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雪人

◎一定是晏然川故意輸給你的。◎

除夕夜有守歲的習俗,別墅上上下下燈火通明。

用過晚餐,三個人坐在一起打牌,背景裏是春節聯歡晚會的歌曲聲。紀聆雪理着手中的牌,“煙煙,你認識那個相聲演員程默嗎?下次看見了幫我要個簽名。”

岑煙看了她一眼,沒想到阿姨還會追星,一時間有些被她可愛到,嘴角挂着淺淺的笑,“好啊。”

兩個人說說笑笑,一旁的晏然川因為性格冷清淪為了背景板,更像是一個負責陪兩人游戲的機器人。岑煙這回當了地主,她看了眼晏然川,打出了一張鬼牌。

如果晏然川手裏沒有炸的話,岑煙就可以宣告勝利了,她拿着手裏的牌微微慵懶地靠在沙發上,眼尾帶着微微的得意。

紀聆雪看出來她要贏了,“然川,你應該有炸的吧。”

晏然川看了女人一眼,她笑起來實在太好看,映得他眼底也有淡淡的暖意,他白玉般冷白的手指不動聲色地打亂牌的順序,将四個K拆開,而後輕描淡寫地說,“沒有。”

“……又輸了。”

岑煙打出最後一張牌,眼底的笑意都快溢出來了。晏然川是最了解她的,她性格要強,最在意勝負,哪怕只是一場游戲而已。

他将牌随便扣在桌子上,紀聆雪想看看他究竟什麽牌,翻開一看一言難盡地看着他,“你不是有四個K嗎?”

晏然川垂眼,淡淡地說,“媽,你看錯了。”

紀聆雪:“……”

而岑煙并未多想,這時候還沉浸在喜悅當中,本來沒那麽熱衷打牌的人對游戲的熱情被勾了起來,“再來一局再來一局。”

直到接近零點的時候才散場,岑煙忙着回複祝福,來自沈喬的、桑曦的、還有圈內一些關系還不錯的朋友。她靠在沙發上,看了眼那個熟悉的頭像。

它一直置頂,卻一直沒給她發過一條信息。

岑煙想,她爸應該已經忘記了她的存在吧。

那天到很晚,岑煙才上樓去睡覺,臨走前紀聆雪給她塞了一個紅包,她拒絕,紀聆雪說這是剛剛打牌輸給她的錢,她這才收下。

末了岑煙看向晏然川,好像在暗示他什麽。後者眼底暈着幾分笑意,他穿着灰色高領毛衣,站在燈光下尤外地好看。

“沒有現金。”晏然川看她,“只能微信轉賬。”

岑煙還沒覺得哪兒不對,就聽見男人像是突然反應過來輕聲說了一句,“差點忘了,微信好像還在你黑名單裏。”

岑煙:“……”

她有些別扭地移開眼,想想也覺得那時候幼稚不懂事,不管是什麽關系愛就是愛,恨就是恨,不懂得做任何的表面功夫,好像讨厭的人在自己的列表裏存在一秒鐘都讓她渾身難受。

岑煙只心虛了一秒鐘,而後對上他的眼,“你什麽檔次,能在一線女明星的微信列表裏?”

晏然川思考了半晌,輕聲應,“甲方,這個檔次夠不夠?”

她想到對方好像是自己代言品牌的老板,忍了這口氣不跟他計較,最後勉強加回了他的微信,而後收到了對方的轉賬。

數目還可以。

岑煙從不跟錢過不去,看晏然川都覺得順眼了幾分。

除夕夜岑煙難得熬夜熬到了淩晨,桑曦帶着她打了一晚上游戲,她一邊打哈欠一邊聽對方問,“你和晏然川之前那個超話不是被關了嗎?但是現在又出了一個新的哦。”

“……”岑煙擡起手揉了揉眉心,“你們怎麽那麽無聊?”

“什麽叫無聊呢?我們不過是找點樂子嘛,今天晏然川有沒有給你壓歲錢,說出來讓我嗑嗑。”

“壓歲錢沒有,倒是有打牌贏的一筆錢。”岑煙彎起笑眼,語氣裏帶着幾分炫耀,“贏了一晚上。”

桑曦開始cp腦上頭,“那一定是晏然川故意輸給你的,嗑了嗑了。”

“……”她輕嗤了一聲,“我牌技好,需要別人故意輸給我麽?”

一局游戲結束,桑曦說着最後一把最後一把,岑煙實在是熬不住了,她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再醒來已是大年初一的中午,岑煙洗漱好下樓,看見外面覆蓋了一層銀色的雪。她在院子裏站了一會兒,才發現一旁有個小雪人。

岑煙眼前一亮。

小雪人堆得很是精致,可愛的笑臉,脖子上圍着一條紅色的條紋圍巾。岑煙在雪人前站了一會兒,眼底泛着淺淺的笑意。

她記得以前在晏家,好像每年冬天下雪都能看見雪人。

岑煙伸手将自己脖子上的圍巾拽起來,以擋住寒風。她還想看一會兒,阿姨讓她進來,別凍感冒了。

她走進來,阿姨看了眼岑煙又看了眼雪人,“我怎麽覺得少爺堆的這個雪人這麽像岑小姐……”

岑煙面上笑容頓了頓,“晏然川堆的?”

“嗯,早上看見他在院子裏堆雪人。”阿姨看了眼四周,“不過堆完好像就出門了……”

她怔了幾秒鐘,視線投在那白色裏唯一的紅上,腦海裏不由浮現出以前總能看見的雪人。又想起從前曾和晏然川說過,媽媽以前會給她堆雪人,可惜再也看不見了。但想了想她又覺得不可能,晏然川怎麽會對她這麽上心。

岑煙想着這事,以至于中午有些心不在焉,吃飯的時候她随口問了句紀聆雪,“晏然川去哪兒了?”

“好像有什麽急事。”

岑煙也沒放在心上,只是快要回劇組時她也沒再能和晏然川有太多的相處時間,好像對方故意躲着她。

她原本心裏存着的那個不可能的猜測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如果晏然川真的對她有那麽點在意,也不會這麽些天故意不出現在她面前。

岑煙嘲諷地勾起唇角,大概是在笑自己有些自作多情。

離開前夜,晏然川難得在家裏,只是臉色一直不太好看,眼底似是結上了一層冰。岑煙遠遠地看了他一眼,好像回到了很多年前和他單方面鬧翻的時候,原本她已經沒覺得他那麽遙遠,卻在這一刻恍惚間覺得——

好像他真的離她很遠。

紀聆雪看出了哪兒不對,“這兩天都在忙什麽,發生了什麽事?”

“沒什麽。”

紀聆雪的眼神裏帶着幾分洞悉的味道,“你覺得自己能瞞得過你親媽嗎?”

晏然川下意識地看了眼岑煙,後者意識到自己在這裏并不合适,但心裏還是本能地感到了受傷,她笑着說,“我吃得差不多了,你們繼續說。”

晏然川深邃如井的眼在她身上多停留了幾秒,好像在當着她的面揭開傷疤還是讓她覺得自己排斥這兩個選擇裏猶豫,最終還是做出了選擇。

岑煙還沒走,就聽見男人輕飄飄的語氣,“晏寒朝回來了。”

岑煙止住腳步,紀聆雪更是難以支撐住身體差點倒下去,她趕緊去扶。不了解的人或許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岑煙對這個名字有些微的了解。

當年紀聆雪和晏然川的父親晏承赫是商業聯姻,但感情還算不錯,兩人本來是門當戶對天作之合,直到某一天晏承赫遇見了另一個女人,他為了跟那個女人在一起甚至放棄自己所有的財産。

而晏寒朝正是他們的私生子,晏然川同父異母的弟弟。

也難怪紀聆雪那樣優雅灑脫的人聽見這個名字都會失态,丈夫出軌就算了,對小三還真愛到淨身出戶、不計一切。

岑煙看向晏然川,後者看上去似乎并不在意,他雙手淡然地放在膝蓋上,“這兩天那些老古董一直在吵,最後爺爺決定讓我和他公平競争總公司的繼承權。”

紀聆雪強忍着情緒,只是輕蔑地笑了一聲。

岑煙無意去聽他們的秘密,此時站在原地有些尴尬,只能默默走過去給紀聆雪倒了杯水。

晏然川似乎不想再談,轉身上了樓。

岑煙坐在原地陪了會兒紀聆雪,她說不出什麽安慰的話,她只知道像紀聆雪這樣獨立優秀的女人,原本不該受這些委屈的,只不過為了家族而強忍罷了。

過了會兒,岑煙猶豫片刻,還是上樓想看看晏然川。

她走上長長的樓梯,沒在晏然川那層的卧室看到人,往前走了兩步才在長長的陽臺上看見他的背影。

他單手插兜,黑色的衣服襯得他禁欲氣質更顯。

岑煙欣賞了會兒他寬肩窄腰的身材,差點忘記了自己是來做什麽的,她悄然走到晏然川身邊,對方看了她一眼,眼底暈着某種情緒,“有什麽事?”

“看你有沒有在傷心,準備拿手機拍下來幸災樂禍一下。”

原本是想安慰的,岑煙也不知道最後怎麽話到嘴邊就變成了這樣,好像她和晏然川之間就只能以這種相處方式。

晏然川身上裹着濃濃的夜色,他站在半明半暗間垂着眸看她,眸色映着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岑煙看不清,總有一種那眸光沾染了很多年時光的錯覺。

“我傷心你很高興?”

岑煙看了眼他的表情,“嗯”了一聲,晏然川沒說話,她看着他那張淡漠的臉又覺得自己好像有些過分。平時跟他敵對就算了,這個時候了,好像自己不該落井下石。

“其實也沒有很高興……”她想找補一下。

晏然川長睫在臉上落下一片陰影,眼底帶着幾分輕佻,“那就是特別高興?”

作者有話說:

岑煙:快樂建立在你的痛苦上一下怎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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