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高懸
◎“親過嗎?”◎
“……?”
岑煙垂眼輕笑,也不等對面的人将那股錯愕勁兒緩過去就切斷了電話。
女人精致的眉眼籠在煙霧裏,等指尖的煙燃盡,她才懶懶地拉起滑落的白色綢質睡衣,圓潤的香肩被擋了起來。岑煙摸索着,找出遙控器打開了電視。
看了會兒,她拿着遙控器換了個臺。突然間,屏幕上出現了晏然川那張精致到無可挑剔的臉。
財經頻道上放的是晏然川的一段采訪,他那雙骨節修長的手像白玉一樣交疊放在膝蓋上,一字一句,吐字清晰地勾畫着未來的商業藍圖,隔着屏幕都能感覺到他的從容和淡漠。
岑煙饒有興致地看了幾秒鐘,眼底染着幾分不屑,而後拿起遙控器按下關機鍵,讓這張好看卻讨人厭的臉徹底消失在電視屏幕上。
第二天一早。
一身黑色的運動服将岑煙完美的比例展現出來,她戴好耳機後下樓跑了幾圈。
正值這座城市最短暫卻最美的季節,高大的銀杏樹綴着一片片金黃的樹葉,連在一片秋意濃重、美不勝收。
岑煙停下腳步欣賞,她摘下一邊耳機,修長的脖頸往一邊偏了偏,因為汗的浸濕整個人顯得濕漉漉的,性感得要命。
這樣好的天氣自然沒有不出門的道理,吃過早飯後岑煙換了身黑色的長裙,脖頸線條被镂空蕾絲衣領修飾得更加修長,絲絨布料掐出一截細細的腰,整個人顯得優雅又氣質。走到車庫,岑煙戴上墨鏡和絲巾坐上駕駛位。
沈喬打電話給她的時候她正在等紅綠燈,問她在做什麽,岑煙很淡然地開口,“在去商場的路上。”
“……?”沈喬感覺自己好像聽錯了,“你在說什麽?”
“寶貝,你這耳朵該去醫院看看了。”
對方喉嚨間一口老血,“你覺得我是聽不清嗎?不是你是對自己的名氣有什麽誤解嗎?你知道你在外面會被多少人拍嗎?”
“怕什麽?”岑煙忍着笑,語氣輕佻,“大明星不就是被拍的麽?我要是不出來那些狗仔都快失業了。”
“……?”您還挺為狗仔着想的哈。
沈喬這幾天原本就在提心吊膽,來不及問她最近吃錯了什麽藥,岑煙挂了電話。她渾身上下,也就那副墨鏡和勉強加上的口罩能稍微遮擋一下她那張惹人注目的臉,進了商場自然很輕易地被人認了出來。
幸好頂奢商場人流量并不大,不像尋常公共場所那般擁擠。
岑煙被拍也就被拍了,并沒有多在意,随意逛了一圈後去了會員專屬區休息。冒着熱氣的咖啡被遞到她面前,岑煙端起抿了一口,順手拿起桌子上的雜志。
沒休息多久,她似乎聽到有人叫她的名字,岑煙擡起眼,一張熟悉的面龐映入眼簾。站在不遠處的中年婦人妝容精致,穿着件顯白的藍色裙子,看上去十分年輕,只有眼角的皺紋稍微暴露了她的年齡。
她站起身,沒想到會在這兒遇見晏然川的母親紀聆雪,仔細回想也有好些年沒見過面了,也至于兩個人對視的第一眼都沒做出什麽反應。
“我剛還以為看錯了,阿煙,還記得我嗎?”
岑煙笑着問候,“紀阿姨。”
轉學到京市時,她曾在晏然川家裏寄住過,那時兩家人關系很好,紀聆雪也待她如同親生女兒一般,只是後來關系慢慢疏遠。
“幾年沒見越來越漂亮了。”紀聆雪走到她身邊拉着她走下,“一個人出來逛街?”
“嗯,今天天氣還不錯所以就出門了。”
紀聆雪垂着眼,唇角挂着笑意,不動聲色地試探着,“沒有男朋友陪着嗎?”
“紀阿姨,我哪有男朋友?”
“天天看網上說什麽你和這個男演員疑似約會,又什麽和那個愛豆戀愛,我還以為你有男朋友了呢。”
岑煙只笑着解釋,那些不過是娛樂周刊為了熱度胡編的。
之後兩人在外面逛了一圈,分離時紀聆雪邀請她周末去家裏吃飯,說是這麽多年沒見,總要敘一下舊。
岑煙想到到時候或許會見到晏然川一時間有些猶豫,紀聆雪笑起來很溫柔,牽着她的手說,“你總不能不給你紀阿姨面子吧?”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她只能應下來。
回到住處後岑煙有些晃神,以至于沈喬打電話過來興師問罪時,她也沒什麽反應。
她漫不經心地打開平板看今天的頭條,全都是偶遇大明星岑煙的圖片,每張都拍得精致無比,就連難以駕馭的角度,她也美得像仙女下凡。
評論一溜煙的誇獎——
“明星果然和素人有壁,這氣質絕了。”
“她真的比鏡頭裏還要好看,皮膚白到發光。”
“啊啊啊好羨慕,我什麽時候也能偶遇岑煙?”
岑煙泛着粉色的指甲劃過屏幕,“熱搜都在誇我,你應該感謝你人美心善的藝人給你省了一筆買熱搜的錢。”
沈喬:“……”她竟無法反駁。
天氣晴朗了幾日,到去晏家的那天,岑煙進衣帽間挑了件粉色的毛衣和長裙,整個人看上去溫柔不少。
她站在鏡子前戴耳環的時候,突然想起從前的某個再平常不過的清晨,她穿着一件同樣粉嫩的裙子從房間裏出來,恰好撞上晏然川。
少年身形修長清瘦,藏青色毛衣裏穿着件白色的襯衫,看過來的一眼冷冽如山中的潺潺清泉,他站在高幾層的臺階上,淡淡打量,“你穿粉色很好看。”
那日的清晨如此安靜,耳邊卻好像有一池春水搖晃的聲音。
岑煙回過神時,指尖像是被燙到了一樣往回縮了縮。她擡眼看向鏡子裏的自己,不知道是衣服的緣故還是什麽,露在外面的皮膚被襯得泛着淡淡的粉。
她猶豫了幾秒鐘,還是換了件湖藍色的毛衣。
岑煙是開車去的,離晏然川的家越近周圍越是冷清,快到的時候兩旁種着綴滿黃色葉子的銀杏樹,遠遠看去漂亮極了。
她很久沒去過晏家,以至于到了的時候心底生出幾分陌生的感覺。
晏家的別墅遠遠看去很氣派,岑煙剛走到門口管家就笑着迎過來,“小姐。”
那時她在晏家的時候,所有人都把她當晏家另一個女兒一般看待。
她也揚起唇向他問候,往裏走了沒幾步,岑煙輕聲問,“梁叔,晏然川在家麽?”
梁文畢恭畢敬地應道,“少爺今天不在。”
岑煙打心底裏不想見到晏然川,知曉了他不在的消息後,眉頭都舒展開來。
她打量着周圍的環境,和以前有太多的不同。
進去後紀聆雪在聽京劇,她也跟着坐下,等電視裏的聲音平息後,紀聆雪關了戲劇同她聊了會天。
不一會兒就到了晚餐的時間,紀聆雪問她用不用控制飲食,岑煙說,“倒也沒有那麽嚴格,進劇組前控制一下就好。”
傭人布置好餐桌,岑煙剛準備落座時,身後傳來問候聲——
“少爺。”
她微怔。
晏然川一身剪裁合體的黑色西服,锃亮的皮鞋踩在紅毯上,他慢條斯理地摘下黑色的皮質手套,遞到身後的助理手裏。
男人淡漠的眼神落在女孩身上,那抹明亮的藍色似乎成了他眼底唯一的色彩。
“然川,你不是說今天有個重要的約會麽?”
晏然川的嗓音清冽,“取消了。”
“那正好,你們兩個人趁這個機會好好敘個舊。”
男人走過來,他自然是知曉岑煙前幾日在外面亂說了什麽,當時他追溯謠言的根源,叫那人複述了一遍,幾乎能想象出她當時說這話的神情。
小孩兒心性,不去糾結謠言,反倒一定要占據主導地位。
他垂着眼,帶着幾分不易察覺的晦暗的眼神輕輕落在她身上,像隔着烏雲投射的月光,灰蒙蒙的。
岑煙倒也不心虛,仍舊是那副淡然的姿态。
紀聆雪看着晏然川坐在岑煙身旁,越看越覺得兩人登對得很,她看了一眼晏然川,又看了眼眼前的佳肴,忍着笑意說,“阿煙,今天這些菜可都是你然川哥哥準備的,說是你從前最愛吃的菜。”
晏然川看向母親,明顯有些不解,對方朝他遞了一個暧昧的眼神。
她的意思,無非想幫他追女朋友。
岑煙聽着這話是不信的,晏然川性子冷得很,那樣高懸不落清冷的月亮,又怎麽會把誰真的放在心上。
她剛這麽想着,果然傭人端了最後一道菜上來,赫然是一道紅燒大蝦。
紀聆雪看到這道菜頓時變了臉色,岑煙對蝦過敏,也不知道這廚房是怎麽回事,分明給好了菜單居然做錯了。她立馬開口解釋,“廚房怎麽回事,這都能上錯菜。”
岑煙自然不信。
她先是嘲諷地笑了笑,随即眼尾勾起一個漂亮的弧度,含情的眼神看向晏然川,一邊用纖細白嫩的手剝蝦一邊對晏然川說,“然川哥哥對我可真好,知道我要來特意給我準備這麽一道菜。”
語氣溫柔,可頗有些陰陽怪氣的味道。
岑煙将蝦仁輕飄飄地放進他的碗裏,晏然川看了一眼,示意一旁的人,“撤了吧。”
他今天沒戴眼鏡,水晶吊燈落下的光在他眼裏晃出輕微的光亮,像雪山裏輕微的火光,不深切,再望去的時候雪簌簌落了滿身。
兩人之間充滿了劍拔弩張的味道,紀聆雪總覺得哪兒不對,為了緩和氣氛,笑着開口,“都是阿姨弄錯了,阿煙你別怪他。”
岑煙垂着眼輕笑,沒應。
紀聆雪感到幾分尴尬,忍不住問,“怎麽都不說話了?你們以前不是很親嗎?”
晏然川看向她嬌嫩欲滴的唇瓣,想到從前她喝醉吻他的某個夜晚,嘴角涼薄的笑又帶着幾分矛盾的輕佻,咬着字眼故意重提道——
“親過嗎?”
作者有話說:
晏總放下你的牛,得罪老婆對你沒有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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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男友結束戀愛長跑那天,宋暮柔心灰意冷,對愛情失了希望。
下班路上落了好大的雨,她本就沉重的心情降到了谷底,又偏偏發生了追尾事故。
宋暮柔強忍着情緒處理,最後還是沒忍住掉了眼淚。
那是很多年後她第一次再見郁微言,
被追尾的那輛低調的卡宴緩緩降下後車窗,露出一張矜貴淡漠的臉。
他的眸光浸染着幾分潮濕,不動聲色地打量她,
清冽的嗓音伴着雨水傳到她耳邊,弄得人心癢,“哭什麽?”
她擡眼,
染着淡淡海鹽味的格紋手絹遞到她手裏,男人笑得多情,“大不了不讓你賠了。”
--
後來和他結婚,
宋暮柔也從未将這段婚姻放在心上,左右不過是為了應付家裏。
她尚未從失戀的陰影裏完全走過來,而他,人盡皆知,一中的風雲人物心裏存着個明月一樣高懸的人物。
在這場婚姻裏,他們不過是逢場作戲,也是各取所需。
直到宋暮柔無意中翻到丈夫高中時的日記本,上面寫着——
“無意撞見她哭得傷心,晚上竟塞給我一顆巧克力,說是讓我不要說出去。”
“她喜歡喝海鹽味的飲料,喜歡藍色的大海,她的名字叫宋暮柔。”
“今日暮色溫柔,我想你。”
人盡皆知他心裏有顆朱砂痣,卻無人知曉,那個人的名字叫宋暮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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