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康雍時代】

沈惜被胤禛留到半晚時分才宣布結課，胤禛親自送他回的永和宮。

不出意料，烏雅氏留他用晚飯，今晚康熙也會來永和宮。

胤禛應下來，飯菜準備的很快，一切備好之後，就等着皇帝大駕。聖駕來之前，自有小太監提前跑到德妃面前通報。母子三人攜了一衆宮人正準備去永和宮大門口候着時，卻一時半會兒沒有見到聖駕進門來。

烏雅氏不消多想就知道是怎麽回事。

第二天，後宮一幹女人們有資格在太後跟前請安的人，對于昨晚的事情就一清二楚了。

王氏昨天晚飯是突然嘔吐，面色發白，身邊的太監跑出去請太醫。卻有宮女知道康熙聖駕親臨永和宮，一個腦熱，直接撞到了聖駕面前，求着皇帝陛下去看看她家主子——不怕神對手，就怕豬隊友。

王氏又喜又怕，喜得是自己興許是有孕了，怕的是康熙發落自己的身邊人。結果太醫出診的結果，是王氏近來胃寒，腸胃虛弱，又因着食物刺激這才有反胃的反應。

康熙不出意料的發落了那個沖撞聖駕的宮女，再一條——着牽永和宮王氏移居儲秀宮偏殿。

昨晚，王氏那邊沖撞聖駕的事情過後，康熙就留在了永和宮。

不知道德妃和康熙說了什麽，第二天聖旨下來之後，一幹太監管事兒的就開始為王氏遷宮收拾東西。

康熙能考慮遷宮的事兒自然少不了德妃一方說辭，更重要的是，他本身就是一個孝順的人——眼前四兒子和小兒子圍繞母親的場景自然是讓他溫心。但是胤禛大婚在即，将來來永和宮請安的還有他的福晉，他的孩兒。

小兒子十四越長越大，兩個兒子和宮妃離得近了，難免有沖撞。

雖然說這事兒發生幾率不怎麽大，但是男女之防該有的還是要有。

比起王氏一生的功夫全為了伺候康熙，德妃烏雅氏能從一介宮女一路晉貴人，晉嫔，更是同宜妃郭絡羅氏那樣的滿洲貴女同年封妃。她會的，不僅僅是伺候康熙舒服，更是懂得怎麽跟康熙生活——讓這個天底下最尊貴的男人覺得，永和宮裏，她和他們的孩子就是一個家。

胤禛聽到消息的時候的确是有些吃驚——上一世的王氏直至康熙晚年才冊封的嫔，還是一個光有稱號，沒有正式冊封儀式的嫔。王氏連生三子，雖然折了一個，但是那個夭折的十八阿哥胤衸卻是極受皇父喜愛，比起自家十四弟來說，也是不多承讓的。

這兒兩日，烏拉那拉氏的嫁妝已經都擡進院子裏，蘇培盛帶人整理造冊。胤禛前世大婚是還是有些忙亂，但是這一回是一點波瀾都沒有——他之于自己後院，唯一的念想就是弘輝。

比起這邊因為結婚而得到婚假的胤禛，沈惜的日子不大好過了。

康熙知道四阿哥開始給小十四開蒙認字習字之後，一日也不許沈惜懈怠——今後就是讀書人了，讀書人就是大人了，怎麽也不能耍小孩子脾氣。早晨賴床更是不行，你看你哥哥都那麽認真教導你了，也莫要讓你皇父失望。

烏雅氏樂得見到兩個兒子和諧相處，大兒子肯教，那就證明他眼裏還是心疼這個嫡親弟弟的。哪怕自己沒有好好地養育過他，只要這層親緣聯系着，就不怕冷淡下去。

沈惜每日要交五張大字呈到康熙的禦案上，原以為對方連江山社稷的大事兒都忙不過來，一定沒有時間管他這點兒芝麻小事兒。沒想到晚飯的時候，梁九功親自帶了人過來，手裏兩個箱子，一個大的一個小的。

“十四阿哥今後勤加練習定能讓萬歲爺滿意。”沈惜親自上前接過梁九功手裏的兩個箱子——并不輕。

小的那個箱子裏是兩本字帖，沈惜看不出來。伺候過康熙多年的德妃卻知道，那是康熙親手寫的帖子。

另一個大點兒的箱子裏打開之後，一股清幽的墨香就傳了出來。

一方硯臺，幾塊有着低調香味的墨錠一看就非凡品。

幽黑的墨印着明黃色的內襯，怎麽看怎麽華貴。沈惜壓力有點大——康熙爸比真是舍得。他如今還是個剛剛開始握筆的虛歲4歲的毛孩子，正是貓狗都嫌棄的時候。

哪怕是禦賜之物，那也是學習用品。第二天開始，沈惜就開始用康熙給的那套筆墨紙硯練字。

胤禛大婚那天，沈惜也是一大早起床，因為胤祥來得更早——章佳氏和烏雅氏走得近，兩個小子歲數差不多，自然是玩得來的。

胤祥對于胤禛的婚禮表現出了比準新郎更大的熱情，而承受這個巨大熱情結果的人不是新郎官，而是沈惜。

兩個人穿戴整齊之後，帶着自己的跟班兒轉身就出了永和宮。賓客紛至，胤禛要是沒有兄弟幫襯着，指定是應付不過來的——二十九年差點折在戰場上的佟國綱代表佟佳氏一家子到場了，佟國賴沒跟着，佟國綱那個不着調的兒子隆科多自然沒敢來。

雖然孝懿仁皇後曾是皇四子養母，但是人家生母還沒死呢！佟家不是不能和皇家阿哥扯上點什麽關系，但是基本的關照卻是可以有一點點——上一世胤禩做的那些事情，胤禛記得清楚。一朝只能有一個皇帝，龍椅上坐着的人還沒有埋進土裏，再怎麽肖想也只能心裏想想。

胤禛叫來蘇培盛，今日他事多人忙，自然是顧不上那個如今讓人不省心的小十四。再加上事事都想要湊些熱鬧的十三弟，這兩個人攪和在一起，絲毫不落後于胤禟和胤誐。

“你仔細着十三弟、十四弟，別讓亂七八糟的人近了兩位阿哥的身。吃食也看着，實在不行，就吩咐下去，單獨準備東西。”

等客人散場，梁九功才使人去福晉烏拉那拉氏那邊通報，等自家爺送完最後一波，就過來新房。

新嫁娘聽身邊大丫鬟甘源說了之後，饒是烏拉那拉氏受過嚴格家教的女孩子也不禁有些羞——這話中的意味自在其中，只可意會不可言傳。

但是等了大半刻鐘，還沒有見到最前方掌燈太監的影子。

又是小半刻鐘，梁九功親自跑過來請罪：“福晉見諒，十三阿哥并十四阿哥微醺，爺方才走不開。這會兒兩位小阿哥好多了，爺很快就過來了。”

烏拉那拉氏瑾萱一愣，随後立刻反應過來：“我知道了，照顧兩位小阿哥要緊。”

她不覺得這有什麽，多有人說皇四子面色嚴肅，疏遠于人。今日成了皇四子福晉，她倒覺得自己的丈夫算是個體貼人。

進門前不曾聽說四阿哥後院裏有寵愛的侍妾，這讓烏拉那拉氏送了好大一口氣——如今只要侍奉好婆婆德妃，照顧好丈夫和後院。其餘的，丈夫怎麽做，她就怎麽做。

胤禛對烏拉那拉氏的感情是愧疚居多——沒能護住嫡子，甚至是登基之後，沒有追封過曾經他最報以期望的兒子。烏拉那拉氏崩逝之時，離十三弟過世并未太久。十三弟過世之後，胤禛頓時如同失去了一條臂膀，朝事繁忙，他身體又不好。

因此甚至沒有從園子裏趕回去給皇後治喪。

等梁九功回過來禀告胤禛，福晉不僅讓他別急，先顧着兩位小叔子。還問是否有人回宮裏上禀皇父及永和宮處，其間的細心和體貼讓人不贊不行。

這一夜新婚*自然是不必多說。

烏拉那拉氏初經人事，而胤禛前世經驗自然不在話下，兩人第二日晨起之時甜蜜不消多說。梳洗之後，烏拉那拉氏自然是有阿哥所的事務要交接的。胤禛則是去了兩個弟弟休息的院子，兩人的随侍太監就守在門口。

胤祥睡覺不老實，因着比胤禵大上兩歲，個子也比小十四要高一些。他側着睡，手腳卻是要将比他小一些的胤禵整個兒抱住。下巴抵住弟弟的小腦袋瓜兒，一只手還要抱住弟弟的腰。

胤禛看着胤禵睡的香，小臉紅撲撲的，一張櫻花似兒的小嘴紅潤潤的。長睫毛垂下來，像一把小扇子，尾稍卻是翹的可愛。

他的十四弟長大之後的确是個不折不扣的美男子。

“胤禵，該起了。”

胤禛喊了兩聲，胤禵沒起床，胤祥卻是起來了——“诶，四哥你怎麽在這兒啊？”

等會兒人清醒之後，這才敢去看他四哥的眼神：“四哥我們昨晚沒多喝，就沾了兩口而已。”

在兩人說了幾句話之後，終于睡夠了的沈惜也醒了：“你們坐在這裏幹嘛啊？”

老老實實被抓着喝了大半碗醒酒湯之後，胤禵撒腿就跑，被胤禛一把抱住拉進懷裏。硬是讓着把剩下的小半碗給灌了進去。

“小十四乖一些，明日就帶你出去逛逛。”

胤祥不樂意了：“四哥四哥，那我呢！”

胤禛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你都六歲了，要準備上書房上課了。不在家裏多讀點書，皇父檢查功課答不上來，哪兒也別想去。”

胤祥的話噎在嗓子眼裏，看着比自己小上兩歲的弟弟小十四。對方聽了能出去玩兒，坐在四哥腿上一臉的乖巧。任由着四哥把玩他的小耳朵，絲毫不介意的樣子。

“……那，胤禵你要記得給我帶些玩意兒回來啊。”

沈惜看着胤祥一臉“你不帶好東西回來給我，我就哭給你看”，點點頭，“我會記得給你買的！”

剛剛還委屈着，聽了這話，一刻就換了張臉。

胤禛看着對着十三弟笑得異常燦爛的小十四，捏着對方小耳垂的手不禁重了兩份。小孩子皮細肉嫩，何況是兩輩子都是被父母寵愛着長大的沈惜，這一世重新活過，他權當是享受——比起前世的偶爾糙漢，只有更加嬌氣。

耳朵上的痛感，讓他立刻就“哼唧”起來。胤禛這才放開手，輕輕在自家小十四耳邊吹了吹。

語氣異常輕柔：“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