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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閣主,劍靈元已經幾百年未曾開啓,當真要讓雲昭和百裏紫進去?”
負責看守劍靈元的封斬長老有些擔憂。前任閣主隕落之後,劍霄閣便出現了許多怪事,而劍靈元之中更是異象頻生,不得不關閉數百年。若不是風少蘋執意要開啓,把雲昭送進去,劍靈元還将一直封閉下去。
普易嘆道:“此乃風師弟心願,我怎好拒絕。”
懸崖之下,幽靜無聲,即便入口暫時被關閉了,仍能感受到劍靈元之中強勁的劍氣。
劍靈元實為劍冢,各界劍修隕落之後,無處可去的劍靈都會湧向劍靈元中。然劍靈元中罡風烈烈,就算是仙人尚且不能停滞太久,劍靈又無形态,時間一長就會被罡風吹散。其中不乏執念未散的劍靈,其主人本就嗜殺,故而劍靈也是暴戾無比,久而久之形成了一股邪靈,專門攻擊修士。之前進入劍靈元的弟子就是被這些邪靈攻擊,幾乎全軍覆沒,最後只有一個人僥幸逃了出來,可也因此失了神智,散了修為,恍惚度日,整日只是抱着一把斷了的劍自言自語。
封斬遠離劍霄閣中心,請命在此看守劍靈元多年,為的就是避開劍霄閣的權力鬥争,對于普易和風少蘋之間的矛盾,他也不想多管。既然閣主發話,他只管打開劍靈元便是了。
普易目光一動,腰間傳出動靜。他看了封斬一眼,封斬毫無所覺,正在準備打開劍靈元的封印,普易直接将腰間木鼎拿了出來。
此鼎正是他從謝執手中“借”來的。
“仙尊,救命啊……”木鼎中傳出有氣無力的求救聲。
普易頗有些驚訝,他将木鼎打開一道小縫,一個小人探出手來。
普易已經解開禪蠱身上的部分禁止,饑腸辘辘的禪蠱最喜神魂,鼎中的抹神魂應當早就稱為禪蠱的開胃菜,卻沒想到這抹神魂竟然留到了現在。
普易道:“看來你還有幾分本事。”
那抹神魂早已不是相曲的模樣,他那點兒雕蟲小技,雲昭是當局者迷未能看清,卻是糊弄不了普易的。他可以變成任何對方想要看見的人的模樣,對方執念越重,他蠱惑人心的能力越強,故而變幻出來的相曲才會讓雲昭深信不疑。不料謝執身上有專門克制他的禪蠱,他就算有天大的本事在謝執面前也使不出來,不得不被裝在這一個小小木鼎中,還要和禪蠱大眼對小眼的幹耗着。
至于後來落到普易手裏,沒想到禪蠱身上的緊致直接就被解開了,他時時都在擔驚受怕,一時不察就要成為禪蠱的盤中餐。
來路不明的神魂也是有眼色的,向普易讨好道:“請仙尊饒我一條小命,我再也不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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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易笑了起來,他上位以來便是以春風化雨的姿态,比起其他的掌門,他還算溫柔的。普易道:“你不妨和我說說到底是這麽回事,為何身上會帶着我徒兒的氣息。”
劍修之間結為劍侶一事可大可小,小則互相交換一抹劍靈便算禮成,大則如凡間嫁娶那樣大擺筵席,祭天焚香,三拜九叩,告之漫天諸神。
雲昭尋劍侶一事早就是鬧得沸沸揚揚,就算他不願大張旗鼓,也耐不住又來了一整山前來觀禮的人。
這半個月來,劍霄閣可真是前所未有的熱鬧。
自從謝執走後,雲昭難得坐在床上發呆許久。最後雲昭輕嘆,稍作調息,此去将要進入劍靈元中,不知将要面對何等險境,他需得穩定心神,慎重行事。雲昭思慮再三,最後還是将謝持贈予的衣服收入袖中。
雲昭推門而出,不想百裏紫就在院門之外來回徘徊,不知是什麽時候就等在了那裏。雲昭有些心慌,若是謝執離開的事情正巧被百裏紫撞見,這便有些難堪了。
百裏紫見到雲昭出門,忽然就舉起了手裏的追雷:“雲昭,我還想和你再比試一次。”
百裏紫一身盎然劍氣,應該是晨練歸來。他不禁有天賦,而且極是刻苦,就連雲昭也頗為敬佩其毅力。
雲昭道:“今日不行。”語氣之生疏,彷佛今日要結為劍侶的并不是他們。
百裏紫早已習慣了雲昭的拒絕,故而也未見洩氣,而是小聲嘀咕着:“那我們結為劍侶之後,是不是就能每天比試了。”
百裏紫發梢上全是露水,一提起比試就雙目放光,不見一和雲昭說話就緊張的木讷模樣。他緊緊握着追雷,只要想到以後每日都可以和雲昭比劍,便是說不出的開心。
百裏紫接着道:“聽風前輩的意思,是想我幫你在劍靈元找到雙元劍法的劍譜。我怎麽不知,你原來也修過雙劍。”
雙劍雖然威力驚人,但是必須二人合劍才能完全發揮其妙處,限制甚多,早就淪為了冷門的劍術。
當初他也是圖個新奇有趣,拉着相曲和他練了一陣子的雙劍。他以為相曲也是喜歡與自己練習雙劍的,如今想來,當時相曲白日與他練雙劍,夜裏還是會獨自一人練劍,兩邊都不願意落于人後。
相曲究竟在想什麽,他從來都沒有猜透,或許從一開始他就想錯了。
相比之下,百裏紫的單純通透倒是讓人一眼就能看明白他的心思。
“百裏紫,對不起。”自始至終都沒有考慮你的感受,實在抱歉。
百裏紫一愣,如見站在他眼前的雲昭說不出的寂寥蕭然。他還是更習慣看着雲昭執劍,一臉傲然的模樣。
百裏紫道:“你不必道歉,我們改日再約也是一樣的。以後總有機會。”
雲昭搖頭:“并不是為了此事,我師尊逼你與我結為劍侶,這确實強人所難了。待你我從劍靈元出來之後,劍侶的關系随時都可以解除。”
百裏紫忽然有些怒氣:“既然要結為劍侶,怎能還有解除一說。莫非你會丢棄你的劍,而另換一把劍不成?”
雲昭被他的話擊中心事,手指落在秀靈劍上,似乎是要通過秀靈劍去觸摸另一把同根同源的靈劍。自從萬劍譜被燒毀以後,秀靈劍也比從前更沉靜了許多,不知它是否也在思念不知下落的歸缇。
“若你有這種想法,便不配做一名劍修。”
雲昭忽而一笑,低聲道:“我确實不會再換另一把劍。”可是風少蘋的心願他也想要完成。
百裏紫說完之後便有些後悔了,他與雲昭對招之時,雲昭向來果敢決絕,絕對不會流露出這般脆弱神色。莫非是他說話太重了?百裏紫上前一步,思索着話裏那句話說的不妥,此刻雲昭也擡起頭來,又恢複曾經的冷傲孤絕。
雲昭道:“百裏道友,這次是真的對不住了。”
雲昭和百裏紫的劍侶大會,兩個人卻是雙雙缺席。
等了大半天的賓客早就是不耐煩,然而因為劍霄閣閣主親自坐鎮,故而誰也不敢第一個出聲抱怨,只能各自私下悄悄傳音,互相八卦這兩位劍修高手到底是怎麽回事,莫非是又偷偷找了個地方約架去了,以至于錯過了劍侶儀式的時間。
謝持對此也頗為奇怪,不僅百裏紫沒有出現,連謝執也不見了蹤影。然而比起他們二人的失蹤,更讓他心焦的是,他明顯感受到了普易身上禪蠱的氣息。禪蠱比當初在謝執手裏更強大了,顯然是普易解開了禪蠱身上的禁制。想到此處,謝持便是坐立難安,禪蠱乃是他們蟲谷之秘,沒想到普易竟然能解其中的禁制,難道普易早就對他們蟲谷有所圖謀。
謝持死死盯着普易,普易察覺他的目光,淡然一笑,謝持卻驚起了一身冷汗。只一眼他便知道,普易絕不會輕易就将禪蠱還給他們。
雲昭本以為進入劍靈元還會費些周折,畢竟看守入口的封斬長老不像百裏紫那樣,輕易就被他偷襲得手。
雲昭并未下狠手,不過是将百裏紫敲暈了,等到百裏紫醒來,劍侶大會也該結束了。
雲昭在入口卻并未見到封斬的身影,而劍靈元的入口也早已經被人打開,黑洞洞的入口就在懸崖深處,其中幽暗深邃,強勁罡風呼嘯而出,将所觸及之物都吹作飛灰。
雲昭疑窦叢生,并未貿然進入劍靈元,而是在入口處仔細查詢了一番,然未能探查道一絲靈力波動。若說是封斬長老打開了劍靈元入口卻自行離開,那無論如何也說不通,唯一的可能便是他打開了入口卻遇見了麻煩,因此不得不離開。
然而入口處并無發生鬥法的痕跡,這便是奇怪之處了。
雲昭心中雖有疑慮,也不得不冒險獨身進入劍靈元,畢竟錯過了這次恐怕再難有機會。雲昭從袖中取出謝持所贈紅衣,他本是想取出其中的天蠶玉絲,然而謝持的手法精妙,若是想取出,只會連天蠶玉絲一并破壞,故而不得不将紅衣披上。
雲昭從懸崖一躍而下,紅衣獵獵,直直落入劍靈元。愈是靠近入口,罡風愈是強烈,雲昭雖有天蠶玉絲護體,裸露在外的肌膚還是被罡風所傷。雲昭不得不調動所有靈力以抵禦罡風,然而這罡風似刀鋒利,任何抵禦都是惘然,況且如今的雲昭懷有身孕,還有格外分神去護住小腹,眼看遁速越發緩慢,連身上紅衣也被罡風斬破了一道袖口。
雲昭吐出一口氣,入口就在眼前,他絕不會就這樣輕易放棄。罩在最外側的防護搖搖欲墜,已經無法抵禦罡風,雲昭索性将其收起節省靈力。罡風直接招呼在雲昭的身上,身上的紅衣逐漸變得殘破不堪。雲昭眼前一黑,被罡風吹的後退了一步,如今他體內剩下的靈力尚且足以支撐折返,可是他不願就此放棄。
“你還是這麽逞強。”雲昭身後傳來一聲嘆息。身後之人握住他的手,一道無形的防護罩緩緩打開。
雲昭摸到他腕上的紅繩,心裏一跳,入目仍是謝執的那張臉。
“我不是說過不要再來找我。”雲昭眼神一冷,他想要掙開謝執的手,卻被謝執分開手指,彼此之間掌心相貼。謝執的靈力正在源源不斷地輸入他的體內。
謝執道:“劍靈元之所以要劍侶才能入內,是因為以一人之力無法抵禦罡風。”
不知是否雲昭的錯覺,自從謝執出現後,罡風也比方才弱了許多。又或許是,謝執為他分擔一大半的罡風。
雲昭心情複雜地看向謝執,他們雖未仙人,但是在罡風的吹拂之下,也如尋常凡人一般,一步一步地走入劍靈元中。
劍靈元入口處極為寒冷,謝執的發梢眉毛都蓄着冰霜,好像就這樣走到了白頭。
“怎麽一直看着我?”謝執回過頭,抖落一身的冰霜風雪,張開手臂将雲昭抱入懷中。果然入口的寒冷更是加重了雲昭身上的寒氣。他只想着如何讓雲昭的身體快些熱起來,卻不知道在罡風之中,連天蠶玉絲都被吹散了,更何況他身上的僞裝。
這張臉雲昭在心裏描摹過無數次,他不會認錯。
“相曲,真的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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