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行秋

被噩夢驚醒的時候, 行秋注意到一邊的岩谷尚文還沒睡。

他似乎有什麽心事，一直在翻來覆去。

“抱歉，吵醒你了嗎？”

行秋醒來的動靜不小, 岩谷尚文立刻就注意到了，他有些抱歉地看了一眼行秋。

懷疑歸懷疑, 岩谷尚文卻從來不會因為懷疑而對一個人過于失禮，他的骨子裏還留存着某種溫柔。

這也是行秋即使被懷疑，也不讨厭他的原因。

看動漫的時候，總希望主角殺伐果斷一些, 但真正遇上了，還是希望主角傻白甜一點，畢竟好交流好相處。

好在岩谷尚文雖然不是個傻白甜，卻也沒有因為之前遇到的事而徹底失去人性, 這也是他可貴的地方, 被惡意包圍的他并沒有選擇報複世界, 而是有着自己的底線。

當然，或許也可能是因為後來他遇到了拉芙塔莉雅, 逐漸拾回了屬于自己的善良。

對拉芙塔莉雅而言，解決了她心理問題的岩谷尚文是救贖, 而對于岩谷尚文而言, 拉芙塔莉雅的陪伴與信任又何嘗不是救贖呢？

“不, 我只是做了個噩夢而已。”

一個有些奇怪的, 變成丘丘人的噩夢。

拉回自己走偏的思緒, 行秋現在也不困了，他饒有興致地和岩谷尚文聊起了天：“能和我說說你為什麽睡不着嗎？”

岩谷尚文扭過頭, 背對着行秋：“與你無關吧？”

行秋坐起身：“唔……你可是把我召喚過來的主人, 當然得給主人提供一些服務。”

“……別說些奇怪的話。”岩谷尚文有些嫌惡地拉了拉被子, “我對男人沒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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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你在想什麽呢！”行秋實在是沒忍住自己的笑，他也不想的，只是沒想到岩谷尚文這麽較真，一點小玩笑都開不起來。

“咳咳！”行秋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經道，“我指的是心理上的服務。”

“你。”他垂下眸子，月光下，黃色的眼睛隐隐透着金色的光，“心裏受過傷吧？”

岩谷尚文轉身坐起，翠綠的眼睛仿佛孤狼一般閃爍着警惕：“拉芙塔莉雅和你說過什麽了？”

“什麽也沒有。”行秋擺擺手，“你不是一直都跟着？說沒說過你不知道？”

岩谷尚文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又躺了回去：“睡了。”

行秋卻沒有聽話：“你在逃避嗎？”他的聲音如水，輕輕地響起，“就這麽害怕剖析內心？”

“你是什麽喜歡多管閑事的人嗎？不知道這樣很讨人嫌嗎？”

“唔……我自認為還是很受歡迎的。”行秋認真地思考了一下，“不過大多數情況下，我也不會多管閑事，啊，重雲拉着的時候除外。”

“畢竟我遇到麻煩的時候也喜歡找他，有來有往嘛。”

岩谷尚文閉上眼，壓抑着自己的脾氣：“現在你的那位朋友可不在，沒必要多管閑事吧？”

“那是大多數情況嘛。”行秋輕輕地笑了，“對于朋友，再麻煩的事我也會主動去管的。”

岩谷尚文原本有些放松的身體忽然繃緊，他睜開雙眼，重新坐起身來，看向行秋的臉上布滿了陰沉。

“朋友？我們才認識多久？你那麽自來熟？”

他的氣勢有些吓人，行秋卻完全不怕，神态自若道：“我看人的本事很準，覺得你适合做朋友便行了，還要認識多久嗎？”

“有緣相聚，随心而動，這種自然而然的感覺不比刻意相交要自在的多？”

岩谷尚文看了他很久，似乎想要從這張漂亮的臉蛋上看出什麽僞裝的痕跡，然而什麽都沒有。

眼前的人似乎是真心這麽認為的，覺得他是可以做朋友的人。

岩谷尚文忍不住冷笑一聲：“你憑什麽覺得我适合做朋友？我可是被這個國家的人稱作盾之惡魔啊！”

“唔……我從來不聽信坊間傳聞。”行秋思考了一下，“想要真正了解一個人，那就不能聽別人的講述，得親眼去看，親耳去聽，方能真實了解此人。”

“就比如說我們那兒的往生堂堂主胡桃，坊間傳聞，說她想法清奇，行事乖張，可真正和她相處之後，我才發現，她是一個十分可靠的人。”

“胡堂主看待事物比常人要通透的多，因而說出的話也便不是常人能夠理解，到了別人嘴裏，就成了想法清奇，行事乖張了，不過她本人并不在意，倒也活得逍遙自在。”

“你看，萬事皆有因，何必執着于事物的表面？”

岩谷尚文沉默了很久，好一會兒，他才苦笑一聲：“要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樣就好了，或者我要是能像你口中的胡堂主一樣釋然就好了。”

這一刻，他才卸下了所有的防備，透露出最柔軟的內心。

剛開始被污蔑的時候，他多希望有一個人能夠站出來，像行秋一樣表明自己的态度，對他表示信任。

可是沒有。

這個國家的人因為他的名聲而疏遠他，本該是和他有類似來歷的其他三個勇者聽信污蔑，對他産生隔閡。

沒有人用眼睛去看他的無辜，用耳朵去聽他的辯解。

雖然他現在身邊擁有了可以信任的同伴，有了拉芙塔莉雅，有了菲洛，還有接納他的村民，但他總是忍不住想，如果這些能來得早點有多好。

而不是在他付出了很多之後才到來。

不是在他經歷了背叛，心理出現問題，連食物的味道都無法品嘗之後才到來。

“你錯了。”

行秋否定了岩谷尚文的話。

“第一，我們不能奢求所有人都和我有同樣的觀點，畢竟這個世界上行秋只有一個。”

他的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手微微地晃着一個“二”：“第二，胡堂主可沒有釋然，不去找麻煩只是因為鄰裏們說的不難聽而已，況且都是将來的客人，她一個商人自然不會和生意過不去。”

“啊，我沒有說過嗎？”見岩谷尚文露出疑惑的表情，行秋笑了，“往生堂承辦的，是喪葬工作。”

岩谷尚文一時間有些說不出話來。

他忽然覺得行秋這個人就是在逗他玩。

“睡了！”他動作很大地蓋起被子，表達着自己的情緒，“這回真睡了！”

看着岩谷尚文的動作，行秋愉悅地笑了。

玩家忽然有一點點，感受到了行秋逗重雲吃辣椒的快樂。

一夜很快過去，或許是和行秋的談話多少解開了一些心結，岩谷尚文睡得不錯，雖然第二天一覺醒來，就看到行秋神清氣爽地和他打招呼。

清晨的陽光灑進屋內，映照在少年華麗的衣服上，岩谷尚文這才注意到行秋身上飾品的繁多，他雖見過國王，見過這個國家的王女，還見過一些貴族，卻從未見過誰的服飾像行秋這麽精致。

“你該不會是你們那兒的什麽王族吧？”

這麽想着，岩谷尚文也就問出了聲，而聽到他的疑問之後，行秋忍不住笑出了聲。

“尚文如此高看，我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擡了擡自己墜着花邊的衣袖，認真道：“嗯……是看上去有些花哨了嗎？”

岩谷尚文點頭：“何止是花哨啊，這裏的王室都沒你奢華。”

“哈哈哈！”行秋笑了，“我家确實挺有錢的，我是飛雲商會的二少爺，至于王族嘛，怎麽說呢，我們那兒沒這個說法。”

“要說扯到‘王’這個字的，也就岩王爺吧，不過他老人家是神，或許和你們這裏的不太一樣？”行秋簡單介紹道，“我所在的國度，是仙人與凡人一同治理的國度，而現在大多的事務，都歸璃月七星管轄。”

“并非由王來治理……聽起來是個不錯的國家啊！”岩谷尚文嘆息道，“如果這裏不是國王能一手遮天的話，當初或許也就不會那樣……”

“往者不可谏。”行秋拍了拍岩谷尚文的肩，“老說這些幹什麽？”

“與其沉浸在過去，不如好好想想，今早吃什麽。”行秋摸了摸下巴，“我這個人吃飯比較清淡，如果有糕點就更好了。”

岩谷尚文抽了抽嘴角，沒多說什麽，也沒告訴行秋，現在的自己吃不出味道。

他只靜靜地帶着行秋來到了餐館，拉芙塔莉雅和菲洛早早就等着了，尤其是菲洛，拿着刀叉滿臉期待的樣子，見他們才出來，還有些不滿地撅起了嘴。

顯然是餓壞了。

岩谷尚文有些失笑地給他們點好了早飯，記得行秋要吃清淡，還特意給他點了湯，卻沒想到，行秋剛吃了一口，人就僵在那兒了。

見此，岩谷尚文忍不住盯着他看，這小少爺不會是嫌棄這裏的東西不好吃吧？

也是，衣服都那麽精致了，怎麽會看得上這些平民料理？

雖然聽他說話頭頭是道的，但會說不代表會做，誰知道他說的真假？又有誰知道他能否把說落實到做上？就算他能，他就沒有其他缺點了嗎？

想到這裏，岩谷尚文又想起了那些瞧不起他的貴族，一股戾氣從心底升起。

然而下一秒，便見行秋委委屈屈地舉起勺子：“這裏面有胡蘿蔔！”

“……哈？”

行秋放下了勺子，臉色鐵青地捂住嘴：“抱歉，我是在受不了胡蘿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