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和父親一樣,小康樂平常也不常在府裏,他現在的學業已經由四爺一手包辦了,即便現在四爺出門辦差了,但是小孩的課業也依然有人負責,每天和弘昀一起早上除了文學課,還有三門滿漢蒙外語,林子真想到當初他只用學一門外語,還為此哀嚎不已,實在慚愧。

下午,兩個孩子還有武術課,但是考慮到孩子年紀小,所謂的武術課,不過是谙達帶着兩個小孩打打拳,晃晃小胳膊,小腿。還有就是親自喂喂他們的小馬駒,給屬于自己的小馬駒順順毛。

說來林子真還真有點羨慕他兒子的,小小年紀就擁有了自己的寶馬,他們兩人這馬據說還是四爺讓人從西域特地帶來的。

今兒小康樂再次拒絕了邀請他留宿的弘昀,即便有些同情孤零零的弘昀,但是他更想父親,晚上他想和父親一起睡,聽父親給他講各種有趣的故事。

這不,一回來便聽說姑姑已經搬回來了,雖然這段時間,他時常受到姐姐的香囊,衣服,但是他還真沒有見過姐姐長什麽模樣。

這會兒便不讓下人通報,偷偷的跑着來,依在院外偷看。

不想剛一探頭,就被抓包了。

但是小康樂是什麽人,他天生的樂天派,而且格外的自戀,身上少有這個年代主流的內斂。總認為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會不喜歡他。

有時候,林子真心裏都會擔心,害怕這個兒子長大後,明白這個世界上有人喜歡你,必然也會有人讨厭你,甚至憎惡你的道理的時候,會不會受到打擊。

不過這會兒,康樂當然不會知道他父親的想法,既然被抓包了,康樂也不介意,當下便贈送黛玉一個大大的笑臉,人滴答滴答的蹦到林黛玉身邊來。

張嘴便說了一句;“姐姐,你長的真漂亮。不過好眼熟呀,我們好似在那見過。”

同樣黛玉搬家這事,龐喜早早打發人來翰林院裏,給林子真說了聲,所以林子真今兒忙完事情,也早早的往家裏趕。

侄女終于從賈府裏解脫出來,可是一件高興的事情,他這個做叔叔的當然要早點回來,好好慶祝一番。

不想剛走到院子外,便聽到自家兒子這話,莫名的耳熟,讓林子真想到了賈寶玉,紅樓夢中,他和黛玉一見面,不久說過這樣的話嘛。

甚至那句這個妹妹我見過,成了多少人耳熟能詳的話。

這麽再一想,自己這個兒子和那府裏的賈寶玉何其相似,嘴甜的跟抹了蜜一樣,不說府裏的人,便是四貝勒府裏,不管四福晉還是府裏的丫鬟婆子們,那個不是一見到這家夥,就喜的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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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沒有一個老太君一樣的人寵着,但是寵他的人可不比賈府的老太君差,四爺和四福晉聯手,這樣讓這個小孩,小小的世界更加篤定他就是個萬人迷,總是臭屁兮兮,如同小太陽一樣,火力四射。

以往林子真也沒覺的有什麽不好,但是現在他心裏不免起了些警惕,可萬萬不能把孩子寵愛成賈寶玉那樣,看似良善溫柔,但是到底少了擔當,也缺了能力,最後誤人誤己。

當下咳嗽了聲,只見黛玉和小孩同時轉過頭來,一看是林子真,黛玉忙抱着小貓站起來,同林子真見了一禮。小孩則噠噠噠的跑過來,親昵的拉着林子真的大手。

喊道:“爹爹,你回來了,累不累呀。康樂今天聽師傅講卧冰求鯉的故事,那地個王祥好傻呀,他繼母那麽不好,他還去卧冰塊可她抓魚,是我我才不幹呢。不過要是爹爹生病想吃魚,我也可以的,即便冰塊好冰,不過爹爹還是永遠都不要生病的好。”說着一雙大眼睛眨巴眨巴的依戀的看着林子真。

小孩子的世界是單純的,非黑即白,那裏懂的王祥一點都不傻,他這樣做不僅樹立了自己孝子的好名聲,也讓所有的人都知道他的繼母不慈。要知道那個時候,做官可不是依靠科舉,科考入士,而是依靠取孝廉。看的是一個人的名聲,王祥踩着繼母的名聲,不僅報複了曾經欺負自己的人,而且還以此做為平臺成功入士。

不過即使這樣,王祥也是冒着身死的風險去做這事,所幸最後他活了下來,成了勝利的那個。

不過這些他卻不會對孩子說的,他也希望康樂就像他的名字一樣,一輩子健康快樂。而且看着眼裏帶着濃濃真摯的眷戀看着他的兒子,他知道他嘴裏說的這些甜話,正是他心裏的寫照。這樣一來,即使剛剛還想着要說教幾句兒子的話,卻再也說不出來了。

他還是更适合做個慈父,至于教育,到時候就拜托給四爺好了,反正他向來喜歡板着張冷臉,讓他來做這個唱黑臉的角色再好不過了。

這麽一想,林子真就愉快的摸了摸兒子的月亮頭,笑眯眯的道:“好的,爹爹一定保重身體,可不敢生病,生病了也不會想吃魚,讓我們小康樂去卧冰。”

說完,又轉頭,對着黛玉道:“別客氣,以後這裏就是你的家,你想做什麽就的做什麽,有事就吩咐下人。我和康樂白天多不在家,以後府裏的事情就要拜托給你了,這事我已經和龐喜家的說了。”

說完,又對黛玉道:“這院子雖然重新布置了一番,但是到底也不是很清楚你喜歡什麽,若是缺什麽,只管讓人去采買。閑了的時候,要是無聊,只管下帖子,請些小姐妹來府裏玩耍。”

聽了這話,黛玉能感受到堂叔對她的呵護之情,當下不免又道了聲謝。

“別拘束,我們家人少,規矩也不多。走,難得你回家了,這是喜事,少不了要好好慶祝一番,我讓人備了桌好菜。做席面的廚娘是從揚州帶來的,是我岳家給的,他們曾經是鹽商起家,在吃喝這方面,格外精通的。你也嘗嘗家鄉菜。”

說完便帶着往明心堂去了,孫家文過來了一會,送了份禮,便避嫌往前院去了。他也是知道姐夫的侄女今兒搬了回來,現在他大多時候,是住在國子監裏的,便于專心學習,不過他是知道姐夫對這個侄女的看重,所以這才從國子監趕回來,明天又要回去。

這雖然是家宴,但是也要注意男女大防,林子真和黛玉一桌吃飯,有些格外注重禮節的人家都是要說上幾句的,不過林子真到底是個現當人,避開孫家文,再他看來便差不多了。

黛玉也把林子真看作親叔叔一般,而且這個叔叔長的還有幾分像已經去世的父親,所以倒也不忌諱這些。

一家三個也沒有食不言,寝不語的習慣,飯桌上對着一桌美食,從食物的來歷,傳說到揚州的名勝古跡,再加上邊上小孩時不時的插上些話,三人也從原來的陌生漸漸熟悉起來。

林子真也留意到一些林妹妹的喜好,喜歡酸甜口,除了作詩還喜歡各種歷史古籍,說起那些名聲古跡的時候,來歷和趣談信手拈來,引的林子真和小孩聽的津津有味。

等到散席的時候,小康樂已經對自己這個長的和他一樣漂亮,看着香香軟軟,但說話卻格外風趣幽默的姐姐,喜歡既崇拜,怎麽也要牽着人的手,把人送回後院,又陪着他的黛玉姐姐一起給小貓把貓窩,還有林子真早早叫人準備好的貓爬架,挑了合适的地方安置好,最後仍不住把臉埋在小貓的肚子上狠狠吸了一會貓,盡管被小貓喵喵喵的撓了幾下,也毫不在意,這才依依不舍的和黛玉姑姑告別離開。

人走到一半,由突然噠噠噠的跑回來,把自己最喜歡的。裝了不少桂花的香囊塞給黛玉,對着人道:“姐姐,你第一天來,晚上睡覺肯定會害怕,把香囊放在枕頭下,一定能睡一個美美的覺。康樂的家,以後也是姐姐的家。我們全都喜歡你呢。”

說完還一把抱了抱人,他早就想打這個注意了。姐姐真好,很像有母親的感覺呢.

小孩轉頭跑了,留在黛玉心裏也暖暖的,格外感動,是呀,這裏以後便是她的家了。看到這一幕,和雪雁正在鋪床的紫鵑,同時笑了,心裏都為主子高興。

晚上睡覺的時候,黛玉把香囊放在枕頭下。

夜裏,守夜的紫鵑起來給黛玉掖被角,難的人睡的很沉,眉頭舒展,紫鵑心裏不免想到,這都多久了,姑娘終于難得睡了個好覺。

第二天,一覺睡日頭高挂,黛玉起來後,不免有些羞惱,輕拍了下紫鵑,雪雁幾個丫鬟,怪她們都不叫她,就怕下人覺的她是個懶的。不過想到夢裏難得夢到父親和母親,他們都含笑的看着她。

哪怕沒說什麽話,但是她心裏也格外滿足。

也不再說什麽,她這些丫頭心疼她,她如何不知道,她們願意跟着她出了賈府,一同來了林家,在別人看來不過是她們的本分,但黛玉卻是記的她們的好的。

只嗔怪了幾聲,便由着人給她梳妝起來。一時間整個院子便響起一陣歡聲笑語。龐喜家的聽說姑娘醒了,便抱着賬本過來,她本來也不是什麽能人,這些天核對賬目,已經讓不識幾個大字的她頭疼不已,正好表小姐來了,她終于可以松了口氣。

林家不過幾個主子,賬本根本不複雜,麻煩些不過就是每逢節日的禮節往來,這些便需要黛玉費點心思,和孫管家商量着來。

孫管家雖然是孫家的人,不過孫家和林子真這層關系,孫管家對林家的用心還是不用擔心的,而且孫管家也是有心了,看出姑爺有重用龐喜的意思,這段時間都帶着人學習,不如現在他和姑娘商量禮單,邊上的龐喜也在一旁看着。

黛玉這次來林家沒多久,但是林家的事情已經理上手了。而且作為家裏唯一女性話事人,府裏的下人不像賈府那麽多而冗雜,也不像賈府一樣敢和主子嗆聲。

要說林子真府裏的人,一些是孫家贈送的,還有一些則是四福晉送來的,規矩上一點問題都沒有。

林黛玉這邊一副歲月靜好,而另一邊,賈府卻不大安定。

先是寶玉回來,知道黛玉走了,還是被母親逼走的,當下又是摔玉的鬧了一場,最後沒法子,只哄人林姑娘過幾天便回來了,這才把人勸住了。

但是第二天,寶玉一起來在潇湘院溜達了圈,又跑到老太太這裏求着,今兒就把林妹妹接回來。老太太只摸了摸寶玉的頭,拍拍他道:“這事,你去尋你老子娘說去,她要是同意,派人去接就是了。”

即便不想承認,但是寶玉心底也是知道太太是不大喜歡黛玉的,少不了有哀求了一會兒老太太。但是向來疼他的老太太也不說話了。

寶玉沒法子,只能一陣風一樣的跑到太太屋裏。

看着見他來,又是倒茶端糕點的太太,他不免又有些遲疑,但是到底還是開口道:“太太,讓人把林妹妹接回來吧,我們從小一起長大,她不在,我心裏不樂,悶的慌。”

王夫人聽了這話,卻只給寶玉理了理衣服,仍然笑着道:“寶玉,林姑娘畢竟不是我們府裏的姑娘,人家要回家了,也是好事,那能攔着,你們都大了,早晚要分開的,習慣習慣就好了。

好了,去看書吧,不然等會兒,老爺來了,看到你又要說你了。”說完,便要把兒子攆了。

寶玉還想勸,但見太太臉上浮現的不耐,還有眼裏閃過的厭惡,心突然一陣絞痛,他當然知道太太這不是對他的,但是也正是這樣,格外讓他難過。

當下便渾渾噩噩的被推着出了門,正好碰到周瑞家的,當下一腳對着人狠狠的踢去,而周瑞家的那裏敢躲,這位可是太太的命根子。

不想這麽一腳,直接上周瑞家地吐了口血出來。寶玉這下似乎被驚着了下,匆匆跑了。

回到怡紅院的寶玉,越想越難過,似乎知道黛玉不會回來了,人就越發迷糊,開始還好,大家只當他難過,畢竟府裏現在的注意力都在娘娘有喜了的事上。

榮禧堂裏,老太太和賈赦,賈政,王夫人齊做一堂,都在商量着如何借力,抓着娘娘懷孕的機會,正好趁着頒金節,皇上大賞後宮的時候,讓娘娘晉升名分,最好能一舉到嫔,這樣小皇子生了,娘娘還能親自撫養。

等她們這邊,忙完才發現寶玉不肯吃東西,絕食了。

原本寶釵想把人勸好,硬把這事壓了下來,在襲人她們的眼裏,只覺的她不過是想搶功勞,但是她其實只是希望,不要因為寶玉的事情,在把黛玉卷進來了。

可惜,這次她低估了寶玉的決心。

不過想到姨母在,再想想寶玉的性子,還有黛玉的傲氣,最後大半不過是一場鬧劇,寶釵便也不在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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