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三年來，程豐每日刻苦修煉，因金系單靈根的天賦極佳，如今也修到了練氣四層。

當初入玄清宗，抛開長輩提到的不說，程豐最屬意的，還是長淵真君。

這三年中，行止峰峰外設有禁制、旁人無門可入不說，長淵真君又深居簡出，他們這些不論是新入門的弟子，亦或是那些資歷老的，皆已是三年未曾見過真君了。

從最初的略有不甘，到現在的耿耿于懷，使得程豐此次一見到長淵真君、便沒能忍住上前。

于是這才有了顧琏易三人過來看到的一幕。

程豐只覺自己的話音剛落，他還未等到長淵真君看向自己，率先卻感受到了幾道異常紮人的目光投了過來，倏地令他脊背一涼。

程豐正待往後方望去時，那些視線又仿似一眨眼便消失不見，而他同時也見到長淵真君看了來。

見狀，程豐連忙将身子立直，準備細聽真君的回答。

然恰在此時，那幾道盯視他的目光又投向了他，程豐渾身一凜，身子立時開始緊繃。

忽然之間，程豐覺得自己像是被什麽巨型獸類給盯上，如芒在背，仿似稍不留神、他便會喪身獸口。而此刻‘它們’正緊緊地凝視着自己，等待時機将他絞殺。

百裏衍看出他的僵硬，遂淡淡出聲，直接喚出了他的名字，“程豐。”

說罷，他又撇向盯着程豐不放的師兄弟三人。

本在聽到程豐的話時就知曉其還未對師尊死心的知情者，顧琏易和溫淮幾乎是過來的剎那就看向了他，而邊澤則是感覺受到了挑釁。

此人觊觎百裏衍。

妄想再加入他們。

邊澤眼底浮現冷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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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接着他們三人又聽到了百裏衍的回話，下一秒就轉開頭去看對方，在看清後者的眼神後，迅速收斂了視線。

程豐突然間就放松了下來——盯着他的目光沒了。

·

顧琏易擰了擰眉，他方才有些失态了。

溫淮則同邊澤一樣，二人相較坦然的回視了過去，面上亦是未露出什麽被抓包後的窘态。

察覺出師尊看向程豐時的神色并無不同，幾人也就放心了。

還好他們提前約定過，不然趕走一個程豐，還有千千萬萬個‘程豐’。

方才幾人在下方時便聽聞不少弟子口中頻頻提起‘長淵真君’四字，那些人俨然是對師尊有所圖謀的。

然眼下三人卻是忘了。

程豐早已拜入掌門門下，又怎麽會再拜百裏衍，此時上前也不過是全了自己一個念想罷了。

這個念想在聽到長淵真君說出自己的名字時，程豐腦子瞬間就空白了。

只唯餘一句，長淵真君竟還記得他……

百裏衍會記得程豐，不過是因話本中對他的描寫亦有不少罷了。

原書中，程豐會是顧琏易除溫淮以外的第二個知己好友，他是掌門親傳，得知‘百裏衍’那般對顧琏易後，沒少在邱臻言那裏提及此事。

堂堂行止峰一峰之主，居然對弟子做出此等惡事，最開始邱臻言是不信的。

‘百裏衍’在其餘人眼中既是謙恭有禮的長淵真人，又是和善可親美名遠揚的行止峰峰主，邱臻言眼裏的長淵師弟亦是如此。

可以說，其餘的幾位師弟皆是由邱臻言看着長大，相交數百年。固有觀念如此，又怎會因為新入門的弟子片面之詞改觀。

直到‘百裏衍’真正暴露，導致邱臻言這個待他關愛照顧有加的師兄也再容不下他。

嫉賢妒能暫且不提，‘百裏衍’背地裏做下的罪行數不勝數，同與玄清宗相對的天劍門有所交易不說，還勾結外敵，如此樁樁件件，邱臻言最終算是對這個師弟失望透頂。

但就算這樣。

邱臻言最後也只是對其冷眼旁觀，并未做出什麽打壓之事，可算是全了一份師兄弟的情分。

至于最後‘百裏衍’被主角整治到那副田地，也全賴于他的咎由自取。

***

思緒回籠，百裏衍再看一眼程豐，暗自擡起眸子仰頭看了看天。

好像亂了……

劇情如他所願的全盤皆亂，連程豐這個未來會成為顧琏易好友的人，到最後究竟會不會還是按照原書那樣已成了未知數。

不過大抵應是成不了了。

百裏衍想，依方才來看，顧琏易确實不像有心要與程豐相交的樣子，而是同溫淮和邊澤一樣……

倒像是對其過分排斥。

如此一來，不成為敵人都是好的。

和主角成為敵人——那就只能是反派。

百裏衍眸底劃過一抹亮芒，略感幾分興味。

那邊，程豐出神片刻後，笑起來，“幸得真君記住弟子，弟子……”

他有些激動。

百裏衍沖他微揚了揚下颚。

邱臻言道：“程豐這孩子倒十分仰慕長淵師弟，經常聽他問起你。”

聞聽此言，程豐摸了下鼻子，他也只是剛入青硯峰時總愛問起長淵真君，這兩年已許久未曾提及真君了，師尊竟還在真君面前提起，真是……

程豐耳朵紅了紅，咳嗽了一聲。

邱臻言好笑看他。

幾人閑聊幾句，百裏衍這才看向已在旁被晾了許久的三人，淺聲道：“你三人可願随青硯峰的郁軒師兄一道入秘境？”

方才還一副冷冷淡淡，此刻又溫聲細語。

不得不說，若論裝模作樣，百裏衍得是宗師級別，倘若溫淮來看，那就是裝模作樣的祖宗了。

但這些是眼下的溫淮看不出來的，這會他還在仔細側耳去聽師尊說話，其餘什麽閑的也顧不上了。

聽百裏衍把話說完，師兄弟三人都有幾秒的沉默，似有遲疑。

百裏衍貼心補充，“你三人修為尚淺，若能跟着郁軒也算有人保護。”

言外之意，不要讓為師擔心。

這是師兄弟三人自發覺出來的後話。

此話一出，原本還在猶豫的幾人當即點頭，“弟子們願意。”

說着，他們又對邱臻言謝過，遂同郁軒一禮，與他帶隊的那一列站到了一處。

·

等所有人都安排妥當，各自分好隊伍後，小星雲秘境也将正式開啓。

五位元嬰期的長老需得在秘境開啓的一月內不斷對其中注入靈力。

當然，玄清宗的元嬰真君不少，也不必一直由最初的幾人來輸。

只是開啓小星雲秘境的幾名元嬰真君的要求卻是極高，像是如柳無絮那般的元嬰初期，修為難免不穩，加之其修的是音道，後繼興許會有靈力供應不足的現象。

開啓秘境的時候不容中斷，所以五位元嬰真君裏面，柳無絮便首先被排除在外。

邱臻言一早便安排好了，由他及段逍還有另外三名元嬰期長老開啓秘境。

只是正當他要把人叫過來、随即前往秘境入口準備啓動陣法時，忽地聽到百裏衍出聲。

“長淵師弟，你方才說什麽？”邱臻言有點懷疑自己是不是幻聽。

百裏衍睨他，重複道：“我想試試。”

邱臻言：“試試？”

趙瓊霖和一旁的段逍、柳無絮三人同時朝百裏衍看去，其中又屬柳無絮反應最大，他揚起手中一把折扇，繼上次的玉簫輸給百裏衍後，他又換了這個。

只聞柳無絮略帶詫異的嗓音響起，“長淵師弟你想試試起陣？”

早就猜到長淵師弟于三年前實力大增，可到底增了多少卻是不知。

上次他還去問過掌門師兄，然後者也說不知。

只這個‘不知’是知道而不說，還是真的不知。

可即便如此，即便長淵師弟是劍修，啓陣一事還是未免有些……需知就是連他都不敢輕易嘗試。

只因失敗一次，第二次起陣往其中輸入的靈力就需得加倍。

所以這是連柳無絮都沒有嘗試過的。

邱臻言定定凝視百裏衍，他有些拿不準長淵師弟是想做什麽。

百裏衍确實是想一試。

仙門大會還有兩年，對于他一直想真實了解一下彌天大陸和他曾在的暗陵大陸之間的差距、三年來百裏衍一直未尋得機會。

但現在正好有一個。

不過是起陣罷了，百裏衍神識可海納百川，靈力自然也是源源不斷，開啓小星雲秘境恰能讓他一試。

見百裏衍未有變化的神色，邱臻言眼神微凝。

其實他也想看看，長淵師弟的真實水平。

距離仙門大會的日子越近，他感到自己閉關的時間也更近了一步，到時候既然要讓長淵師弟頂上，眼下也剛好可以測測他的實力。

說來也怪，邱臻言本不想不經長淵師弟同意觀察他的修為，可終是有些不放心。

仙門大會暗潮洶湧，不能輕易就讓長淵師弟上去，為了确定，所以他一次利用自身修為準備探測一下長淵師弟的真正實力。

可沒承想，最後竟是一無所獲。

他竟看不穿長淵師弟。

沉默半晌，在柳無絮以及其餘人的詫異下，邱臻言點頭，對着百裏衍道：“好。”

·

最終，是百裏衍随邱臻言、段逍，另有兩位元嬰真君一道行至了秘境入口。

除想要了解兩個大陸的差別外，百裏衍想到了。

按照書中提到的主角定律，此次秘境之行必有禍事，現在既然由他參與進了開啓秘境的隊伍中，那麽到時出了什麽緊急情況，他還可壓制修為入內。

小星雲秘境修為最高不過金丹後期，到時候他可以金丹後期的修為進去。

但會否真的遇到麻煩，又需是在不破壞此次入秘境的規則下、入內替他們解決，那麽其遇到的禍事許是沒有這麽簡單了。

走到秘境外停下後，那些即将入內的弟子也都齊齊跟上，顧琏易三人皆在其中。

百裏衍一眼就掃到了幾人，末了，他似不經意地挑了下唇，兀自心道……

且自求多福吧，希望能活下來。

又或者可以等到他去救。

如此，便算幾人命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