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 終點就在前面 “我能不能,牽一下你的……

“蘇, 蘇擇...學...”胡桃邊哭邊斷斷續續地叫他。

蘇擇捏捏她的耳朵,始終保持微笑,幫她平靜下來:“嗯, 先別說話。”

“蘇擇!怎麽處理?”聶凜在不遠處控制着人, 對他喊着。

他擡眼, 和聶凜對了下視線。

夜風搖曳着樹林, 枝葉相碰發出沙沙的聲響。

蘇擇斂眸,雙手捂住胡桃的耳朵, 和她對視。

他用深邃又溫柔的目光讓她定神,循循善誘道:“胡桃,看我, 別想其他的,調整呼吸。”

耳朵被他捂着,隔絕了很多聲音, 但是在模糊中, 胡桃似乎聽見了侯昌的慘叫聲和一些利索的拳打腳踢的聲音。

胡桃凝視着近在咫尺的他, 緊緊揪着他衣襟的手逐漸放松下來,粗重紊亂的呼吸慢慢平和下去。

那些被寒風吹散的晝間溫暖,一分一寸地經過他的目光歸還給她。

侯昌的慘叫停歇了,蘇擇也緩緩地打開捂着她耳朵的手,站起來半俯着身,遞出自己的手,“來。”

胡桃猶豫一瞬, 然後果斷伸出自己的手, 鑽進他的手掌中被他握緊,蘇擇一個用力,她被他拉起來。

“哪裏疼?腿怎麽樣?”蘇擇不自覺地去看她受傷的左腿, 問。

胡桃搖搖頭,将腿上和胳膊上的擦傷給他看:“只是有些擦傷,腿沒事。”

她一站起來直身,周圍的燈光把她的臉龐照得清晰。

胡桃眼眶猩紅一圈,被淚水洗過的眼眸透着脆弱,左臉高高腫起來的痕跡有些猙獰,幾道手指印依稀可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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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擇看清她臉的時候,一直故意扮演着的溫柔神情驟然有了裂縫,他眼底微暗,渡上幾分陰戾的意味。

“待會帶你去處理一下,”蘇擇把倒在地上的拐杖拿起來,讓她拿着,“跟我過來。”

蘇擇扶着胡桃,走到了聶凜的身邊。

聶凜完全不掩飾自己的暴力粗魯,薅着侯昌的頭發,被迫使他跪在她面前。

侯昌被打的已經有些神志不清,再看着他們三人的時候,眼裏的恐懼清晰可見,渾身抖着。

蘇擇一手握着胡桃的胳膊,用餘光掃了一眼一身狼狽的侯昌,轉眼問她:“他打你了?”

“...嗯。”胡桃使勁點點頭,聲音還帶着未恢複的哭腔,喋喋不休地添油加醋道:“他扇了我耳光,踹了我的腰和肚子,把我推在地上,皮膚都擦破了。拽我的腳腕,要把我拽到小樹林裏。”

說到最後,她往蘇擇身邊躲了躲,用最委屈的語氣,悲憤道:“他,他還摸我的腿。”

胡桃躲在他側後方,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殊不知蘇擇剛剛那副哄慰她的溫柔神情早就消失殆盡,他呼吸平穩,面不改色地睥睨着他,目光陰冷至極,好似一個眼神就能将侯昌淩遲致死。

如冷面死神一般令人恐畏。

“對...對不起......”侯昌看出來這兩個男的絕對他媽的不是什麽省油的燈,他生怕自己被他們打死,害怕地連連道歉。

“胡桃,來。”蘇擇握着她的胳膊,讓她站到前面,低下身在她耳邊帶着笑地哄教:“抽回去。”

胡桃懵了,她偏頭,和他咫尺相望。

他的目光十足缱绻,仿佛是在對她說着什麽溫柔至極的風月詩話,但是,這樣的語氣和眼神,也在同時給予她莫大的底氣。

胡桃冷冷轉頭,俯視着侯昌。

她一瘸一拐地走到他面前,眼神緩緩隐去面對蘇擇的柔軟懵懂,忿忿的憎惡在她眸中流轉。

“我錯了...對不起...”侯昌滿眼後悔的不斷道歉着,鼻間被打出血跡,擦傷腫傷遍布全臉,狼狽不堪。

啪!

胡桃用盡全力,掄圓了給他一個大嘴巴,打得她手都在發麻。

就算這樣,她的憤怒都不足以平息。

但是,胡桃轉身,像聽話的小鹿一樣眼巴巴看着蘇擇,露出一個單純甜美的笑:“我還回去了。”

“嗯,真棒。”蘇擇摸摸她的頭發,又問:“不用再打幾下?這就解氣了?”

“不用,其他的聶凜學長已經替我還了。”胡桃揚着笑,看着始終懶散着站在旁邊的聶凜:“謝謝學長。”

“不用謝,正好老子最近有火兒沒地方撒,不解氣我接着打。”聶凜手揣着褲兜,嗤笑一聲,說着又踹了侯昌一腳。

蘇擇擡眼看了一下附近可以清晰記錄全部過程的攝像頭,無奈哂笑一聲,“真是個蠢人呢。”說着掏出手機,撥打了一個電話。

聶凜挑眉問:“幹嘛啊你?”

“報警。”蘇擇說。

聶凜撇撇嘴,耷拉着眼皮瞅了一眼已經完全呆掉的侯昌,喉嚨裏發了一聲笑。

按理說,校內發生的沖突都要先聯系校方老師領導處理,蘇擇從學生會主席當到研究生會會長,對這些規矩門兒清似的,但他還是選擇直接報警。

這是真生氣了。

有點意思啊。

“我已經給你哥哥發了消息,一會兒讓他先帶你去處理一下傷口,還能忍嗎?”蘇擇報完警,低頭問她。

不知怎麽的。

胡桃伸手扯住他的衣袖,水霧霧的眼睛凝視着他:“我......”

我想跟你在一塊。

這句話,怎麽都,說不出口啊。

“她是受害者,估計走不了,都得先去一趟派出所。”聶凜瞥一眼小姑娘,提示道:“你直接讓胡柯去派出所吧,派出所旁邊有個醫院。我給他打電話。”

“好,那就這樣。”蘇擇同意。

……

紅藍相撞的燈光和刺耳的鳴笛劃破了黑夜的寧靜,警車緩慢卻強勢地開進了華大校園,一路上引起衆多學生的驚訝和讨論。

警方準時抵達,蘇擇和聶凜跟警察簡單清楚地交代了事情的經過,民警把侯昌押進警車裏,通知他們三個都要跟随去一趟派出所。

校領導接到消息也匆匆忙忙趕來。

紅藍色警燈刺得胡桃有些睜不開眼,她經過這一通折騰,反應都有些遲鈍了,幾個警察紛紛回到車裏,等她上後一輛車。

她從小到大,都沒坐過警車,更沒去過派出所。

胡桃弱弱地開口,叫住身邊的人:“學長......”

“怎麽了?”他回應。

胡桃低下腦袋,怯懦又羞赧地,緩緩開口:“我知道這樣可能有些不禮貌...但是,學長......”

“我能不能,牽一下你的手。”

因為,我真的有點害怕。

話說出口,她有些後悔。

還沒等她說話找補剛剛自己的失态,男生的手就伸了過來,手心遞在她眼前。

她此刻仿佛是童話裏,在晚宴上被紳士王子邀請去大廳中央共舞一曲的小公主。

“當然可以。”他察覺她的忸怩,用最平常的口吻,笑道。

當然。

可以。

他似乎總是在縱容她的無理要求。

胡桃一感動,眼眶又熱了起來,最後伸出手握住他的,被蘇擇牽着一步步走向等待他們的警車。

她被他虛虛牽着手指,多一分逾越都沒有,胡桃切實地感受到他身上渾厚卻不外露的強大氣場,令她被安全感充滿着。

蘇擇的手掌,原來也和他人一樣,這麽溫暖啊。

胡桃竊喜,破涕而笑,心底的恐懼和不安被一掃而空。

根據我國《刑法》第二百三十四條,故意傷害罪,故意傷害他人身體的,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

在與警方訴說被害經過時,胡桃将侯昌試圖施行性.騷.擾這一條也加了進去,反正攝像頭記錄的清清楚楚,她只是說實話。

侯昌這一次被弄進警局,懲罰必定不輕,校領導也因為這事情忙得焦頭爛額,有的消息靈通的南城日報的記者都跑到派出所來詢問。

蘇擇和聶凜做完筆錄,在外面等裏面正在做傷口處理的胡桃,因為胡桃本身不便行動,警察特地從隔壁醫院急診請來了一位醫生為她處理傷勢,胡柯也正在裏面陪同。

聶凜指間夾着半截煙,煙頭出的猩紅在這藍夜中微微亮着,自下而上漂一縷煙線。

兩人站在派出所門口,偶爾搭話閑聊着。

一個穿着黑色便衣的男人與他們擦肩而過的時候愣了下,停住腳,開口:“阿擇?”

蘇擇聽見這聲呼喚,忽然回頭,看見站在他們身後兩步外的褚正。

“正哥,好久不見。”蘇擇與他關系似乎很熟,笑着過去。

褚正拍拍他的肩膀,打量一圈,欣慰道:“好小子,這些年沒見,又高又帥的,都比我高了。”

“您這些年都好?”他眉目間露出幾分溫順,眼神裏的親切掩蓋不住。

“都挺好,能有啥事啊,我這不過來找我一同事有點事兒。”褚正看了一眼站在他身後的聶凜,問他:“你們這?”

“同學的妹妹在學校跟別人有些摩擦,我們路過報了警,已經處理完了。”蘇擇簡單交代了下。

“行,要是有事你就聯系我,我在派出所也認識不少人,加個微信?”褚正問。

“當然好。”蘇擇拿出手機給褚正掃了一個微信,擡眼的時候,看見褚正一直盯着自己看,他愣了下問:“哥,怎麽了?”

褚正微微嘆了口氣,而後又笑得很溫暖,感嘆道:“害,沒事,我就是看見你過得不錯,我心裏面高興。”

“我能有今天的日子,多虧了哥。”他眼裏劃過笑意,說。

“行了,以後有什麽事,一定及時聯系我。”

褚正留下一句話,匆匆離去了。

他進了派出所,聶凜掐了煙,慢悠悠走到蘇擇身邊,問:“他就是你說的那刑警?”

“嗯,有些年沒聯系了。”蘇擇說着,餘光瞥見他們兄妹出來,擡腿迎了過去。

胡柯扶着胡桃從派出所走出來,蘇擇看着她身上大大小小的繃帶,不免壓低了些眉頭。

“學長!”胡桃經過治療,好似滿血複活般再次揚起小葵花般元氣的笑容,叫他。

“還好嗎?”看見她的笑顏,他一直緊繃的心不由自主地舒展開,問候着。

胡桃靠着哥哥的手臂,聊天的語氣好似沒事人一樣:“完全沒事!只是些小傷啦。”

“開學不到一個月,都快殘廢了,不知道以為華大是武校呢。”胡柯想弄死侯昌的心都有,但人已經進了派出所,想揍卻不能動手。

現在他憋着火,完全沒個好臉色,眉宇間愁意不減:“你這個國慶就老老實實給我在家躺着,聽見沒。”

胡桃噘噘嘴,反駁不了。

......

聶凜和胡柯在打車,胡桃站在蘇擇身邊,剛有空和他交流,想起一直疑惑的事情,問:“學長,你和聶學長是怎麽會走那個小路呀,不應該,還在岱州嗎?”

“今天剛好回來,聶凜去高鐵站接我的。”蘇擇偏頭,他聲音很淡,在喧嚣夜城裏,他的目光蘊含着獨有的矜雅:“我們剛進校北門,就看見你了,還沒打招呼,眼見着那人跟着你進了小路。”

“本以為不會有事,所以我們猶豫了一下。”他說完,似是有些內疚:“早知道該第一時間跟上去。”

她現在根本不敢去想象如果當時聶凜和蘇擇沒有注意到她,今天她的下場究竟是怎麽樣的。

胡桃搖搖頭,雙手合十,眼望着他的裏流轉着崇拜的光芒,感謝他:“不不,多虧你們看見,學長,你這次真的救了我的命呀。”

“我一定要報答你,以後你有什麽需要,我能做到的,盡管提!”

蘇擇靜靜地睨着她,片刻,輕笑一聲。

“哪有那麽誇張。”

事情都辦完了,四個人該回學校的回學校,回家休養的回家休養。

這一次的突發事件就這樣落幕。

國慶前在校的最後兩天。

這節筆譯課下了以後,胡桃收拾着筆記本,背着包拄着拐杖往外走,貝可可跟在她身邊,哀怨:“這筆譯也太難了,你咋每次小測都寫那麽好啊。”

“但是我聽力就沒你好呀,可能是我比較喜歡筆譯的緣故吧。”胡桃笑着安慰她。

不知為什麽,胡桃聽着,教室外似乎比平時更熱鬧。

有兩個女生走到教室門口都停下,驚訝的捂嘴讨論着。

“這是咋了。”貝可可率先走到門口往外看了一眼,然後回頭對胡桃賊兮兮笑了,“快來胡桃!”

“怎麽了?”胡桃疑惑,慢慢地移動過去。

“你的家屬來接啦。”貝可可攙着她。

走出門向右面看的瞬間,胡桃的眼神亮了亮,教室外的走廊裏,兩個人高馬大的帥氣男生靠在窗邊,似乎在等什麽人。

胡柯模樣俊朗,一身運動裝盡顯陽光,正嬉皮笑臉地跟蘇擇說着什麽好玩的事情。

蘇擇依舊是書生氣十足的穿搭,側臉對着窗外,皮膚在光芒下愈加白皙,棕色的眼瞳被光照透,似是剔透的琉璃,濃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陰影。

好像有一種莫名的電波傳遞般,蘇擇在她盯着他們看的時候,偶然偏眼過來,直接在不斷走動和駐足的人群裏,捉到她的視線。

她眼見着,蘇擇原本淡然的眸子,一絲一縷地縫上潤澤綿綢的笑意。

胡桃愣怔了一下,然後對上他們投來的目光,冁然而笑。

“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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