其是劇組的周轉，一旦啓動，說是流水般的花銷也不為過。雖然修瑾完全有能力讓她“玩”這一票，但問修瑾要錢，是蔚然絕計不願意的。

宮成沒回應。事實上，他正試圖不要讓自己的神經“嘎巴”那麽一下斷掉。

但真的離斷掉不遠了。

門應聲而動。

“我可以解釋。”

宮成看着門口的修瑾，覺得腦袋裏那根名為“理智”的弦還是“嘎巴”那麽一下。

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