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沒媽的孩子

“想開點。”童嶼說。

陸望還以為能聽到一句安慰的話,結果等了半天也沒等到下文:“...沒了嗎?”

“沒了。”童嶼實在不太會安慰人,他想了半天也就想出了這麽三個字安慰對方。

見陸望确實挺傷心的,他又補充道:“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沒了女人,你還有兄弟們。”

“你這是把我當兄弟了?”陸望有點哭笑不得的感覺,但能怎麽辦呢,自己看上的人,哭着也要追下去。

“勉強吧。”童嶼淡淡的說。

陸望心說:行吧,在人家心裏,做個兄弟還是勉強的,你咋這麽悲哀呢,喜歡誰不好,非要喜歡一個這麽難搞的家夥。

陸望盯着童嶼想了幾秒鐘,最後還是敗下陣來。

沒辦法,他完全抗拒不了對方的顏值和那股誰也不放在眼裏的傲嬌勁兒。

童嶼知道自己酒量不好,抿了一小口酒:“這瓶喝完回去吧,快十一點了。”

過了十一點宿舍門就要關了。

陸望也不打算再貪杯了,擡手就叫服務員:“買單!”

兩人趕着關門之前回了宿舍,童嶼拿着浴巾去了浴室,洗澡才洗了一半,聽到陸望敲浴室的門:“你洗好沒,我尿急!”

童嶼正在沖頭發:“去隔壁上。”

“隔壁都沒人,三班的全出去聚餐了!”

陸望說完,沒等到對方的回複,他在門口站了一會兒:“你再不出來,我只能尿瓶子裏了!”

沒一會兒,童嶼拉開了門,下半身沒來得及穿睡褲,用一條白色浴巾圍着,上半身的睡衣扣子只扣到一半,耳朵上還有泡沫沒沖幹淨:“你能再惡心一點嗎?”

陸望眼睛一沉:“你頭發上有沫。”他伸手去碰對方耳旁的泡沫,剛碰到濕漉漉的泡泡,童嶼忽然偏了一下頭,他的手指從耳垂上劃過......

陸望愣了一下,這種其妙的觸覺令他着迷,指尖傳來柔軟且細膩的觸覺,男生剛洗完澡,體溫有些高,被燙紅的耳朵看着格外的誘人。

他确信自己沒有喝多,可此時好像已經醉了。

童嶼有些郁悶,走到自己的座位上,抽了兩張紙巾擦耳朵上的泡沫,再擡眼時,看見陸望還站在浴室門口發呆:“你不是要上廁所嗎?”

陸望這才反應過來,走進浴室關了門。

他低頭看着自己,發現自己這會兒根本尿不出來了,難受得緊。

順便洗了個澡,出來的時候看見童嶼已經上床了,床簾拉得死死的,一點縫隙也沒留下。

擔心吵到童嶼,他連頭發都沒吹就關了燈。

爬上床後,在床上躺了一會兒,發現自己根本沒有睡意。

喜歡的人就躺在自己對面,連呼吸聲都聽得清清楚楚,這要他怎麽睡?

深夜的時候,童嶼的床動了一下,連帶着他的床也跟着抖了一下。

寂靜的夜裏,呼吸聲聽着很淩亂,陸望輕輕的問了一聲:“你怎麽了?”

童嶼一只手撐着自己的頭,他做噩夢了,現在情緒正在崩潰的邊緣:“沒怎麽。”

“做噩夢了?”陸望用手臂枕着頭:“夢到什麽了?”

童嶼回想自己的夢境,剛才他夢見媽媽坐着輪椅回來了,他和童渺帶着媽媽去逛公園,結果媽媽一個人推着輪椅去了馬路中央,緊接着,一輛水泥車忽然撞向媽媽......

童嶼過了好一陣才回過神來:“沒什麽,你怎麽還不睡?”

“睡不着。”

過了一會兒,陸望又問:“要不要聊會天?”

“嗯。”

童嶼現在急需要用另一件事來轉移注意力。

“你知道我的腿是怎麽斷的嗎?”

“怎麽斷的?”

“我爸是個軍人。”陸望開始回憶:“他一直想讓我長大了當軍人,我小時候沒少受他的鞭策,十二歲的時候他就開始帶着我負重跑,每天早上六點必須起床晨練,吃飯時間不能超過五分鐘,我爸的戰友怕我被他這麽折騰以後長不高,勸過他很多次,不過還好後來我長高了……”

“就是因為我爸給我的陰影,我發誓以後絕對不當軍人,我想離他遠一點,所以高考的時候我瞞着他改了志願,把軍校改成了醫大。”

童嶼:“所以這和你腿瘸有什麽關系?”

“我爸一直都以為我在醫大讀臨床專業,接受我學醫的事實之後,他又開始計劃着等我畢業了回去做個軍醫,結果大三那年他跑來學校看我,才知道我一直在讀法醫,哈哈哈......”

說到這,陸望沒忍住笑了出來。

“然後呢?”

陸望笑了一會兒,繼續說:“他當時還挺給我面子的,什麽也沒說,我跟他回家之後,才知道他憋了一路。

我剛走到二樓,都打算進房間了,他突然從走廊跑起來,我以為他要幹嘛呢,結果一腳揣在我腿上,直接把我從二樓踹到了一樓...”

陸望現在想起來還覺得心有餘悸:“我爸那一腳是真的狠,我足足躺了半年才好!”

童嶼有些驚訝,心說:這不是往死裏揍嗎?

“那你媽怎麽說?”童嶼發現陸望從頭到尾都沒提過媽媽。

“我媽啊...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我都記不清她長什麽樣了。”

童嶼沒想到陸望還有這樣的過往,心裏沉了一下:“我媽也去世了,就在去年年初,車禍走的。”

說完之後,童嶼覺得輕松了很多,這是那件事情之後,他第一次和人傾訴。

“想不到你和我一樣,我們都沒媽……”陸望有點感慨,直接唱了起來:“世上只有媽媽好...有媽的孩子像個寶...一起唱啊,你不也沒媽嗎?”

童嶼覺得陸望的腦子可能真的有點問題,發生這種事還有心情唱歌?好像沒媽是一件只得慶祝的事情一樣。

他聽着陸望唱歌,唱着唱着,忽然覺得這首歌唱得他想哭,尤其是唱到“沒媽的孩子像根草”的時候,他眼眶都濕了。

回過神來後,又覺得這首歌唱得真TM搞笑,最後連他自己也跟着陸望唱起來,唱着唱着,好像覺得沒媽也就那麽回事,沒什麽大不了的。

“對了,你爸呢,怎麽沒見過他?”

在童嶼剛剛走出沒媽的悲傷的時候,陸望突然問了這麽一句。

“他死了。”

簡簡單單三個字,卻讓陸望極為震驚:“卧槽,那你和你妹豈不是孤兒?”

陸望想了一下還是覺得有點不可思議:“你也別太傷心,以後我爸就是你爸!”

童嶼現在的思緒還停留在上一句的“孤兒”兩個字上,他怎麽想都覺得別扭,之後才反應過來對方剛才好像說要和他分享把爸爸。

“得了吧,你這爸我可不敢要!”

陸望笑了兩聲:“也對,一般人還真招架不住他!”

兩個人聊到很晚,童嶼最終沒扛住,睡了過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有人拍他的床頭:“今天還去不去刑警隊?”

童嶼這才想起來,自己現在是一名法醫見習生。

童嶼掀開床簾,露出一雙迷蒙的眼睛:“現在幾點了?”

“七點了,要去的話就該起床了。”

陸望站在床邊,由于身高比較高,正好和睡在上鋪的童嶼來了個親密對視。

陸望的雙眼皮很窄,睫毛卻很長,看童嶼的眼神裏帶着幾分溫柔:“有家早茶還不錯,帶你去吃?”

童嶼揉了揉眼睛,明顯的沒睡醒:“你什麽時候起來的?”

“六點半。”

“起這麽早,你打雞血了?”童嶼只覺得自己困得不想動,對方是怎麽在失眠的情況下還能起這麽早的?

“沒辦法,自然醒。”

童嶼又掙紮了一下,還是躺了回去:“再躺5分鐘......”

“要我上來抱你起床嗎?”陸望把下巴墊在童嶼的床頭,笑着說:“暖男式喚醒......”

童嶼頓時沒了睡意,把陸望的臉推下床,順便把床簾拉緊:“大早上的,不帶你這樣吓人的!”

他迅速穿好衣服,下床的時候,陸望已經幫他擠好了牙膏,并把牙刷遞到他手裏。

童嶼整個人都懵了,心說:這人今天吃錯藥了?

陸望眼睛裏仿佛有星星在閃動:“以後哥罩着你,只要你叫聲哥哥來聽,我的就是你的!”

看樣子的确病得不輕。

童嶼沒說話,他才不要人罩,想讓他叫哥哥更是沒門。

把電動牙刷塞進嘴裏,震得嗚嗚響,站在浴室門口的陸望卻一直看着他,仿佛能從他嘴裏看出兩聲哥哥來。

童嶼有點不适應,把浴室的門關得死死的。

陸望的聲音透過門板傳了進來:“就叫一聲嘛!”

都開始撒嬌了,這人可真煩!

之前在公交車上也想讓他叫哥哥,這才安靜了幾天,就又開始了嗎?

由于童嶼不肯叫哥哥,陸望心裏癢癢得緊,仿佛有強迫症一樣,一直追着童嶼叫哥哥。

機車上,陸望在無人的大橋上飙起了車,速度快得臉皮都要被吹掉了,身後的童嶼揪着他肩膀上被風吹得鼓起的T恤:“你TM的再開快點嘛!”

陸望知道他急了:“叫聲哥哥我就開慢點!”

之後,後座就沒聲了,陸望都懷疑對方是不是被風吹到橋下去了。

在物證科整理資料的時候,童嶼想讓陸望遞一下文件袋。

陸望:“叫聲哥哥就給你拿。”

中午吃飯的時候,童嶼的筷子被人蹭到地上了,陸望立馬去給他拿了雙新筷子,但就是不給他:“叫聲哥哥就......”

“哥你大爺的!”童嶼終于還是沒忍住,一把奪走了陸望手裏的筷子:“別讓我再聽見那兩個字,聽見一次罵一次!”

這回陸望閉嘴了,心說:這也不管用啊,怎麽才能聽他叫聲哥哥呢?

于是乎,陸望晚上睡覺的時候做了個夢,夢裏童嶼追着他喊哥哥,甜得他直接樂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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