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 . 墜崖 以身相許

薛瑜往身後看看, 被她射瞎射傷幾只的狼群跟在後面,數量明顯變少了,或許在她看不見的地方, 已經有狼繞路包抄。

此時已經顧不上什麽遇到狼不能跑了, 從大路走才能最大限度放大馬速的優勢。

薛瑜夾緊馬腹,照夜白打了個響鼻, 快速斜向外沖去。“唏律律——”照夜白猛地僵了一瞬,薛瑜回頭看見一頭狼撲了上來, 死死咬住馬臀。

她取出匕首,狠狠紮進狼頭,血混着腦漿迸射一臉,拔出來,再紮進狼嘴, 失去生命的狼摔回地面,陽光重新照到薛瑜身上。她擡手抹去眼前糊住眼睫的部分血, 再次加速。

黑熊慢吞吞像是在戲耍獵物的身影已經出現在密林邊緣, 薛瑜調整了方向, 略向旁邊偏斜,避開熊很可能的追擊。最穩妥的是傷到熊的瞬間逃離,薛瑜反手一摸箭囊要再次填箭,卻摸了個空。

兩人上山準備的箭囊不少,但魏衛河走時絕大多數都給了他。薛瑜剩下的箭已經在剛剛退狼時射空, 袖箭用的鐵片銅片倒是不少, 但對熊的殺傷力微乎其微。

只能賭一把了。

照夜白跑得格外快,眼看就要避開黑熊,熊大步跑過來,隐約的震動感傳來, 照夜白本能地偏離了方向。

黑熊近在咫尺,腥臭和血腥味撲面而來,薛瑜甚至看得清它毛上滴落的血,她擡手狠抽了黑熊一鞭。

一鞭激怒黑熊的同時也給照夜白逃離争取了時間,它跑出了大路範圍,踩上一塊大石,只要一個跳躍跳到不遠處的斜坡上,就能躲過黑熊。

咔嚓。

失重感太過明顯,薛瑜視野裏的一切好像都變成了慢動作,看得到下方的深淵,也看得到不遠處的斜坡,一點點裂開向下傾斜的大石上兩個清晰的馬蹄鐵印也印入了她腦海。

或許是她計算力太好,她清醒地意識到,帶着她和方朔,照夜白只有一起掉下去的下場。

雙腳脫镫和尋找合适方向的判斷只需要一瞬間,薛瑜反手攥着方朔的頭發不讓他試圖留在馬上,狠心往下一滾,借力推了照夜白一把,“回營!回營!”

神駿的白馬已經被血色染得髒兮兮的,照夜白痛嘶一聲,和薛瑜兩人分開。

滾下馬的瞬間,薛瑜有意往崖面跳去。撞擊,翻滾,“哇”的一聲,溫熱黏膩的液體灌進薛瑜衣領,她攥緊匕首,在下墜的空中竭力躲開滾落下來的碎石,眯眼注意着峭壁和土壤,找準機會,将匕首深深紮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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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啷——刺啦——”

下滑的匕首停下,薛瑜也找到了機會踩到了一塊岩壁上。高處的悶響和下方過了好一陣才傳來的沉悶落地聲是最先聽到的,其後是崖邊的獸吼,薛瑜被像八爪魚一樣勒在身上的方朔勒得頭昏腦脹,半點沒有劫後餘生的喜悅。

“你……松手……”

方朔呼哧呼哧喘着粗氣,像拉風箱似的,張口又嘔出一口血,“再動,再動就是一起死。”他躲開薛瑜掰手指的手,換成扣住薛瑜肩膀,本就比薛瑜重不少,一個挪動就讓兩人都晃了晃,好懸穩住重心。

沒了勒脖子的人,薛瑜總算能喘口氣,沒理會又開始發癫悶笑的方朔,上下看了看。下方是不見底的山中峽谷,險坡斜斜向下,幽暗異常,上方的天光只照得到頂部的一部分,薛瑜還能看到不少被二人摔下來時撞出的痕跡。

她命大,方朔也命大。

薛瑜活動了一下只有大半踩着石塊、卻支撐着兩個人重量的腳,無比期望好運能繼續保持。眼前有些黑影浮動,薛瑜眯了眯眼,才确定頭頂大概大半人高的位置有一塊突出的石頭,“方朔,頭頂有一塊石頭,你抓着往上走。”

帶着兩個人的重量往上爬太難了,這時候之前什麽事都得抛在一邊,先讓這個瘋子放開她上去,就算沒辦法繼續走,她一個人也能支撐更長時間。

方朔的聲音裏還帶着神經質,“那你快爬啊!”

薛瑜壓着火氣,“你不想做皇帝了?你不要你的佳雲了?不想死就自己上去!”

“佳雲?哈哈哈我的佳雲……她可真好看,真虛僞啊!你真像她,想殺了我吧?薛泰的兒子也得對我低頭,我才是齊國之君!”方朔拍打着薛瑜肩膀嘿嘿笑,突然轉成了哭腔,“沒了,都沒了,什麽狗屁太平,我坐不上,要那玩意有什麽用?”

他說得颠三倒四,薛瑜卻抓住了問題,“這次猛獸進山,是你們做的?”

方朔又只顧着笑了,薛瑜隐隐猜到他這個樣子和之前的蜂有關。剛追上他的時候他只是有些輕狂,還有些腦漿在,還記得裝樣子,現在已經徹底抛棄了腦子這玩意。

方朔起碼有一百五十斤,薛瑜只覺得渾身都在痛,她深呼吸放空大腦,不去想那些身體提出的抗議,身上粘的是汗還是血她已經不想知道了,在徹底撐不住之前,她必須得争取一下,不然真要死在這裏了。薛瑜仰着頭,踮起腳往上努力夠了一下頭頂的石頭。

嘗試失敗。

但就在向上的一瞬間,她看清了那不是石頭,而是一處狹小洞穴突出的邊緣。洞穴多深她沒仔細看,但就算只有入口那一小塊地方,也夠擠着站兩個人了!

下落時可能因為角度和從明到暗的光線問題,洞穴并沒有第一時間被她發現,不管是哪路神仙保佑,薛瑜總算看到了生還的希望,眼睛發亮,“方朔,上面有山洞,你松松手,往上爬。”

“騙人,不是乖孩子,不乖是要餓肚子的。”方朔纏得更緊了一些,腿上使力差點把薛瑜站在石頭上的腳帶出石面。

晃了晃,薛瑜穩住身形,只覺得腦門青筋直跳,被怒氣沖昏了頭,一手掰手指,偏頭咬上方朔的手,“想死,你自己去死啊!”方朔任由一只手被她咬得血肉模糊,松開另一只手猛地掐上薛瑜脖頸,哈哈笑得喘不上氣,“這就受不了了?你比錦湖還差得遠嘛!”

她真的,受夠了!

有那麽一瞬間,薛瑜想過拔了匕首捅死方朔,掉下去再謀求生。然而頭頂上有一個溫溫柔柔的聲音響了起來,讓糾纏在一起的兩人都愣住了。

“郎君,可玩夠了,要幫忙嗎?”

從上方石頭上探出了一個頭,他頂着一張熟悉的臉,笑得十分賢良淑德。

綁住衣袖袖口的紅紗垂落,分明是男式衣袍卻又混了女氣,搭配得完全不倫不類。排除出現的時間地點,倒很像是志怪故事裏山中勾引人的妖怪。

薛瑜眨了眨眼,才确定自己沒看錯。一身男裝的方錦湖頂着最近的女裝妝容,任何人第一眼看去都會以為是個男裝女郎。男扮女裝的女扮男裝,給她在這玩套娃呢?

如果不是實在沒力氣把狗皮膏藥撕下掄起來,薛瑜真心實意地想把方朔砸到方錦湖那張笑臉上,好讓他們父子團圓。

薛瑜忍下已經沖到嘴邊的髒話,“方二娘,鐘郎君,你想怎麽樣?”

“三殿下!錦湖!我就知道你會來,快,拉我上去!這下你回去名正言順!”方朔再次清醒過來,激動地向上方伸出手。

他不會救的。

薛瑜聽着方朔欣喜若狂只覺得好笑,仰頭看着上方,光線不足,那雙淺琥珀色的眼睛幽暗至極,臉上仍帶着笑,心裏卻不知在想什麽。

方朔手腳并用,踩着薛瑜要往上爬,被她猛地薅住頭發,“啊!”方朔慘叫一聲,突然又開始癫狂大笑。

“你再動,我們就一起摔下去。”薛瑜威脅完方朔,望着方錦湖,忽地笑了,“這就是你來想看的?”

方錦湖收起了虛假的溫柔笑臉,“多有意思。”

方朔就算又瘋了,還記得上面有人能救他,“吃糖,吃糖啊錦湖,我們走,阿耶帶你去吃糖。那個蠢丫頭,哈哈……”

“蒼蠅,別叫了。”方錦湖往下扔了塊石頭,看他像看什麽垃圾。

“嗚嗚!”薛瑜清晰聽見了碎裂聲,液體再次打濕她的後背。世界終于沒了那魔性的笑聲,薛瑜本以為自己知道這個坑人的玩意被收拾了會高興,然而心中只有一片平靜。

就像方錦湖剛剛說的,蒼蠅罷了,人會因為拍到蒼蠅高興嗎?哦,方錦湖真的會。

他不僅高興,還興致高昂地又摸了塊石頭出來。一張畫出柔美感的臉龐上興奮和厭煩兩種截然相反的情緒讓他顯得格外扭曲,見薛瑜不說話,方錦湖挑了挑眉,“你不幫他求情?”

“你怎樣肯讓我上去?”薛瑜沒有提及方朔,看方錦湖這樣子,大概也不會放過他。

“郎君怎這樣想我?”方錦湖單手捧心,仿佛傷心欲絕,忽然往後退了一步。下一瞬,一個紅色影子翻身而下,薛瑜無處可躲,只想罵人。

再來個方錦湖挂着,還是幹脆一起死吧!

然而倒吊下來的方錦湖十分精準地停在了薛瑜頭頂,對她招招手,“郎君救我兩次,那救命之恩只好以身相許了。”

伸出的手仿佛是一個承諾,但薛瑜沒能想出他究竟要做什麽。袖口垂落的紅紗在薛瑜眼前顫動,她虛握住方錦湖的手,忽然說了個冷笑話,“然後一起摔下去殉情?”

方錦湖的手有些熱,被握住後順着薛瑜的手臂一直向下,環住她的肩膀,聲音輕柔得好似耳語,“那多沒意思。”

耳畔風聲乍起。

靠近後薛瑜聞到了他身上濃郁的血腥味,翻上洞穴的那個擁抱短暫得好像從未存在過,方錦湖松手很快。

關節處被強行拉拽的痛感尤為強烈,薛瑜站上洞穴地面迅速往後退,活動了一下肩膀,被拎在方錦湖另一只手裏的方朔嘴裏砸着石頭,只能發出嗚嗚聲。

方錦湖的力氣,實在是個謎。被架着掄進洞穴的薛瑜不知怎的想起上次和他打的那場,比起能一口氣甩兩個人加自己體重的力氣,之前甩個紅綢實在是太小兒科了。

方錦湖像是暫時對她失去了興趣,按着方朔跪在洞口。方朔背上已經破破爛爛,血色滿身,之前的箭也不知在一路奔逃中丢到了哪裏,他完全跪不住,幾乎是趴着,頭被迫懸在外面,渾身顫抖得想要往回縮。

嗚嗚聲音不絕,方錦湖像沒聽見一樣,手指靈巧地拆了衣袖紅紗,将方朔捆了起來,語帶惋惜,“真抱歉,我改主意了,父親。”

他手中那把寬背黑刀反射着暗光,在方朔身上比劃了許久,也沒選定一處下刀的位置。薛瑜剛悄悄把丢在洞裏的長劍挪了個位置,就見方錦湖轉過頭,“郎君,你覺得先割哪裏好?”

割方朔被他說出了割豬肉的感覺。溫柔的笑配着手下刀和人,仿佛一個變态殺人犯。

情況對她太不利了,薛瑜頭疼得厲害,努力集中精神分析該如何從方錦湖手下活命,随口道,“腰吧,那裏腫得大。”

“好啊,那就這裏。”方錦湖聲音輕松,方朔的嗚聲變了個調,猛地凄慘起來。

方錦湖剁下一塊肉,擡手往崖上扔去,沒一會薛瑜就看到一團血淋淋的東西又從洞口劃過。方錦湖搖了搖頭,“啧,喂畜牲都不吃。”

落崖後掙紮時強行忽視的身體的疲憊泛了上來,薛瑜渾身都在痛,摔過一次,帶的傷藥也不知去了哪裏,被方錦湖拽上來時沒忘記拔下來的匕首也已經彎了,唯一的好消息是和奶疙瘩放在荷包內外兩層的袖箭銅片們居然還在。

薛瑜坐了一會,眼前有些發花,只能眯着眼看洞口正割肉割得開心極了哼起歌的方錦湖。方朔的兩只手已經傷可見骨,被強行用成小剔刀的大刀割去了大多數血肉,而深藍色的袍子更是浸透了血。

所有的肉都被方錦湖扔回了崖上,狼嚎和吼叫聲不絕,要不是峭壁實在太難借力,薛瑜毫不懷疑這時候上面的猛獸已經被濃郁血氣勾引下來。

“咔嚓”一聲,伴随着石頭碎裂聲,方朔不似人的痛嚎響起,為他取出石頭的方錦湖有些不滿意,卸了他下巴,頓時只剩下含糊的嗚咽哭聲。方錦湖盤腿坐在他旁邊,側臉被漏下來的光照得微亮,忽略血跡的話,竟有幾分悲憫,然而說出來的話只能讓人打哆嗦,“說的也不是真心話,要不割了吧?”

薛瑜積攢了些力氣,出言試探,“不想聽他說話,保持這樣也可以,割掉舌頭人怕是要死。”雖然看方朔受傷的樣子,很可能也活不了多久了。

方錦湖回頭看她,“他賴着你,未免太不識趣了些。你不是想殺他嗎?怎麽能髒了郎君的手?”

“那,謝謝?”薛瑜扯了扯唇角,冷靜拆穿,“你只是自己玩上頭了。如果可以,我還想問他事情。”

真相信方錦湖想搞什麽以身相許她就是腦子壞了,但他一心折磨方朔,現在畢竟手下也沒有足夠的力量,未嘗不能商量一下聯手。好歹也是剛剛救了她的人,又有系統禁殺保護,能不發生沖突最好。

方錦湖別過頭,肩頭聳動,忍耐的笑聲回蕩在窄小的洞穴中,“有意思,你真有意思。”他揮刀的動作閑适無比,一割一抛,又是一片血淋淋的肉被甩上去。

“還有一命,你想好什麽時候讓我還了嗎?”他仿佛在閑聊,薛瑜頓了頓,另起了一個話題,“你不想看到他在離夢寐以求的一切只有一步之遙時絕望嗎?”

看到方錦湖如何折磨方朔,薛瑜猛地明白了原書中他答應方朔不會殺他,又在登基前一天貶方朔做京城不入流城門卒的原因。他就是故意的。

方錦湖忽然站了起來,長刀拖在地上發出尖銳聲響,被拖過來的方朔只剩下哼哼的力氣,血痕拉了很長。他在薛瑜面前蹲下,親昵地摸了摸薛瑜的臉,“真了解我。”

“我等了一天又一天,給他準備了最好的結局。我要他達成所願,又只能重重摔落。他離夢寐以求的未來近在咫尺,卻永遠只能看着別人加官進爵,自己當腳下泥。那些失落、那些絕望、那些午夜夢回的痛苦……啊,想想連痛都沒那麽難忍了。”

方錦湖語氣裏混合着回憶和迷幻,唇角輕勾,額頭貼上薛瑜的額頭,他的額頭反而冰涼,聲音溫柔得能掐出水,“可看到他傷害你,我就只想一刀刀剮了他。薛瑜,告訴我,這是為什麽?”

可能是因為同一張臉,你覺得在被害的是自己吧。

薛瑜假裝在按傷口,掩飾着一直沒有放松頂在石壁上借力的袖箭機關,面不改色地胡說八道,“可能是你喜歡我這個給方朔找麻煩的人吧。”

“倒也沒錯。”方錦湖的承認出乎薛瑜意料,他将薛瑜散開的頭發攏到耳後,“那,我是不是該謝你?”

薛瑜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我做好事不圖謝,但是他再不止血,我覺得你就沒得玩了。另外,你現在剮他,和你想讓他絕望不沖突,你想看嗎?”

“嗯?”方錦湖蹭了蹭她的額頭,發出了一個催促的鼻音。

“我能讓方朔栽一次,就能有第二次。你不想讓他名聲掃地,對他做錯過的事情付出代價嗎?你不想看着他衆叛親離,一無所有嗎?你不想揪出他背後提供明香丸和各種物資害了你這麽年的人要他們死嗎?殺了他,只是讓你痛快一次而已,後面的戲碼,才更好看。”

兩人貼得很近,薛瑜的心底一片冰冷,心跳卻很快。

方錦湖眼中倒映着臉上濺了血跡的少女,她蒼白疲憊的臉色透過面具,不屬于她的五官在他的視野裏淡去了,只一雙眼還明亮着,像燃着火。

咚咚,咚咚,極近的距離讓薛瑜聽到了方錦湖的心跳聲,心跳越來越快,幾乎和剛剛經歷一場逃生現在還在緊張的她心跳齊平。

他在想什麽?她該在什麽時候動手?

“衆叛親離的戲,你已請我看了一場了。郎君,你心太軟了。”

方錦湖最後一句話說出口的一瞬間薛瑜就意識到了不對,側身想躲,就被方錦湖握住手腕壓在了石壁上,方錦湖将她壓在身下的長劍和匕首抽出丢進洞穴深處,摔落的嘡啷聲像砸在薛瑜心上。

“鐘兄,有話好好說。”薛瑜只當自己沒有躲避過,無奈地笑笑,“大悲大喜大怒,小心發病。”

方錦湖:“你知道的真不少。”

“我可以幫你治病。”薛瑜抛出了第二張牌。

方錦湖笑得渾身發顫,“你真的,很想做這個皇子。為什麽?你不喜歡權力,不喜歡貴族,不喜歡殺戮,心又這樣軟……會死的,殿下。”

他沙啞的尾音格外撩人危險,又帶着一份親昵的擔憂。薛瑜在他眼中沒有看到惡意的戲弄,和視為敵手的抗拒,只有單純的好奇。

“但是我想看到太平,想看到富足,想看到每個人有飯吃、有衣穿,不用賣身世家,不用苦苦求生。”

薛瑜平靜望着他,“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來做我的門客。我需要你的武藝,也需要這個名字。”

她擡手推開突然僵住的方錦湖,脖子上被射了五六片鐵片的方錦湖摔倒在地,薛瑜抓緊時間去拿了沾着土和血的匕首,胡亂擦了擦。

匕首上還有多少藥效她不确定,但應該比袖箭效果好一點。

薛瑜将彎彎扭扭的匕首抵在方錦湖脖子上,“我的邀請依然有效,就算你不答應,我也會對付方朔和他背後的人。但是只有你來了,才能治療你的病。而且,鐘夫人的病應該也不能拖了,好好考慮。”

方錦湖張了張嘴,沒說出話,薛瑜見狀,在他大臂上選合适的地方劃了一刀,方錦湖不動了。

薛瑜等了一會,沒等到方錦湖起身,才确定被反複浸泡過藥汁的匕首仍然有效。按着秦思說的劑量,大概夠讓方錦湖昏迷半天。她松了口氣,幫方錦湖把紮進脖子的幾個鐵片拔下來,由于過于密集的填充和下向上射擊,鐵片切開的創口都很小。

洞裏忽然變得格外安靜,只有呼吸和心跳聲,薛瑜低頭看了看袖箭,一片片将鐵片重新裝了回去。如果不是方錦湖只控制了她另一只手,她還沒這麽容易脫身。

方朔倒在地上像死了一樣,方錦湖身上除了一個骨哨,什麽都沒有,薛瑜只好放棄,抓緊時間扯了方朔的衣裳将創口最大的幾個位置血管緊緊紮住。給他處理時薛瑜才注意到方朔滿口牙都沒了,滿臉是血,耳朵沒了一只,雙手骨頭參差不齊,掌心也被割得血肉模糊,腰腿和屁股上的肉更是一片慘狀。包紮能起多大作用,就得聽天由命了。

死了算他倒黴,活下來也沒多幸運。

處理完方朔,被刻意忽略的血腥味和眩暈感同時湧上,她跌跌撞撞跑到洞口,對着崖下嘔了半天,才感覺緩過勁來。

天色昏暗,崖上的獸群已經散去。洞中方朔和方錦湖都一動不動,薛瑜吐完扶着地撐起身,腦中一陣陣的天旋地轉,一抽一抽地疼,全身酸痛無比,身上的擦傷更是火辣辣的。她靠到洞口石壁上望向天空,沒有藥,只能忍着。

眼下,只能等了。

希望照夜白能安全回去。

被以為昏迷的方錦湖并沒有暈多久,他嘗試着活動手指,卻發現自己無法動彈,只有沒合攏的眼縫中能看到外界一線景象。

坐在洞穴亮處的少女單手捂着眼睛,水珠一滴滴從手掌邊緣落下,無聲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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