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七七

骨王忍不住追問：“起死回骸？這是什麽？”

七七望着他：“你不是已經看到了嗎？”她微微側身, 露出身後坐起來的戴因，他的身上還有血跡，這個出血量絕不可能還活着。

骨王忍不住多走了兩步, 他抓住七七的手, 力氣有些大，在看到七七皺眉的時候, 又有些慌亂地松手。

“你……”

“我可以複活。”七七直白道。

骨王動作一頓，視線忽然落到了其他人身上。

他在考慮滅口。

然而七七拉住了他：“他們不會說出去。”

四人小隊也意識到了什麽, 彼得趕緊走來擋住身後的同伴：“莫莫請你放心, 七七救了戴因，我們不會恩将仇報的。”

“……”骨王深深地看了他們一眼, 然後轉身, “臣服于我們，定下契約，否則, 死。”

娜貝忽然跪下：“是, 安茲大人。”

連真名都暴露了, 顯然是要把他們控制起來, 七七沒有阻止, 或者說這樣才能保下他們的性命。

況且, 身處納薩力克大墳墓的保護之下, 不是更加安全嗎？

在處理了那五個人以後，骨王看向七七, 他已經卸下了盔甲，骷髅眼中一片黑暗, 亮起的紅點壓迫極大, 他微沉聲音：“你是誰？”

七七歪頭, 表示不解。

“你不是七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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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王的語氣十分肯定，他死死地盯着七七，直到七七的表情逐漸變化。

變得和藹。

一個小女孩的臉上露出老人一般的和藹笑容，看起來怪異極了。

“小夥子，你怎麽看出來的？”

骨王滿臉警惕：“七七去哪了？”他沒有回答面前之人的問題，只關注着七七的去向。

但是對方也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你可以叫我萍姥姥。”往日空茫的眼中帶上年老的滄桑，七七的聲音也壓低了，“你是個好孩子，如果沒有你的話，她或許也不會誕生意識吧。”

“因愛而誕生的微小靈魂，只有愛的澆灌才能順利長大，你一定很關心那孩子吧。”

骨王合攏手骨：“回答我的問題。”

“年輕人，做什麽那麽急躁。”萍姥姥背着手，轉身走到一邊的座椅旁，然後轉頭看向骨王，“你雖不需飲茶，可老人家我話說多了還是會口幹的。”

骨王凝視了她許久，最終還是跟着過來坐下。

便見她擡起手，蒼白的手心朝上，剛要做些什麽的時候，忽然又收住了：“差點忘了，這孩子的身體可經不起折騰。”

“七七到底怎麽了？”骨王忍不住握拳在桌面上捶了一下——當然，他還是收住力道了，不然這桌子怕是要立馬碎掉，“別賣關子了。”

然而萍姥姥的動作還是慢悠悠：“哎呀，年紀大了，總要适應适應身體。”

她微微擡頭，眼中忽然帶上了一絲銳利：“畢竟被求助到這個地步，也是我沒想到的呀。”

骨王的動作一滞，他黑黝黝的眼直直望向萍姥姥，似乎想要透過七七的皮囊看到裏面的那個靈魂。

但他最終還是無力地放棄了，甚至還揮了揮手，示意娜貝帶着其他人退去。

于是這裏只剩下了他們兩個人。

“七七求助你什麽了？”

萍姥姥看着他，語氣淡然：“先說說，你發現什麽了。”

骨王忍不住将手放到桌子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打着，好一會兒，敲打停止，他直直地望去：“她……失憶了？”

他想到了之前的蛛絲馬跡，無論是不認得倉鼠，還是忽然拿起了筆記，都預示着什麽，只是他一直都忽略了。

骨王忽然感到一陣難受：“她是不是……什麽都不記得了。”忘記了自己是誰，忘記了自己的過去，只記得在筆記上寫着，要幫助他。

萍姥姥微笑：“不錯，了解到這個份上，我也能少花些時間給你解釋了。”

“畢竟讓那個東西沉睡的機會可不多。”

骨王疑惑：“那個東西？”

萍姥姥看向他，眼中帶着一絲警告：“小夥子，多餘的事情不要管。”

骨王沉默。

萍姥姥則開始了解釋。

“與你最初相遇的七七确實如你所想，和你同是一場游戲的玩家，不過稍稍有些區別。”

“你們不是同一個游戲。”

骨王：……居然從這個地方開始就有誤解了嗎？

“她的游戲可比你的要殘酷多了……至少當下失憶的狀況，就不在她的意料之內。”

“但她也很幸運，在完全失去記憶之後，靈魂近乎消失的時候，又有新的東西填補進來了。”

“那就是現在的七七。”

骨王沉思：“她們很像？”

“現在的七七情況有些複雜，就不為難我老人家解釋了。”萍姥姥笑着跳過了這個話題，“總之，現在的七七不希望過去的七七消失，于是她給自己下了敕令。”

說着，萍姥姥彎下腰，撕下了腿上的符紙：“就是這個。”

骨王驚得下巴都要掉下來了：“這、這個可以撕掉嗎？”

“一般來說最好不要。”萍姥姥搖了搖符紙，随手一丢，“不過這個是假的。”

符紙輕飄飄的，飄落到了一只腳前，那是迪米烏哥斯的腳。

“迪米烏哥斯。”骨王看向他，冷喝一聲“退下。”

然而萍姥姥卻擡手阻止：“诶呀，年輕人就是毛躁，我還沒和他算賬呢。”她微微轉頭，“算一算，換掉七七符紙的賬。”

“你或許是想要留下七七吧，讓她誕生的愛意也有一部分來自于你。”萍姥姥看向迪米烏哥斯，眼中一派淡然，“只是唯有感情二字，是強求不來的。”

“七七是僵屍，少任何一張符紙對她而言都會有很大的影響，何況還是下敕令的符紙。”

“小迪呀，你可是讓她徹底失憶的元兇啊。”

迪米烏哥斯迅速跪倒在地：“還請無上至尊懲罰！”

他整個惡魔都伏在地上，身體微微顫抖，尾巴垂在身後無精打采。

他甚至有些茫然，在惡魔看來，為達目的不擇手段是很正常的事情，可為什麽現在反而把七七推得更遠了呢？

見此，萍姥姥也不再多說什麽了，只輕聲道：“他的事情你們回去再處理吧，這裏還有更重要的事。”

骨王看了看兩者，然後點頭：“迪米烏哥斯，退下吧。”

迪米烏哥斯顫抖了一下，擡起頭的時候眼中還帶着茫然，對他而言，此刻沒有懲罰比殺了他還要讓惡魔難受。

無法理解。

但他還是聽話地退下了。

等他離開，骨王立刻開口：“你過來，就是有解決的辦法吧。”

“自然。”萍姥姥點頭，“不過此事……還得看你。”

……

七七從沉睡中醒來，一睜眼便看到了骨王，她有些茫然地掏出筆記本：“你是……啊，是安茲。”

骨王的心情一時更沉重了。

骨王沒有說話，七七卻有很多問題：“之前發生什麽了？我怎麽……”

“沒事。”骨王開口，“之前有人想要綁架恩菲雷亞，已經被你很好地處理了，另外我們還去搗毀了他們的老巢，冒險家莫莫的名號已經傳出去了。”

七七其實已經記不太清發生什麽了，甚至連恩菲雷亞這個名字都很陌生，但她還是朝骨王露出一個小小的笑：“那就好。”

她微微低下頭，手指纏繞着床單：“我有……幫到安茲嗎？”

明明只是一個紅點，但骨王的眼神确實柔和了下來，他伸出手骨，揉了揉七七的頭：“是啊，七七很棒呢。”

七七有些開心地蹭了蹭：“那七七以後會繼續加油的。”

骨王的動作一頓。

萍姥姥告訴他的不多，但最重要的一點，就是七七不能久留。

“符紙已經失效，即使有新的記憶産生，也抵擋不過更快的記憶消散，當所有記憶都消失的時候，七七就真正成為一具空殼了。”

想起這句話，骨王低下頭，正對上七七因為他動作停止而疑惑看來的眼神。

“七七，你不能為我而活，你……”

忽然，雅兒貝德的聲音打斷了骨王的話：“安茲大人，夏提雅·布拉德弗倫造反了。”

骨王的手忽然就沒控制住力道。

“疼……”七七小聲呼痛着。

骨王趕緊那開手，慌亂地道歉：“對不起……”

他的手放到背後，緩慢地握拳。

夏提雅現在情況不明，最差的情況可能就是死亡，如果納薩力克大墳墓無法複活她的話，就要考慮七七的渠道。

但七七的狀态……真的還能複活嗎？

【檢測到時間足夠，請問玩家是否要離開當前世界？】

七七聽到忽然出現的聲音，有些困惑地詢問：“離開？”

骨王猛地看過去：“你說什麽？”

七七微微一抖，然後小聲解釋：“有個聲音跟我說，可以選擇離開這裏……可是七七能去哪裏呢？七七還要幫助安茲……幫助安茲……找……找同伴？”

她拉了拉安茲的衣服：“我要不要拒絕啊？安茲還需要我吧？”

骨王看着她，無數的想法從腦海中飄過，忽然，他輕輕哼笑一聲。

“七七，你自由了。”

他想起萍姥姥告訴他的話，當時覺得有些沒頭沒尾，現在卻終于明白了含義。

——“有時候，放手也不失為一種選擇。”

于是他輕聲開口：“不要讓幫助我這件事成為你的枷鎖，你應該有屬于你自己的記憶，屬于你自己的想法。”

“離開這裏吧，如果那樣對你更好的話。”

過多的理性思考，讓他險些忘了，作為一個人類的愛。

愛是付出，是奉獻，是放手，是即使自己一無所有，即使自己因此可能會面臨更加困難的未來，也希望對方能夠獲得更好的自由。

【叮——任務完成，bug數據删除中……】

床上的七七忽然笑了。

她的身體開始一點點崩解，像是凍結了許久的冰絮，一點一點逸散開來。

“謝謝你，安茲。”

“雖然很多記憶都消失了，但現在的我記得玩家，也記得你，這是不是就說明，我是獨立的存在，而不是僞物呢？”

“數據的生命可以很長，也可以很短，但存在本身，就是足夠幸運到讓人落淚的事情了。”

“謝謝你，賦予了我存在的意義。”

【bug已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