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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來之前正是因為相曲身上帶着阿乙蓮藕氣息,才會被戴花誤認為的天罡,相曲喂雲昭吃下的圓珠同樣是此效用。

“姐姐。”戴花少女雙臂垂着幾根細長根莖,她被抱藕少女護在身後,生澀開口,語氣掩飾不住的欣喜,“你終于出來願意見我了。”

抱藕面色不虞,她目光複雜地看着戴花,意識到戴花似乎看不見她在哪,心下一沉:“你的眼睛……”

戴花抿着嘴,輕聲道:“看不見了。”

抱藕少女口口聲聲說着與妹妹有仇,在水上時還說要請人來殺她,此刻忽然表現出姐妹情深的模樣。

原本殺氣騰騰的抱藕看見戴花這般模樣,氣勢陡然弱了下去。戴花肩上根莖飛舞,摸索到了抱藕身邊,小心翼翼牽着她的衣袖:“他們殺了阿乙,還有我的天罡地煞,殺他們、不冤枉!”

抱藕擰着眉頭,訓斥她道:“仙長曾教導我們,任何時候都不可傷害生靈,你逆天而行,雙眼已經遭到了反噬,再繼續下去,你要做回空有一身修為卻神識混沌的蓮藕人嗎。”

戴花語氣冰冷:“仙長丢下我們,他的話,我不聽。”

抱藕摸着戴花受傷的右臉,戴花雖然看不清楚,仍是将臉貼在抱藕少女的手心,冷硬的面目也柔和許多,如此更像是個小女孩了:“姐姐,仙長不會知道的,讓我把他們都吃了,我們就能離開這個地方。”

抱藕憐愛地看着自己的妹妹,妹妹雙目空茫,心也空茫,不識善惡,不辨是非,全是因為自己沒有教好。九品玉蓮本就是上品蓮花,天地垂愛之物,也因此自出現時便為各族修士觊觎,若是得其一朵煉化入藥,自是不可多得的進補靈藥。

抱藕幸得仙長親手灌溉,日夜陪伴其側,迷蒙之間觀其言行,受其教化,這才脫胎生出一絲靈性。抱藕也曾問仙長為何不拿自己去煉藥,仙長籠緊了書冊,在她的蓮花瓣上敲了兩下,笑她太俗。

“若是拿去煉了藥,哪還會有你。”

仙長對于衆靈一視同仁,無論是花草精怪還是飛禽走獸,任由他們在萬劍譜中自行修煉,從不仗着修為高深又有教化他們之恩就自诩為主人,更是把他們當作共同修行的道友。

“姐姐,你與我同根同源,你應該也感受到了。”戴花肩上低垂的根莖漂浮在空中,形成兩只嫩藕,又長出了雙手,她握住抱藕的手,冷俏的臉浮現一絲狂熱,“仙長之前是騙我們,他怕我們變得比他厲害,他就困不住我們了。”

抱藕被她的胡言亂語徹底激怒,對于仙長她心中崇敬無比,自然不允許任何對玷污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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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花看起來不過是個依戀姐姐的小女孩罷了,她擡起臉,對着抱藕羞澀一笑:“我現在知道,他再也不會出現了,真好……”

抱藕抽出手,對着戴花的臉就是一巴掌。戴花身形未動,無知無畏地看着她:“我才不在乎什麽功法反噬,我本來就是泥土裏的一根藕罷了。”戴花将發間花朵摘下,她輕輕摸着花瓣,神色蕭索,“姐姐,為什麽我化形之後,你再也不抱着我了。”

相曲向雲昭傳音道:“此處有問題。”

雲昭不知相曲發現了什麽,對于他的話,他總是選擇立刻相信。

目前看來抱藕與戴花并不是一夥的,可是他們畢竟在她們的地盤,若是抱藕忽然翻臉,恐怕他們未必能有勝算。此時的他們,自然是沒有将敵我難辨的寅山尊和毫無戰力的含蕪算在裏面。

寅山尊笑道:“這世間本就是是弱肉強食,你們這些人族修士教出來的草木精怪,可真是活在一個世外桃源。”

對于她們口中的仙長,寅山尊只覺得是個不懂人間疾苦的酸儒,又或者這位仙長本就是天之驕子,從未受過挫折,才會如此有耐心來建造一個世外桃源,把這些不谙世事的小修士圈養在一處。

抱藕目光一凜,怒瞪他一眼。寅山尊即便如今身受重傷,也不會怕她這麽一朵小蓮花。然而他忌憚的卻是另外一個龐然大物,寅山尊身為妖獸,對于未知威脅向來敏銳,江底潛藏着修為高深莫測的妖物,而這個妖物似乎很快就要出世了。

戴花握着抱藕的手指,輕聲道:“姐姐,不必與他置氣,再等片刻……”

抱藕心思敏捷,問她:“等什麽?”

此時抱藕也覺察到了不對,水下雖是昏暗,卻是一擡頭便能看見天幕的。然而此時他們頭頂像是壓下來一團濃濃的墨水。抱藕立刻反應過來,伸手要去抱起戴花,戴花半個身體陷在泥土之中,就連上半身也要慢慢融化在她的手中。

“……你要做什麽?!”

抱藕驚怒不已,她抓着戴花的手臂要把她從泥中拉出來,卻不想最後只是抓住了一根蓮藕。

戴花笑道:“姐姐,我把他放出來,這樣你就可以離開了。”

“你……”抱藕又驚又怒,束着的頭發散落,抖落下幾朵蓮瓣,化為點點金光融入泥土之中,試圖喚醒泥土中縱橫交錯的根莖。然而戴花已經和泥土融為一體,她要放開底下的那個怪物,誰也阻止不了。

江底猛烈震動,水濤翻湧,即便雲昭含着避水珠,也只是勉強維持身形。

抱藕當機立斷,将腹中金丹吐了出來,金丹如蓮花一瓣瓣綻開,雖然只有掌心那麽大,然而花瓣綻開之時,江底的震動似乎得到了鎮壓。抱藕緩了一口氣,她面色蒼白,還想救出戴花,便瞧見澄金燦爛的蓮花卻逐漸染上了烏黑色。

“姐姐,別費力氣了,我和他說好了,他絕不會傷你的,他只是想出去。”

江水已經被染的如同黑墨一般,越發濃厚的邪氣彌漫在水中,整個九龍江都要顫動,水柱沖天,狂風大作,一陣暴雨落下,江面越漲越高,整條江如同一條怒吼的巨龍,搖擺着龍尾将要從這地面騰空而去。

任誰也想不到,九龍江下竟然真的困着一條龍。

相曲和雲昭早有準備,在驚變一刻便抽身離開,寅山尊卻反其道而行,向着江底的漩渦中心而去。含蕪一臉迷茫,被寅山尊抱着腰一并鑽進了漩渦裏。

“含蕪。”雲昭折身去尋含蕪,與此同時相曲也一并游了下來,似乎也有與寅山尊同樣的打算。雲昭回頭看着癱坐在水中的抱藕,她手中還有半朵殘破的小花,那正是戴花徹底融入泥土之前放在她手心的。

“姐姐……抱……”這是戴花留下的最後一句話。

困龍在江底苦苦掙紮,無論是身體還是神魂都是極度虛弱,然而渴望已久天空就在他的眼前。困龍興奮不已,随着身上枷鎖的滑落,他終于能逃脫這個小泥潭了。

原本壓在他身上的江水,此時乖巧無比,聽從他的神念緩緩升上天空,而後盤旋着在他眼前鑄成一座可直上青天的水柱。

他被困了太久,早就忘了自己叫什麽名字,為什麽被困在這裏,就連當初那個每回見面都要對他講上長長一段廢話的修士模樣也忘了個一幹二淨。

如今的他只認識一個戴花的小姑娘。

他茫然四顧,瞧見一個小女孩坐在地上哭泣。不知為何,心中忽然升起一股悲憫之情。他本能厭惡這股悲憫,卻還是因為這位小姑娘和戴花長得有幾分相似,而停下了登上青天的腳步。

“你可見過一個戴着花,和你長得很像……不,和你長得一模一樣的小丫頭。”

抱藕沉浸在失去妹妹的悲痛之中,與困龍朝夕相伴的她,對于困龍的氣息再熟悉不過,不等他再問,還未收回體內金丹化成的蓮花向困龍頭頂壓去。

“我知道了,你是她的姐姐。我這記性,實在是不太好。”他伸出手掌,來勢兇猛的蓮花穩穩落在了他的掌心,“雖然我答應過那個小丫頭不傷你性命,可是這個東西,我實在讨厭得很。丫頭,你不介意我把它捏碎吧。”

蓮花在他掌心脆弱如紙片,瞬間被捏成了齑粉。抱藕怔怔地看着他,身體的經脈在一瞬在凝住,随即反應過來後,也顧不上金丹被毀,如今戴花不在,蔓延整個江底的根莖聽她調動,編織成一道密網騰空而起。 然而她不是仙長,沒有再次困住他的本事,根莖節節斷落,困龍走到她面前,看起來有些不解。

“為何這麽生氣?莫非你認得我?”他捏住抱藕的下巴尖,因為她與戴花相似,更有些不忍心傷她了。

“你不配……幻化成仙長的模樣……”抱藕怒極,這個惡龍竟然也敢變成仙長的模樣。抱藕咬碎銀牙,只想和他拼命。

“險些沒控制住力氣。”他嘆了一口氣,剛才還是雙目血紅要和他拼命的小女孩,轉眼就變成了一朵殘敗的蓮花。他把蓮花栽進土裏,又捧了一抔水澆上去,心裏覺得有些對不起那個戴花的丫頭。

他将地上那朵原本戴花頭上的小花撿了起來,喃喃自語:“這裏似乎沒人認識我。”

在困龍掙脫之時,相曲一行人已經鑽進了漩渦之中。

漩渦之下別有洞天,片刻的黑暗後,豁然開朗,竟是一處不小的空間,看起來倒像是修士平時修煉的洞府,拂塵、蒲團、丹爐、經書應有盡有,即使修士已經不在了,這裏卻仍然一塵不染。

含蕪瞧見洞穴中央擺放的丹爐,眼睛一亮,他藏不住事情,躍躍欲試地要去打開來。寅山尊擡手在含蕪屁股上拍了一下,摟着他的腰把人按住:“別着急。”

含蕪平時早就習慣了他的動手動腳,然而此時兩位師兄都在眼前,寅山尊仍是無所顧忌,暧昧地摸着他的後背,含蕪的臉一下子就紅了,立刻把寅山尊推的遠遠的:“雲昭師兄,相曲師兄……不……不是你們想的那樣……”

雲昭他是不怕的,他怕的是相曲。

相曲道:“等出去之後你再來訓誡堂解釋吧,如今還是先檢查此處有何玄機。”

含蕪聽見訓誡堂三個字,就像只要被剝皮的兔子,縮着耳朵不敢再多說一句話。

雲昭撿起地上的蒲團,又檢查了拂塵,這兩件東西都只是尋常物件,也不是什麽仙家法器,卻擺在最顯眼的地方,着實有些奇怪。随後他撿起經書,才翻開看了一眼,立刻将經書合了起來,忍了又忍才沒有把經書丢到一旁。

其他三人被他的動作驚動,紛紛将目光投向他。

相曲将經書拿了過去:“這裏面寫着什麽?”

“別看!”雲昭來不及阻止,相曲已經翻開一頁。

這根本不是什麽經書,而是一本包着經書封面的春宮圖。

畫中美人雖然穿着一身道袍,胸前卻長着一對飽滿大奶,發間別着一朵花,姿态妖嬈露出光裸的雙腿,跪在蒲團之上向一個同樣豔麗裸露的神像祈求。

雲昭見相曲翻開那頁後目光就再沒移開,伸手擋住了他的視線。他微惱:“你看這個做甚麽?”

相曲握住雲昭的手指,指着那畫上美人的臉:“畫上這人和你很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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