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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想聽便不聽吧!”倪佚也不勉強他。
劉越花了個把月時間将一家人都接進了柱國公府。
一家人安排在蒼梧院偏院中居住。
劉安雄身手大不如前,但膽識過人又有經驗,倪佚将國公府的院丁交由他訓練。
劉母有管理中饋的經驗,蒼梧院雜事就由她管理。
而落下殘疾的劉迅學識不俗,倪佚讓他留在後院教府內的姑娘們讀書識理。
至于劉邕和劉越兩人,身手不凡又性子忠義,是倪佚給倪嘉諾培養的左膀右臂。
二人一早便知,所以才跪下請求世子爺責罰。
畢竟這才是他們真正的主子。
“祖父,渭南侯夫人今日找到書院來了。”
邊給倪佚揉着青腫的胳膊,倪嘉諾邊輕聲将今日發生的事講述了一遍。
早有倪佚交代的書院并未讓渭南侯夫人進門,只是先禀告給了倪嘉諾處理。
他也沒出門去,讓小厮們将柱國公府不便參與朝中大事的回複送出。
“你做得好!”倪佚笑。
五個月前,太子李建下令徹查疆西軍饷一事。
兵部尚書範珑經查并無參與此案中,于十日後解除嫌疑,并轉而成為李建的幫手處理此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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疆西節度使羅漢明也在徹查中洗脫罪名,重回朝堂。
最後只有兵部主事渭南侯錢征被查到收賄坐實罪名後被投入了天牢。
朝廷上誰人不知此事範珑也在其中拿了好處,一個兵部主事怎會膽子大到克扣一郡之軍饷。
李騰多方奔走,在朝堂上上蹿下跳,明裏暗裏就是指責太子偏袒大臣,辜負了身上的期望。
可太子是擺明了要輕拿輕放,只讓李騰拿出證據說話。
朝中大臣們眼見兩人在朝堂之上你來我往,天平漸漸往李建這邊傾斜。
比起念及君臣之情的李建,恨不得斬草除根以絕後患的李騰當然就落了下風。
若是李騰真是明辨是非的忠義之輩也倒罷了,他擺明就想借此清洗朝廷內中立的朝臣,逐而抓住李建的小辮子而已。
他們這些手握重權的朝臣,有幾個人手上是完完全全幹淨的。
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
大部分朝臣在國家社稷民生大事前有底線,可在小事上或多或少都有些毛病。
佚深也深谙這些朝臣心裏,對于李建的處理辦法自是十二萬分贊同。
李建一旦下定決心,做起事來雷厲風行,絲毫不拖泥帶水。
而他一旦察覺到朝中風向,第二枚棋子就跟着抛出。
他只輕飄飄在朝廷上點出幾位提反對意見朝臣身上污的點,立馬就有眼色快的大臣當即參了這幾人一本。
朝中沒有笨蛋,太子點出的這幾人大家一看就知是三皇子派的朝臣。
他們此時跳出來,既可向太子投誠,也順便去除将來的對手。
排山倒海般的奏折飛上禦案。
這由軍饷案牽扯出來的案子一樁接一樁爆出。
素雲郡這幾個月到處都是抄家的隊伍出現,大街小巷談論的也是朝廷風向大改之事。
李騰當然不會坐視不理,連夜趕到別院告狀去了。
而建成帝也如倪佚想的那樣,不耐煩地擺手讓李騰滾回素雲郡。
李騰無功而返,只得在朝堂上與李建唇槍舌戰,伺機尋找空檔反撲。
朝中此時明明白白劃分出了兩派人馬,将朝廷攪得狂風四起。
而渭南侯府錢征被關在牢中倒成了無人搭理。
錢家早在五個月前就派人送了帖子來柱國公府拜見,後來被倪博鑫大病未愈不不見客給推脫。
倪家的态度應該很明顯才是。
沒想到幾個月後他們又轉了回來,怕是到處碰壁後轉而再次想起了他們。
“別讓雯清知曉此事!其他的勿管。”
“諾兒知曉了。”
“那去吃飯吧,別讓他們等太久了。”
緩緩扶着倪佚起身,倪嘉諾瞥到桌上一個歪歪扭扭的水壺,猛地想起自己那個還在“染病”的父親。
“祖父,父親他……”
“你父親啊!”
提起這位長子,倪佚也也同樣看向了桌上的水壺。
那是倪博鑫昨天送來的,一個坑坑窪窪的細瓷茶壺,是這位生病了半年還沒好的柱國公親手所做。
本是特殊原因裝病在家躲清閑。
沒成想這位倒是因此找到了自己的興趣愛好--做瓷器。
為此還專門在松柏院後院裏建了個窯爐,請了瓷器大師來親自教導。
這小半年就沉迷在了制作瓷器之上,連倪佚也鮮少見到他的人影。
若不是此時李建監國,倪博鑫恐怕早被抓起判個“玩忽職守”之罪。
“上輩子恐怕是個匠人!”
最後,倪佚只是這麽笑着說道。
既不是做官的料,那就做自己喜歡的事吧……
***
冒着熱氣的銅鍋中鮮紅湯底翻滾着,微微有些嗆人的麻辣香飄蕩在偏廳中。
寒風好似都被隔絕在了門外,廳內坐滿的兩桌子衆人都在等着倪佚到來。
“管家,羊肉管夠嗎?”
雖然桌面已經擺滿了淺紅色的肉片,倪嘉祥仍覺着有些不夠,連連提醒倪晌再備些。
“二少爺您就放心,這肉啊!管夠!”
魚貫而入的丫鬟們将托盤上的盤子放到架子上,人人臉上都是喜氣滿滿。
給主子們上好菜,她們就能回後院也吃鍋子去。
能在這麽寒冷的天氣裏來上口熱辣滾燙的涮羊肉片,饒是神仙來了恐怕都要駐足吃上幾口。
“今日國公府上下都敞開肚子吃,肉菜管夠!”
緩慢走近偏廳的倪佚朝上菜的人一擺手,倪晌就帶着全部人都撤了下去。
偏廳內只剩下倪家的一衆大小。
“嬌兒,你父親呢?”
環顧一圈,沒發現倪博鑫的身影,倪佚就順口問了句。
“回祖父的話,父親還在窯爐前忙,一時半會應當是出不來了。”
倪雯嬌脆生生地仰着頭回答,白嫩細膩的臉上滿是無奈神色。她理解不了那髒兮兮的泥巴有什麽好看的?
“真是個癡人。”
倪佚搖頭失笑,胸口因為笑聲震動傳來一陣清晰的痛意。
今日這一跤摔得不輕。
廳外有人影跑進,倪博君抱着賬本,小跑着上前來扶住倪佚的另一邊胳膊。
“父親,兒子聽嘉祥說您摔倒,可傷着哪了?”
“無事!”
雖說着沒事,倪佚剛跨出一步,卻忍不住皺了皺眉。
胸口的鈍痛明顯,應該是有輕微肋骨骨裂。
對他這個年紀的老人來說,骨裂恢複是件很緩慢的事,稍有不慎引發骨折,那就會相當麻煩。
他手臂肌肉一縮,倪嘉諾就迅速看出端倪。
不過看倪佚明顯沒打算和他們說,也就忍下滿心的擔憂,更加小心地扶着人往前緩慢移動。
連倪嘉諾都看出了不對,倪博君眼色這麽快的人怎會看不出。
他抱着賬簿的手一抖,臉上歡喜的神色不由自主放了下來。
“看你這麽高興,在外遇到好事了?”倪佚輕笑。
三人走到桌旁坐下,他連忙沖旁邊的女眷桌擺手:“吃吧吃吧。”
“父親,你身子真的沒事?”
眼見倪佚臉上滿是笑容,倪博君也稍微放下點憂慮,連忙就再問了遍。
“方才是扯到了手上傷口,沒什麽要緊。”
“那就好!”
偏頭又看了倪佚好幾眼,看他神色如常地調着蘸料,倪博君也将懸着的心落下。
轉而獻寶似地将手中賬本遞了上去。
“礦山這三個月的收入。”
倪博君的江湖朋友果然有幾分本事,踏雪從蓮花山回來後告訴倪佚,那山下含有豐富的鐵礦石資源。
若是憑這個世界的開采技術和速度,少說能開采個上百年。
得到确切消息後,倪佚讓倪博君拿下了那座山,卻沒忙着動手.
他讓倪博君帶着地契親自去宮內求見了太子,只是獻上這座礦山的地契。
李建不僅沒要這座礦山的地契,反而讓下屬官員幫着倪家很快就拿到了官府親自許可的礦山開采權。
而倪家也沒真心安理得地接受着李建的照拂。
倪家礦産出品以低于市面二成的價格賣給了朝廷,并且拿到結款後還會送收益中的一半進入東宮。
相當于,這礦場收入柱國公府只占了四成。
聽上去雖然拿得少了點,可倪博君在這小半年裏才真意識到倪佚的用心。
被不少人眼紅的礦山才開就鬧了不少幺蛾子,先是有比柱國公府身份高貴的皇親貴胄提出用銀子來買礦山。
後來有地痞流氓趁機搗亂的,還有人明目張膽來偷盜礦石。
更甚者有其他礦山主指出倪家壓低價格不厚道,聯合其他商戶拒絕收購他家的礦石。
可這些事都不用倪博君出手就被解決了。朝廷負責收購礦石的工部最先跳出來。
倪家的礦石價格低廉,他們既能創造政績還能從中撈到點好處。
別人抵制,朝廷就加大力度收購,到後來蓮花山的礦石幾乎全被朝廷所收購,根本沒有多餘的能流通出去。
而那些眼紅倪府的皇親國戚直接被太子敲打了一番。
不僅派出侍衛來保護礦山運作,還趁機将礦山幕後之人的身份顯出。
太子身份一出!
瞬間天下太平,歲月靜好!
所以這錢,柱國公府掙得放心,只需要維持日常運轉就行,外部的一切問題都有人幫着解決。
最重要的是……四成也是筆巨額的收入。
倪博君估算過,礦山運轉一年,他們柱國公府的公庫至少增加二十萬兩白銀。
難怪太子也不能拒絕這些銀子的誘惑。
“父親,還有咱們名下的布莊也開始盈利了。”
提起自己擅長的事,倪博君興奮起來,歷數着他的豐功偉績好不自豪。
倪佚随意翻看着賬本,只在倪博君自誇時偶爾配合地誇獎上兩句。
這小半年倪博君成日裏忙碌于礦場與柱國公府的鋪子,不僅沒時間流連于畫舫茶館,精神氣質也有了很大改變。
半披着的長達全部束起,發髻上插着支碧玉簪,一身青色寬袍也穿得周正。
下颚剛冒出的短短胡須讓他整個人都成熟了許多,看着真有了幾分為人父的樣子。
三房的氣氛也因此有了很大轉變,沒有妾室糟心,羅氏将注意力轉到了兒子身上。
這段時間經常聽到倪嘉祥抱怨羅氏天啰嗦。
三房消停下來,大房夫妻各自都沉迷在自己世界裏,也幾乎沒什麽消息。
只剩下個……倪博海。
“父親!羊肉涮好了,您吃!”
“祖父您吃。”
倪博君與倪嘉諾不停給倪佚夾着菜,他放下賬冊夾起一筷子肉,順勢看向了默默無語的倪博海。
他臉已經有些紅,不知就這一會功夫就喝了多少酒。
反正就倪佚看向他的這一眨眼功夫,倪博海已自斟自飲灌下了兩杯。
“二哥,你吃點菜再喝酒啊!”
倪博海的異常就連倪博君都看了出來,他伸手越過倪嘉祥直接奪下了酒杯。
“原來廢物就連喝醉都不能了呀?”
一雙猩紅眼睛迷離地猛眨了幾下,倪博海有些搖晃地一把抓起酒壺就想仰頭灌下。
“嘉祥!”倪佚說。
倪嘉祥還舍不得放下筷子上的肉,先将羊肉塞進嘴裏後才伸出左手握住了倪博海的手腕。
“二叔,祖父讓您別喝酒。”
倪博君趁機搶過酒壺,起身拖着倪博海坐到了自己位置上。
“可是在外遇到棘手之事?”倪佚直接問。
“無事!是兒子喝醉亂說話。”
“若是你不說!那我只有派人去調查,也能查出!”
一手朝孩子們擺了擺示意大家繼續吃,倪佚一手抓起酒壺給倪博海和自己都倒了杯酒。
“二哥,你有什麽難處就說出來,父親才能幫你啊?”倪博君比他還着急。抓住倪博海的肩膀使勁搖晃了好幾下:“你悶在心裏根本解決不了。”
“解決……”
倪博海苦笑,伸手杵着下巴神情恍惚地盯着桌面。
倪佚舉筷,示意大家繼續吃,他自己也吃了起來。
“……”
一桌老老小小就這麽邊吃着鍋子,邊瞟上倪博海幾眼。
菜吃得差不多,廳內也漸漸被霧氣所彌漫。
丫鬟們來撤菜時倪博海渾渾噩噩,倪博君拉着他胳膊把人往書房帶,人依然遲鈍得只知道跟着走。
直到關上書房門,屋內只剩下倪佚父子三人,都還沉浸在自己思緒裏。
“讓他喝點茶吧!”
倪佚确定。這人多半是酒勁上湧,喝醉了!
“說吧!”
“我說出來,父親就能幫我?”倪博海還要确認。
倪佚都懶得回他了,涼涼瞥了他眼,大有“愛說不說”的架勢。
“是靜娴……哦不,應該稱江夫人……哦不對,應當稱為柳姑娘。”
胡言亂語自說自話了好半天,倪博海終于講到了正題。
簡單點來概括就是……
他的青梅竹馬柳靜娴被休了,而他前些日子在街上看到了她消瘦的背影。
心中着實坐立難安,唯有借酒消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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