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 天工坊 敢問你那清顏閣,究竟做何買賣……

天工坊不愧為劇情中專程提過的男主未來手下産業,陳設裝潢處處透着貴氣。

腳下是胡商販來的長絨毯,堂中高懸的淺碧玉燈若自天宮垂下,一樓大堂裏的陳列櫃旁皆侍立一人作為講解,內側被從二樓屋頂垂下的帷幔分成無數個小隔斷,既保證了一定隐私,也不失雅趣。

而身份更貴重些的顧客顯然不會停在一樓,薛瑜目光掃過中央的樓梯,取出懷中手稿,轉向迎客小二,客氣道,“勞駕,不才有份手稿想請貴坊一觀,為鋪中定制……”

“嗤。”一聲嗤笑打斷了她的話,最靠外側的帷幔裏轉出一個年輕人,杏黃衣衫襯得他膚色發黑,抱臂上下打量薛瑜,“這是哪來的外鄉商賈,如此不曉得規矩?你家鋪子多大的本事,能用得上天工坊的大匠?”

小二笑着不卑不亢道,“何郎君說笑了,坊中确是收手稿的。”

“呵,他能拿出什麽好東西?從進門起就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了,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難不成是你們天工坊的親戚,這般讨好?”青年不依不饒。

薛瑜不欲多事,将手稿遞向小二,“勞送去與匠師一觀。”

小二左右看看,引着薛瑜往裏走了幾步安置在帷幔格裏,“郎君稍坐。”

“慢着!”被無視了個徹底的何某人追過來,伸手要搶手稿,“我倒要看看他有什麽本事!”

薛瑜擡手擋住他,“何郎君,為何如此咄咄逼人?某雖一介商賈,但焉知我無鴻鹄之志?”

“哦,某梁州何氏,名期,行二,你又是何人?既是鴻鹄之志,想來是做筆墨一行?”何期下巴擡高,顯然對出身十分自得。

惡毒炮灰在書裏見多了,但這麽降智的薛瑜還是第一次見。她按下想笑的沖動,“不才安陽王三,西市清顏閣便是我的鋪子。不過何兄猜錯了,非售筆墨紙硯,但也是雅事之一。”

“雅事?”天工坊的帷幔并不隔音,兩人的争端很快傳遍大堂,竊竊語聲四起,猜測者衆,始終沒想到薛瑜所說的是什麽。

“莫不是焚香?但西市的香鋪可不叫這個名。”

何期譏诮道,“聞所未聞,怕不是吃飯砍柴的腳店,改了個新名吧。西市不過些平頭百姓,就算你有志氣,哪懂什麽精絕技藝,能入大匠的眼?我瞧你也是識文斷字之輩,莫要在這裏自取其辱,我當年的手稿都沒上得二樓,你也配?”

噴了一大段,何期得意洋洋地看着對面的少年,心中郁氣散了許多,然而薛瑜并未如他所想的羞愧掩面逃跑,反而往大堂深處走去,壓根沒理會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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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難不成你要硬闖上樓嗎?!”

“你回頭看看。”薛瑜對這個自說自話的家夥無語了,再不開口他還要繼續糾纏,幹脆打破他的幻想。

何期回頭才發現周圍帷幔裏的各家郎君娘子都在看他,人人眼中都噙着憐憫和好笑,就像在看猴戲一般。他讷讷兩聲,臉騰得紅了。

“大匠請王三郎君上樓,請随奴來。”小二引薛瑜上樓,踏上樓梯之前,帷幔裏聽了全程的衆人中有人沒忍住,出聲問道,“王三郎,敢問你那清顏閣,究竟做何買賣?”

王三能被請上二層,說明手稿有可取之處入了天工坊的眼,就算他定制不成,提前結交一下也不虧。

吸引夠了好奇,薛瑜含笑拱手,介紹道,“小鋪當前主營肥皂,諸位若有閑暇,可來西市一觀,香鋪旁樹下便是了。”這是肥皂之名,第一次出現在安陽城中。

肥皂?

堂中衆人面面相觑,皆不曾聽過。眼看薛瑜不欲解釋,只能先暗暗記下。許是南方新流行的物事呢?

薛瑜在二層沒有見到天工坊負責人,這讓她的擔憂散去許多。天工坊匠人新得了她的手稿,對上面的幾個卯榫設計點和可伸縮的濾水支架贊不絕口,胡子花白的老人像個得了新玩具的小孩,“某閱稿無數,然王小郎此稿千中無一,功底更是百中無一。另外,此圖為何要這樣畫制?”

作為工科生,徒手繪圖是基本操作,薛瑜愣了一瞬,對比桌上堆放得亂七八糟的其他手稿才反應過來。西齊的立體圖雖有,但與現代繼承西方焦點透視法的繪畫方式相比還是差了一截。

對着求知若渴的眼神,再藏着掖着似乎太過分了些,更何況這還是要給她幹活的供應商方,得好好拉攏才行。薛瑜挽起衣袖,取了炭條在空白紙軸上邊說邊畫,原原本本講了一遍三視圖和透視圖的繪畫方式。

“原來如此!”等薛瑜停下時,唐大匠滿眼放光,拍着她的肩膀感嘆道,“小友大才啊!竟有如此精妙之法。不知小友在何處落腳,今後當向何處尋你?”

“西市,香鋪旁樹下清顏閣。”薛瑜輕咳一聲,将她帶來的高端肥皂盒設計稿往唐大匠面前擺了擺,提醒這位沉浸在學到新技術的匠師還有生意要談。

唐大匠一拍腦袋,手上沾的炭條痕跡全糊在了腦門上,他也沒注意,“小友之事就便包在我身上。木材和盒子倒都不難,按花紋裝點更是簡單,只是你要它起避水之效,上漆怕是要等些日子。不知小友需多少木盒?”

“此次一百足矣。之後我會送來新的盒蓋花樣,數量再加。”薛瑜報了個數字,“大匠可要叫人進來算賬?”

唐大匠揮揮手,“我便能做主。以你所授技藝,足矣抵這批木盒的價值。手稿之上的榫卯開合等處,十分新鮮,若小友願意将此技交給天工坊,之後所有用此技之物皆有你一份名與利,小友意下如何?”

聽他開頭一句,薛瑜心中微動,按着劇情裏男主掌控天工坊的描述,匠人怕是沒有這麽大的權限。既然此時天工坊還沒到男主手裏,她和唐大匠的合作或許還能更緊密些。

見薛瑜不語,怕她不懂行情,唐大匠專門找出一只簪子做例,“像這個,出自鐘小子之手,但這卡扣為我所授,若拿出去售賣,便要挂我二人之名。”簪子中空,靠金屬卡扣閉合,掩在雕花與珠翠之下,不知情者完全不會知曉用處。

“挂名就不必了。”薛瑜連連擺手,前世看到過的卯榫設計和現代肥皂盒濾水兩處并非她原創,授權揚名太不要臉了些。若是要盒面她絞盡腦汁畫的花紋授權,她倒能應下。

定好三日後來取貨,眼看太陽轉到正中,時候不早,薛瑜告辭離去。唐大匠依依不舍,一路将她送到樓梯口,“小友,別過。”

“來人啊,有人暈過去了!”樓梯下有人大喊一聲,一看卻是何期捂着胸口,癱在了地上。

“怎麽回事?”唐大匠皺眉問道。守在旁邊的小二上前,“這位先前與王三郎有些口角,許是見三郎入了您的眼,氣、氣撅過去了。”

“擡走擡走。”唐大匠對別人可沒有對薛瑜的好臉色。何期被擡去送往醫館,剛走幾步就醒了過來,回頭看見薛瑜,再不敢多說什麽,扭頭就走。

薛瑜剛踏出天工坊,迎面飄來一句笑語,“相請不如偶遇,錦湖不願來一道喝酒,原是來了此處?”她暗道不好,循聲望去,天工坊斜對面的酒肆樓上,靠窗的翩翩少年笑若春風拂面,對她遙遙舉杯。

是謝宴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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