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 登山 不乖哦

離下午一起上山時間不遠, 薛瑜回去換了身衣裳,帶了些吃的免得爬山路上餓了。風塵仆仆的魏衛河進門前,她還在在心裏複盤早上高臺上的發展。

在她估計裏會因為看到她沒穿那身衣裳失态的方朔只是正常打量過幾眼, 并沒有将要計劃失敗的焦躁感。雖然也能認為是方朔沉得住氣, 但她總感覺有點問題。

“流珠,在我回來前替我盯一下方家人, 尤其是小林氏。”

流珠點頭應下,薛瑜囑咐了薛玥不要亂跑, 等着哥哥回來一起吃宴,薛玥也乖乖應了。帶着兩匹馬出門的魏衛河半天跑了個來回,被借給他以遛馬之名帶出去的照夜白也難免有些萎靡不振,薛瑜摸了摸白馬的脖子,喂了它兩個奶疙瘩吃, 被照夜白舔了舔手,拱着要她上馬。

這次上山的位置與上次林妃開小宴的位置并不重合, 而是選了有大量平緩小坡适合進山的地方, 隆山山脈起伏蜿蜒, 高處挺拔,低處平緩,無論從哪裏進山都收獲不會小。已經聚集在山下的人不少,紅衣白馬的少年甫一出現,就輕松成了衆人的目光中心。

薛琅和陪在他身邊的鐘家小輩們一道過來打了個招呼, 挑剔地上下打量薛瑜幾眼, “三哥,要不斛生借給你兩天,寵着這些下人們就只會讓他們笨手……”

他後面的話在薛瑜的眼神裏咽了下去,若無其事地調轉馬頭, 站到了扇形散開的衆人另一側。不時有人上來套近乎,薛瑜送走了幾撥人,還有人揪着薛瑜身上的繡紋大誇特誇,幸好在薛瑜被馬屁淹沒以前,皇帝到了。

執扇和華蓋的儀仗從遠處移來,準備參加登山和狩獵的衆人翻身下馬,薛瑜聽着皇帝說了些關于這次慶祝豐收佳節的意義,總結了一下,就是比拼獵物多少也不會有排名和獎賞,落到旁邊一些如遭雷擊的小官身上的餘光帶上了幾分憐憫。

不過這對她來說是好事,只需要完成登高,順便逛逛隆山,就能下山吃飯。她明面上只帶了魏衛河一人進山,打多了獵物也沒法帶回去。不考慮九成可能發生的意外戲碼,完全可以當做秋游。

“……朕二子代朕與諸君同行,望你們互相扶持,皆有收獲。”

皇帝說到最後,向來中氣十足慷慨激昂的演說風格忽然轉向了柔和,薛瑜拱手作揖,翻身上馬。

見薛瑜為首打馬而出,薛琅也不甘示弱,一甩馬鞭緊跟其後,兩個少年開啓了登高的比拼,激起了年輕人心中的争強好勝,一時塵煙滾滾,馬嘶蹄震。

看着衆人離開的重臣和大族家主們看着年輕人的表現,臉上大多挂着笑,至于心中如何想,就不足為人道也。

皇帝像是被塵土嗆了一下,咳嗽了兩聲。将軍們投來擔憂但更多是玩笑的眼神,伍明越過薛勇擠到皇帝身邊,壓低聲音道,“大兄,殿下都這麽大了,你也別不服老。”

“滾一邊去。”皇帝毫不手軟地糊了他一巴掌,挨了打的伍明只嘿嘿一樂,又跑回自己的位置簇擁着皇帝往回走,默默注視皇帝狀态的許多人收回了目光。

在草原上疾馳和靠馬力登山是完全不同的兩種體驗,薛瑜反應靈敏,躲過頭頂勾下來的樹枝,落了厚厚一層樹葉的腐殖層成為了天然的吸音毯,即便同時進山的人很多,但不仔細聽,還會覺得那些聲音離她很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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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瑜如離線之箭一樣沖入林中後很快減速,剛休整完就要上山的魏衛河沉默地換到她身前開路,早上的持續奔馳讓他和照夜白都不太精神。登山本就枯燥,顧惜馬力他們也沒有放開速度往上沖,留出足夠休息的時間,兩人慢慢往山上去。

馬背上挂着薛琅新送的重弓朱顏,透過半幹枯的樹葉射來的陽光更顯出弓身的美感,薛瑜取下來摸了摸它,遞給了魏衛河,“我現在拿着也沒用,借給你了。”

魏衛河沒有接弓,而是扣上了自己的長弓,動作淩厲,眨眼間已彎弓如滿月,“什麽人,下來!”

樹葉間傳來簌簌的聲音,一只蜜蜂飛了出來,薛瑜樂了,“秋天這裏還有蜜蜂,倒是挺少見的。”

魏衛河沒有挪動箭頭,“三、二……”

“哇——求求了,別殺我,是我的錯!”稚嫩的童聲響起,樹葉的遮擋散開,一個蓬頭垢面的小孩從後面露了出來。

薛瑜策馬上前,“你是從哪裏來的?”看這樣子在山裏待了不止一天,但薛瑜只是剛進山,他要是附近的農戶牧民孩子應該早就回家了。

“我、我是蘆花村的,趁還沒下雪封山,來撿柴打些兔子。這次進山捉到了不少,我太高興了,走着走着才發現不認路了……”孩子一邊哭一邊從樹杈裏搬出來一個背簍,丢到地上給他們看裏面捆住雙腳的兔子野雞,又指了指遠處灌木叢裏藏着的兩捆木柴,“山下人太多了,我知道這裏不能來,但我又找不到路,只能瞎轉。”

隆山的一部分被軍營管轄,一部分劃歸行宮,山脈裏也有幾段允許附近的百姓進山。在秋狩之前這裏分割的沒有那麽明顯,百姓撿柴也算正常,秋狩開始後才為了安全正式禁止了進山,他說的走錯路完全有可能。

倒出來簍裏獵物看過,又問了小孩幾個附近縣裏的問題,小孩說起江樂山眼睛都在放光,行了,确定了,的确是鳴水人。

蘆花村到底在哪,薛瑜不清楚,但怎麽順着隆山地勢走到地形很有特色的流民棚那邊她是知道的,看着孩子騎在樹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她無奈道,“下來,下來就告訴你怎麽出去找江縣令回家。”

孩子一扁嘴哭得更傷心了,“我下不來。”

薛瑜好氣又好笑,“衛河,幫個忙。”孩子被抱下了樹,還沒馬腿高,剛站穩就跪了下來,“貴人,我知道錯了。”

“你繞着這裏走……”薛瑜把怎麽走到弧形的那處山脈然後下去找人的路線說了一遍,看着他乖乖點頭才道,“沒有下次,以後爬樹也要注意安全,快走吧。”

孩子一腳深一腳淺地離開,邊走邊回頭看薛瑜,薛瑜對他擺擺手,繼續往山上去。

直到看不見薛瑜的身影,孩子才擦了擦臉,剛剛哭得傷心表情一掃而空,變成了獨屬于孩子的調皮,聲音輕快,“中原人,也就這樣嘛,哪有那麽狡猾。”

他盤腿坐在樹旁,哼着鳴水最近常有的童謠,“勤洗手,喝熟水~”手裏拿尖銳的樹枝輕松剖開了背簍裏獵物的腹腔,無數正在蛻變的幼蟲巢穴擠擠挨挨在一處,血色和肉色扭曲相連,讓薛瑜見到能将隔夜飯都吐出來。

“說好了要回家,你不乖哦。”

雌雄莫辨的沙啞聲音響起,樹上一人倒吊而下,身上多餘的紅紗飄飄蕩蕩,像山鬼狐妖之類的傳奇故事中走出的存在。他正與男孩臉貼着臉,淺琥珀色的眼睛裏盛着古怪的笑,紅唇輕啓,“那就只好讓我來送你回家了。”

男孩反應算得上習武幼崽裏最快的那批,意識到不對的瞬間,手中的樹枝閃電般貼上了來人眼皮,然而紅衣人比他更快些,修長的手指按着男孩脖頸,将他的頭扭成了一個匪夷所思的角度。

方錦湖翻下來,揩了一下眼皮,擦下一抹血色,拿男孩髒得看不清底色的衣裳擦了擦手指,“啧,髒兮兮的。”

口中說着髒,但手下翻找男孩身上東西的動作一點不慢,直到摸出一根骨哨,他才停下手,“果然沒走啊。”

“勤洗手,喝熟水~”方錦湖哼着童謠,将男孩拎到剛剛那棵樹下,踩着樹幹借力,輕松将已經失去氣息的男孩放在了樹杈上,又貼心地恢複了之前樹葉的遮擋,飄然落下時仿佛谪仙降世,不帶一絲一毫煙火氣。

紅衣美人以一種詭異的輕飄感在林間不斷向前,被丢在原地的那些男孩的“獵物”們逐漸産生了變化,開膛破肚的那只身體裏的正在蛻變的巢穴很快變成了一只只出巢的成蟲,和薛瑜之前見到的模樣相似的蜜蜂嗡嗡飛了起來。

該說照夜白不愧是一匹名馬,就算薛瑜在路上耽擱了一會,還是很快趕上了直奔山頂的一撥人,甚至到了山上專門開辟出的主路後,還順手撿了一個可憐的在路邊嘔吐的韓員外郎。

韓員外郎吐得臉色慘白,“呼、呼,殿下?”

好歹也算是她之前回收利用過的工具人,見人吐成這樣,薛瑜實在于心不忍,讓魏衛河警戒,自己上前拍着他的背。

他不知渾渾噩噩的腦子裏想到了什麽,抖着手摸出來一個荷包,掏出十分眼熟的果脯遞給薛瑜,“吃嗎?很好吃的嗚嗚嗚……”他哭得直抽抽,“你怎麽什麽都會啊,連出來秋狩曬得太陽最多都比別人白!我就是個蠢材,一出來都看你了,連我都想看你嗚嗚嗚……”

薛瑜摸了摸臉。

阿這。當然是因為她戴的是面具啊。

“吃嗎?”韓員外郎嚎啕大哭一陣冷靜了下來,又遞了遞果脯。可能是因為之前在度支部和薛瑜一起展開過關于吃食的讨論,在他心裏感謝薛瑜和果脯有着直接關聯。

薛瑜禮貌拒絕了,“韓員外郎……”

“我叫韓北甫!”韓員外郎也不知哪裏來的勇氣喊了一聲,看見薛瑜又慫了,“臣就、就是喊一聲,殿下随便叫,多謝殿下幫忙,臣立刻就走。對了,四殿下往山腰林子去了,應該還有一會才會上山頂。”

不是他提醒,薛瑜真沒想起來他的名字,拍了拍他的肩膀,“北甫啊,你這樣子也不适合再往上走了,不如回去?你詩文就寫得不錯啊,習武弱些,別處努力就是了。好好在度支部幹活,喬尚書又是公平的人,總有出頭那天。”

“我、我再想想。”韓北甫胡亂擦了擦臉,“臣先回去了,祝殿下武運昌隆。”

韓北甫牽着馬往山下走,腿應是下馬時傷了,一瘸一拐的,成天閑得沒正事的太醫署衆人這下總算迎來了一個真傷患。

薛瑜和魏衛河順着大路繼續向上,既然考慮好了不刻意追求獵物安全為上,鑽林子的體驗還是留給準備花式打獵的衆人。

“奇怪,衛河你見過快到深秋還有這麽多蜜蜂嗎?就算山裏的桂花茱萸等等開得晚,今天也碰見好些了吧?”薛瑜瞥見又一只蜜蜂飛過,“秦醫令給的蟲藥還有多少?”

秦思之前給薛瑜包了許多點燃或者放置後都能驅除庭院蟲蟻的藥材,上次去給薛玥診脈還又補充了些新的殺蟲藥,院子裏用不完,就分給了時常外出的幾個侍衛。

“臣還未用,若有蜂禍可立刻使用。”魏衛河的回答令人十分安心。

“吃嗎?”薛瑜摸出上山前準備的奶疙瘩,自從她提出濃縮奶味後,奶疙瘩變得更好吃了些,帶幹糧上山有些不合适,吃點奶制品補充體力。

魏衛河道謝接過,掃視完一圈,喝了口水。薛瑜已經離山巅不遠,沒有比賽的壓力,順着高度加成俯視山腰和更下方。不遠的行宮變成了積木似的構造,離得近些的人裏最顯眼的就是正沿着大路返回的韓北甫,其他人都隐在林子裏看不真切,只偶爾露些邊角出來。

薛瑜尋覓着方朔今天穿的那身深藍騎裝,卻遲遲沒有找到,薛琅沖出一處樹林疏密交接處時,她第一時間就注意到了他。

這小子顯然有些上頭了,臉上濺了血,一馬當先追着獵物跑,跟在他身後的人或多或少都馱着獵物,應該都是薛琅殺戮的結果。

上山前沒有追随在薛琅身邊的方嘉澤又跟在了隊伍裏,他的馬上馱了最多東西,連薛琅的近侍待遇都比他好。

薛瑜想了想,确定上山前方嘉澤的确是跟着方朔的,那麽,方朔去哪裏了?

山頂上,一雙眼睛注視着走走停停開始分享食物的兩人,輕輕吹響一只骨哨,極度接近鷹唳的聲音傳出很遠,引來還在樹林裏搜尋獵物的許多人擡頭尋覓鷹的身影。

“哈哈其,該早點回來了,要下雨了。”他喃喃着,微勾的鼻子聳動着嗅聞風中的氣息,“中原人,就是狡猾。”

“你就是太平公這次派來的人?”方朔從旁邊走出來,有些挑剔地打量山上的大個子,厭煩道,“太平公無人可用了?派一個胡蠻來見我。”

“蠢貨。”蹲着的胡蠻站了起來。若薛瑜在這裏,立刻就能認出這是之前謝宴清等人說去抓小偷了的石勒燕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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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路上走得慢,但到達山頂時兩匹馬都精神狀态不錯,更令薛瑜驚訝的是,放在山頂專門做記號的大石上還光滑如新,到達後留下刻痕的人一個都沒有。

薛瑜自娛自樂地笑笑,“也不錯,登山比賽第一。”她拔出一支箭,在石頭上刻下自己的名字,“休息一會,我們就下山。”

雖然早早下山可能錯過戲碼上演,但也比被意外卷進去強。

發現好獵物的驚喜叫聲多了起來,此起彼伏連成一片,沉迷捕獵的衆人應該都會有些收獲,薛瑜摸了摸下巴,“都發現了好東西,我們空手回去會不會有些難看?要不抓兩個兔子之類的帶回去炖了加餐?”

“殿下,有個動向似乎有問題。”魏衛河聲音平穩,薛瑜立刻警惕起來,順着他的指向望去。

一片她始終沒找到的深藍色衣角被她捕捉到,深藍色衣裳前面樹影搖曳,不停有樹冠簌簌抖動起來,被薛瑜收入眼中,眼前一亮。方朔離她不遠,放開馬跑幾個呼吸就到,看樹林晃動的樣子,要麽是方朔在追大家夥,要麽前面是個人。

看到了,是個褐色衣裳的人。但他只出現了一次,這很難,尤其是在秋季樹葉大多幹枯,比不了夏季濃蔭蔽日的時候,不停暴露的方朔也襯托得跑在前面的人躲藏技巧尤為優秀。

上山的人裏沒有穿褐色衣裳的,因為這次布料問題,薛瑜特意關注過這些人的衣着。那這個人出現就顯得格外奇妙了,是方朔安排的人,還是什麽人?但無論哪個選項,應該都與薛瑜等的事件有關。

她猜不出那身布料到底是用來做什麽的,如果是吸引野獸,如今的追擊情形就該反過來。那難道是用來讓人神志錯亂的?還是說只是類似武俠小說裏的追蹤信香,指引這個褐衣人來殺她,結果殺手發現香味在方朔身上,只能告訴他這單作廢?

薛瑜停下猜測,拍板決定,“走,我們跟過去看看。”

魏衛河并沒有阻攔她,他望望天色,“陳關和黎熊應該已經進山了。我們有聯絡哨,殿下放心。”

他的話讓薛瑜底氣更足了一些,最後檢查了一遍兩人的裝備,為手.弩上緊了弓弦,扣在馬背上。薛瑜沒想湊太近惹火上身,估算了一下距離,選了個适合遠遠綴着旁聽的切入點,兩人翻身上馬,直奔還在一追一逃的兩人身後。

隆山山頂不像有的山是一片削平了的土地,甚至能居住村落,山頂百步見方,只有幾塊大石零散放着,薛瑜兩人離開後,方錦湖從旁邊的密林裏走出來,站在薛瑜曾站過的位置環顧四周。

如果薛瑜之前有時間随陳安多聽幾節戰術課,就會發現,這裏是一處絕佳的瞭望之所。想觀察山上衆人的人,必定曾在這裏停留過。

方錦湖看着淺紅色的人影沒入林中,撫上被刻下名字的大石,纖瘦的手臂像沒用什麽力大石便一個邊角翹起,石下卻露出了一個深坑。

被幾個木樁撐起來的石下深坑裏,一個穿着齊國軍服的将軍雙眼圓睜,呈托舉狀跪着,已經沒了呼吸。他死亡時間應該不久,由于身上沒有創口,并未傳出奇怪的氣味。如果不是方錦湖搬起石頭,也許會在許多年後風雨交加導致土壤被沖走後,才會有人發現下面有一個葬坑。

“該說你心大呢,還是運氣好?”方錦湖沒将他撈起來,反而放下了石頭,讓葬坑重新變回不見天日。

方錦湖撣撣紅衣衣袖上沾着的石上灰土,唇邊噙着一點溫柔笑意,任何一個只看到他的人都會覺得他只是在踏秋散步。

山頂上再次變為空無一人。

薛瑜追得不近不遠,魏衛河負責警戒,讓她能專心捕捉前方方朔的喊聲。

“為什麽害我!”“你們、你們都會死!我要殺了你!”

如果不是看到是方朔追着一個體型壯碩的大漢跑,僅看兩人體型和臺詞,薛瑜一定會以為方朔才是那個受害者。

“嗡嗡、嗡嗡——”樹林裏蟲子多,聲音混起來令人煩躁,薛瑜四處看看,沒有看到蚊蟲蒼蠅身影,只能嘆口氣,準備等方朔的你追我逃游戲結束再快點離開這裏。

“你走了,就什麽都別要了!”方朔的喊聲幾乎破音,混雜着恐懼與抗拒畏縮,完全不像往常的狀态,薛瑜心頭一緊。

不對,她的猜測都錯了,方朔在追的很可能是事關他秘密的人!

薛瑜當機立斷,拍馬上前,準備好的弩機瞄準前方褐衣大漢,寒光連閃,三支箭矢飛向關節。

可惜大漢壯碩的體格不影響靈動,閃身避過。薛瑜皺眉,手.弩一次最多上三支箭,她只能抓緊換箭。魏衛河手持的朱顏不愧是三石重弓,射出的箭簡直帶上了虎嘯之聲,可惜被大漢再次避過,箭頭深深紮進樹幹,從另一邊穿出。

大漢将疾馳的重心換成躲避,向前跑的速度難免慢了下來,方朔的功夫平平,在追上他只剩幾步遠時才意識到箭矢飛過,狠狠出了一身冷汗。

他的停頓沒有影響薛瑜,薛瑜瞄準前方,然而大漢太懂得躲避了,借方朔遮擋只露出輪廓,這一輪箭遲遲射不出去。

時間寶貴,薛瑜做了取舍,示意魏衛河繞去前方阻攔。

“是不是你引來的人!啊!”方朔絲毫沒有追兵在後的意識,還在氣急敗壞地怒罵,猛地見一直只顧着跑的大漢回頭,咧開一嘴白森森的牙,伸手握住他的脖子,近距離的嗜血威脅把追了一路什麽難聽話都罵出來了的方朔驚得僵住,“你你幹什麽,你殺了我什麽都沒有!”

這句話立刻坐實了他們之間的聯系,大漢沒有回答,提着方朔衣領,像要在兩人的追擊中将人直接帶走。

方朔被提起來兩腿亂蹬,喉嚨裏擠出的聲音破碎,像是逐漸窒息。

亂晃的方朔制造出空檔,大漢轉身的瞬間,薛瑜按下弩機。

“嗡嗡——”

“啪!”

兩道風聲從薛瑜手邊飛過,她瞄準前方,沒有躲避,只單手抽出鞭柄中的匕首,劃向不知為何向自己飛來的蜜蜂。

一個動作,牽一發動全身,分心之下,已經瞄準大漢後背的箭偏移向下。

蜜蜂消失,薛瑜緊追而上,然而畢竟還有段距離,前方大漢兩個起落消失在林中。照夜白穿過樹林時,大漢已經沒了蹤影,只剩下趴在半跪下來的馬背上不知是死是活的方朔背上插着三支箭。

讓人跑了。

剛剛繞路去追大漢卻因為薛瑜遇襲立刻折返的魏衛河對上她詢問的眼神,搖了搖頭,有些慚愧,“只看到脖子上挂着一個骨哨,像是胡蠻。”

他在地上仔細尋覓,只找到一只只能在落葉上掙紮的蜜蜂,它的翅膀裂開,顯然是之前被薛瑜劃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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