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這個人,是在我們十人之中,還是在我們之外?”◎
宗相宜的話就像一個重磅炸彈, 解憶和原野立即沖出圖書室。
“你們快來!”
聲音是從員工休息區傳來的,解憶和原野趕去的時候,遇上了同樣聞聲而來的唐柏若, 三人快步趕到員工休息區的時候, 宗相宜正在擺弄一個老式的黑色調頻對講機,牟老師正在一旁翻看雙人床的底下還有沒有東西。
一見到三人,宗相宜立即驕傲地展示出她手裏的對講機。
“這是我在床底下找到的, 你們誰會用?”
“我看看。”原野伸出手。
他接過調頻對講機觀察了片刻,然後上手調試頻道。
牟老師已經翻遍所有架子床下面的空間,一屁股坐到最近的下鋪, 皺着眉說:
“我看玄——這對講機又不是手機, 我看人家在陸地上用着信號也不是很好, 更別提我們在水下了。”
“不一定, 現在專業的調頻對講機已經能夠在極端條件下使用了。”
原野不斷轉着頻道, 回應他的只有滋滋的電流聲。牟老師一副“看吧, 我就說了”的表情。
調了半天都是電流聲,宗相宜露出失望的表情:
“算了,你們再試試, 我去其他房間看看。”
忽然, 電流聲消失了。
宗相宜停下了腳步,牟老師也瞪大了眼睛。
原野和解憶交換了一個眼神,試探着按下了左側的大鍵。
“呼叫救援。呼叫救援。有人在那邊嗎?”
宗相宜和牟老師轉瞬擠了過來。
原野松開大鍵, 等了一會也沒有傳來回聲,他再次呼叫。
“有人聽到嗎?請回話, 我們需要救援。”
第三次重複呼叫的時候, 其他人都已經灰心喪氣, 以為只是一個空頻道。
“這裏是海上搜救中心, 請問誰需要救援?”
端正标準的普通話女聲從對講機中傳出,對于被困水下多日的人們來說,這無異于天籁之音。
一瞬間,所有人眼中都爆出希望的光亮。
牟老師搶過對講機,激動不已地大喊道:“我們已經被困在這個水中維納斯酒店三天了!快讓人來救我們!”
“知道你們的準确定位嗎?”似乎是接線員的女聲問道。
原野接過對講機說:“我們只知道這裏位于海南省一座離島上,酒店名字叫做水中維納斯,在2000年就停工歇業了。”
“現在我們被困在這家酒店的水下一層,電梯通道被堵塞,無法離開。請立即派出救援!”
“具體被困人員有幾名?是否有受傷人員?”接線員問。
“被困的人有十名,有一名目前已失蹤,其他人沒有受傷。”
“好的,你們的情況我已記錄了。水中維納斯酒店負一層,被困九人,失蹤一人,目前沒有傷亡情況。待我們的船可以出海後,我們會立即展開營救,在此之前請你們耐心等候,保護自己的安全。”
“你們不能馬上出海嗎?”原野問。
“受寒潮大風的影響,目前所有船只都無法出海……我……們……會在海……浪平……盡快……”
滋滋的電流聲取代了接線員的聲音。
然後徹底斷掉了。
“草!”
原野不禁罵了句髒話。
他嘗試再次聯系上海上搜救頻道,但無論重新呼叫多少次,傳回的依舊是信號不良的電流聲。
“算了,只要聯系上海警就行。”牟老師興奮道,“我們去通知其他人這個好消息吧!”
解憶正要和他們一起走出員工休息區,忽然瞧見儲物櫃那邊似乎有什麽不一樣的地方。
她停下腳步,轉而走向儲物櫃,原野見狀也跟了過來。
“你們在幹什麽,不去告訴大家嗎?”宗相宜注意到他們的離隊,詫異道。
解憶站到儲物櫃前,很快發現了異常的那一個點。
“……周然的櫃子打開了。”她說。
宗相宜顯得毫不關心:“打開就打開了,現在重要的是告訴大家我們聯系上了海警!”
宗相宜和牟老師頭也不回地去召集其他人了。
解憶剛要拉開彈開了一條縫的儲物櫃,原野将她擋在身後。
“我來吧,你後退一步。”
“你小心一些。”
解憶退開後,原野拉開櫃門。
周然的櫃子裏空空蕩蕩,只有一張老舊泛黃的收據。
原野取出收據,解憶站過去看,上面寫着4班3班費,日期是96年12月。
看不出其他,兩人拿着收據往餐廳走去。
除了他們兩個,其他人都已經在餐廳集合了,宗相宜已經将聯系上海警的事情告訴衆人,每個人臉上都洋溢着劫後餘生的喜悅。
陳皮甚至不知從什麽地方翻出了幾聽啤酒,正在為此慶祝。
“不知道我的小遙這幾天爸爸不在有沒有吃好睡好……他以前從來沒有和我分開這麽久過。我太想他了,昨晚我還夢見小遙成流浪狗了,出去以後,我一定要好好補償小遙這幾天受的苦。”
高山遙正翹着二郎腿,和馮小米吐露他的思念。
親生兒子,怕也不過如此。
看見解憶和原來進入,高山遙眼神轉冷,雙手抱在胸前不再說話。
“哎,你們來了——”馮小米看見他們,主動招呼道,“宗相宜說你們看見周然的箱子開了,裏面是什麽?”
“一張四班的班費收據。”
“班費收據?”宗相宜面露疑惑。
解憶将班費遞給伸手來要的宗相宜,後者看了看,似乎想起了些什麽。
“96年……解揚失蹤前一年,那一年不是……”
她看向其他人。
“那一年怎麽了?”高山遙不耐煩道,“你直說吧。”
“那年的班費被盜了。”宗相宜頓了頓,“後來,在解揚的書包裏發現了班費。”
“……我想起來了,”高山遙皺着眉頭若有所思,“是有這麽一回事。”
其他四班的人也紛紛證實有這件事。
“我不相信是解揚偷的,”唐柏若開口道,“他不會做這種事。”
“人窮到極限,什麽事情做不出來了?偷東西又算的了什麽?”高山遙諷刺道。
“不要用你自己的标準,去度量解揚。”唐柏若冷冷道。
“如果是解揚偷的,這個東西,似乎沒必要出現在周然的儲物櫃裏。”解憶冷靜地打斷了争執,“周然在這件事裏有什麽聯系?”
“周然……”宗相宜想了想,不确定地看向其他人,“他那時好像是解揚的同桌對不對?”
“沒錯。”陳皮放下啤酒杯,“我坐解揚後邊,他那時的同學就是周然。”
“那意思是——”宗相宜看向手中的收據。
“班費是周然偷的,然後嫁禍給了解揚。”解憶說。
其他人默不作聲,過了片刻,馮小米嘟囔道:“那也不一定真的是這樣,這個背後的家夥想為解揚報仇,當然什麽都向着解揚說了。”
“重點是,周然的箱子為什麽開了,什麽時候開的?”原野問。
結果,所有人都說沒有注意到周然的箱子是什麽時候開啓的。
周然的箱子很快就讓衆人失去了興趣,他們熱火朝天地推測起了海上搜救隊什麽時候能來。
“要是他們知道是高明的兩個兒子被困在這裏,說不定三小時就到了——”高山遙睨了原野和解憶一眼,“你們怎麽不和他們說?”
“信號不好,通訊斷了。”原野說。
“廢物東西。”高山遙冷笑,“怎麽,我說對講機廢物,你有意見?”
原野懶得搭理高山遙幼稚的行為,不再搭理他。
“我回套房去了,吃飯的時候再叫我。”高山遙從餐桌前站了起來。
“下午是你和牟老師清理走廊。”宗相宜站了起來。
“我管呢!”高山遙沒好氣地回了句,“馬上就要出去了,還清理個屁!”
“算了算了,都是小事——”牟老師打着圓場,“要不,陳皮幫高山遙一把,反正你們都是好朋友。”
陳皮把啤酒罐裏的啤酒喝得一滴不剩,啪嗒一聲放到桌上。
“行。”
在海警到來之前,水中維納斯的秩序依然按照之前定下的規矩維持着。
宗相宜進了廚房準備中午餐食,其他人要麽回套房休息,要麽繼續留在餐廳裏聊天打發時間。
聯系上海警後,衆人之間微妙又緊張的氣氛煙消雲散。
水中維納斯似乎已經沒有可以威脅到他們的危險。
解憶走出餐廳的時候,原野跟了上來。
“你好像并不開心。”
“你也看不出開心。”解憶回他一句。
原野欲言又止,最後說:
“……希望真的一切順利吧。你現在要去哪兒?”
“再找一遍周然的線索。”
周然已經失蹤一天一夜,生不見人,死不見屍。九個人聯合起來,找遍了水中維納斯都沒有找到他的線索。
那滴在高山遙房門正下方的血跡,指向十分明确,令人浮想聯翩。
“如果高山遙在周然失蹤這件事上是無辜的——”解憶說。
原野沉默了片刻,接上她未完的話語。
“那就說明有人趁我們所有人離開套房後,刻意将血滴在高山遙門前,誘導我們認為高山遙是兇手。”
看得出來,這些都是在他腦海中徘徊了許久的想法。
他們鮮少進行讨論交流,但腦海中的想法最後總會不謀而合。如果是在外邊的世界,他們或許會成為無話不談的好朋友。
但他們之間隔着二十年時光。
漫長的,遙遠的,無法跨越的。
他們如果在外邊相逢,只會是一個步入中年的男人和桃李年華的年輕女子之間的擦肩而過。
連回望都不會有。
“他的目的是什麽?”解憶問。
沉默許久後,原野沉聲道:
“……讓我們從內部四分五裂。”
“這個人,是在我們十人之中,還是在我們之外?”
解憶的提問墜落之後,不久便消散與沉寂。
原野好半晌都沒有說話,臉上露着沉郁。
這個問題,太重,太重。
而他們都沒有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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