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班尼特

目送着嘉飛爾走向墓地的背影, 菜月昴忍不住有些感慨，雖然這回費了不少勁，但終究是走上了和之前一樣的道路, 如果不出什麽意外, 按着之前的方式來還是能夠做到保全聖域和宅邸兩邊的。

根據他的經驗, 聖域這邊前期最大的阻礙來源于嘉飛爾，他因為三四歲時在聖域的試煉中看到母親遇故身亡, 因而抗拒離開聖域，對于他們解放聖域的行為也是一種不支持的态度。

至于他是否會強烈反對，則取決于琉茲·希瑪。

當前，最關鍵的琉茲已經成為了他們的助力，想必嘉飛爾走出過去之後也不會阻攔他們解放聖域。

至于羅茲瓦爾, 雖然賭注已經定下，但羅茲瓦爾可不是輕言放棄的人, 上一次菜月昴獲得了嘉飛爾的幫助, 同時還解決了愛蜜莉雅的心理問題, 這樣好的局勢之下羅茲瓦爾依舊試圖搞事, 因此這一次菜月昴也不打算強求他了。

一場必輸的談判只會是浪費時間, 不如以此預測羅茲瓦爾的行動, 抓緊時間解決宅邸的問題。

沒錯，羅茲瓦爾牽扯到聖域後期以及宅邸兩方的問題，如果能直接解決他, 倒是可以一勞永逸, 但顯然, 簡單模式尚且無法說服的他, 更不可能在當前的困難模式裏輕易說服。

按照之前的計劃, 菜月昴将會和嘉飛爾以及奧托一起前往宅邸, 與宅邸會出現的“獵腸者”艾爾莎·葛蘭西爾特和“魔獸使”梅麗·波特爾特進行戰鬥。

與此同時，聖域這邊也需要有人拖着羅茲瓦爾，不能讓他趁機制造大雪引來大兔。

但問題又來了，之前菜月昴回到聖域的時候大兔已然被引來，全靠愛蜜莉雅阻攔，另一邊拉姆也是重傷，這中間存在着一個信息的斷點。

有拉姆和愛蜜莉雅的精靈帕克阻攔，羅茲瓦爾又是如何引來大兔的？聖域之中是否還有其他犧牲者？

可惜菜月昴只來得及看一眼，就因為種種厄運被大兔吞食，記憶裏更多剩下的是看着碧翠絲和愛蜜莉雅死亡的絕望，以及被大兔一點一點啃食至死的疼痛。

“不管怎麽說，帕克還是一定要在的啊……”

“帕克怎麽了嗎？”

愛蜜莉雅的聲音忽然在身後響起，菜月昴吓得往前一跳，轉過頭一看，才松了口氣：“是愛蜜莉雅碳啊！”他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滿臉的誇張。

“真是的，昴在想什麽呢？還提到了帕克……”銀發的少女忍不住鼓起嘴，言語間帶着抱怨的意味。

Advertisement

菜月昴有些尴尬地笑着，微微側開頭，避過了愛蜜莉雅的眼神：“那個，愛蜜莉雅你怎麽來墓地了？要參加今天的試煉嗎？”

問完他差點就沒忍住給自己一巴掌，雖然說現在确實不方便說帕克的事，但這種引開話題的手段也太差了吧？這一次的愛蜜莉雅恐怕還沒從上一次試煉中走出來呢，他怎麽哪壺不開提哪壺？

“那個……不是……我……”

菜月昴有些慌亂地手舞足蹈，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要表達什麽意思，但絕對好過什麽都不表達。

“是的哦。”

菜月昴閉上雙眼，做了一個标準的九十度鞠躬：“沒關系的！不參加也沒事！诶？”

原本有些兇惡的眼神中染上了迷茫的色彩，他甚至産生了自己記憶出問題的錯覺，菜月昴狠狠皺着眉頭，回憶着自己這一次有沒有與愛蜜莉雅談話，解決她對過去的恐懼。

但是沒有。

他清楚地記得這一次的全部，他去找了羅茲瓦爾，認識了班尼特，解決了嘉飛爾和琉茲的問題，但唯獨沒有去找愛蜜莉雅。

不是愛蜜莉雅的事情不重要，也不是他忘記了，而是他潛意識地在回避。

或許從在墓地裏醒來的時候就注意到了。

這根本不是什麽死亡重來。

“是——的——哦——”愛蜜莉雅拉長了音調，強調自己剛剛說出的話并非是菜月昴想象的那樣，然後粲然一笑，“不知道為什麽，我總感覺有什麽力量在支撐着我直面過去。”

“我想，過去的記憶中一定有什麽非——常重要的人，她在等待着我重拾這份記憶，我又怎麽能辜負她呢？”

銀發少女的眼中閃爍着光芒，只是她的眼中不再只有菜月昴一人，而有了仿若星空的璀璨。

看着這樣自信的愛蜜莉雅，菜月昴有些失神，好一會兒，他狠狠給了自己一個巴掌。

“昴？你怎麽了？”

這個動作顯然吓到了愛蜜莉雅，她擔憂地望過來，清澈的紫色眼瞳中倒映着菜月昴的身影。

然而菜月昴只是搖頭，他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沒什麽，你快進去吧！我相信愛蜜莉雅碳這次一定能成功的！”

愛蜜莉雅依舊有些擔憂，但此刻的她确實很想參加試煉，搞清楚自己的過去，于是她一邊走一邊回頭，眉頭也微微皺着。

她忍不住叮囑：“昴如果有什麽事的話，等我出來可以跟我說哦！”

“一個人無法解決的話，就兩個人一起努力。”

說完這句話後，像是害羞似的，半精靈迅速轉身，輕盈着步伐踏入墓地。

而她走後，菜月昴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臉。

“我太差勁了。”

他整個人的氣息都有些萎靡，充滿了對自我的厭惡。

“看着愛蜜莉雅的笑容，我竟然在想……好可惜，這份笑容并不屬于我。”

“她的自信并不是我帶來的，她的釋然也不是我努力的。”

“就突然而然地出現了，好像在說，我自己之前的努力都沒有意義。”

“可惡！我在想什麽啊！”

菜月昴的拳頭狠狠敲到了石柱上，鮮血流淌下來，他卻好像察覺不到疼痛。

“菜月昴？”

他聽到耳邊有呼喚他的聲音，但菜月昴完全不想搭理，他只覺得自己越來越卑劣，越來越差勁，也越來越配不上愛蜜莉雅。

“！”

嘴裏猛地被塞進了什麽，菜月昴睜大了雙眼，視野從石柱邊移開，他看到了端着一盤雞的班尼特，旁邊的奧托也皺着眉頭。

牙齒下意識地咀嚼了兩下嘴裏的東西，油脂爆炸的感覺傳遍味蕾，緊接着是鹹香的風味，透着一股淡淡的甜，菜月昴者才意識到，自己嘴裏被塞了個雞腿。

“奧托看你這個樣子本來想打你一拳的。”班尼特擋在奧托身前，遮住了身後手舞足蹈想要解釋的奧托，“明明都是好事，你還愁眉苦臉的幹什麽？他想這麽說。”

“我沒有！明明是班尼特先生你自己想說！”

身後的奧托瘋狂地蹦蹦跳跳，但每次他露臉都被班尼特不動聲色地擋過去。

“但我覺得那太粗暴了。”

“可惡啊！你剛剛不是這麽說的！明明你自己也想來一拳！”

奧托表情猙獰，臉色都快和他的衣服一樣綠了。

“你心情不好，我能理解，我也有心情不好的時候，但我發現，只要吃肉心情就會變好了。”班尼特笑道，“而且多巧，你還砸傷了手，正好吃塊肉治療一下，物盡其用。”

明明在笑着，明明整個人的配色仿佛火焰一般溫暖明亮，但此時此刻說着這話的班尼特卻讓菜月昴背後一涼。

總感覺自己回複不好就可以直接死亡重來了呢。

好一會兒，菜月昴深深吐了口氣，他露出一個有些釋然的笑：“謝謝你的安慰，班尼特。”

在無限的輪回裏，雖然你記不得我的付出，但只要你能夠越來越好，我就滿足了。

菜月昴可以追求愛蜜莉雅，但絕對不能利用死亡重來讓愛蜜莉雅離不開自己。

這是他的底線。

可是看着菜月昴這樣笑，班尼特卻覺得有些礙眼：“不想笑就別笑。”他把手裏的甜甜花釀雞一收，然後微微扭頭，“笑容是發自內心的喜悅，是為了自己而笑的。”

“而不是像你現在這樣，為了不讓我們擔心而笑。”

“不開心就是不開心，雖然現在的事情乍一看都挺好，但憑我們的運氣，哪有這種好事。”

“我想，現在發生的事裏面，一定有某一項是針對于你的不幸吧。”

“如果有，那就說出來，我們一起想辦法解決，厄運總會過去的，你總不能因為一點挫折就放棄自己之前的努力。”

菜月昴微微發愣，他認識班尼特的時間其實并不長，但相處過程中，更多感受到的是他的韌性，是他面對厄運也永不言棄的堅韌。

而現在，他則觸及到了班尼特細致敏銳的一面。

他們共享着一定的信息，同樣了解到來自時間的重疊，雖然死亡重來依舊不能表述出來，但現在的班尼特就像之前的艾姬多娜一樣，是菜月昴可以傾訴的一個對象。

他能夠接受自己的一切，能夠理解自己的一切，也能夠給自己提供幫助。

“我可以……懷抱希望嗎？”

“當然可以。”班尼特朝他露出了标志性的笑容，“我們一定能夠迎來充滿希望的明天！”

墓地中，銀發的半精靈緩緩走出，她邁着輕盈的步伐走到菜月昴的身前，湊近着拉起他的手：“昴，你寫的東西我都看到了哦。”

菜月昴一驚，卻見嘉飛爾跟在愛蜜莉雅身後，臉上有些不自在。

“真是的，也不知道你哪來的時間到裏面寫這種東西。”

聽着這些話，菜月昴意識到了什麽，他猛地沖向墓地，熟悉地拐過彎道，然後推開那扇門——

是他在上一次輪回中書寫了滿牆的，鼓勵愛蜜莉雅的話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