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鐘曉
兩字回應令墨姿更是難以自禁,珠淚滾滾,腦中畫面混亂。
站在高塔之上冷看晦暗虛無的是她;親手挖出自己魔神珠的是她;一戰求死的是她;獻祭神劍陰魂遁入輪回的也是她,終畫面定格在輪回虛門前回首看橋上人。
“不要再想了,”鐘曉右手兩指一撚,凝成三片金色梧桐葉,将葉覆上她的眉心,明光熠熠。立時伸出頭的那縷魔神本源就被摁回了凝血痣中,只還是很不安穩。
鳳目一斂,先前墨姿吐出的血瞬間聚合飄起。鐘曉左手放開将兮的那縷魔神本源,十指翻飛快速結成繁複的咒文。帶着強盛天地規則之力的咒文迅速融入墨姿血中。
墨姿看着他動作,心一再收縮,力壓還在暴動的那縷暗色本源。三世,這應是她第一次離他這般近,嘴裏有鹹腥有苦澀。
人就在咫尺間,但她卻不知該如何面對。
五息後,鐘曉完成最後一重結印,充滿金色咒文的凝血立馬分裂成點,紛紛飛向将兮的那縷魔神本源。在泛着明光的血點黏上時,墨色本源似被燙到激烈揮甩,只僅僅兩息它還是被密密麻麻的血點緊緊包裹。
血點凝合成殼,墨色本源像失了生機,不再掙紮,似羽毛般慢慢飄落。這方安寧了,墨姿也頓時松了一口氣,眉心凝血痣恢複了平靜。
鐘曉将那縷被封印的魔神本源收進脊柱,掩下眉心金色桐花,聚天地規則之力于右手食指,點在墨姿眉心凝血痣上。
在天地規則之力進入凝血痣的瞬間,墨姿心頭一緊,她能清楚地感覺到那股來自于他的暖意自凝血痣湧向經脈,安撫了不安的神府,撫平沸騰的靈力、氣血,祛除她全身疼痛。
恢複如初,墨姿在鐘曉收回手的同時,翻身躺到一旁。也許是因那縷魔神本源被封印了,原濃黑似墨的水變得清澈。身下的玉佩撐起的一方小空間,很幹燥很寧人。
她需要冷靜一會,好好捋一捋腦中多出來的畫面。
鐘曉沒有打攪她,安靜地躺在她身邊。蔕墨姿封在魔神珠裏的那縷魔神本源經忘川河水兩萬年洗滌,已經去盡邪惡,變得極為純淨,與鴻魔古神朿虹的氣息非常相似。
這于他是好事,墨姿的血可以暫時封印将兮的那縷魔神本源。只若想要渡化它,墨姿就必須先煉化己身的那縷魔神本源。
沉默片刻,墨姿理清了一些事,自嘲笑之,眼淚順着眼尾淌進發裏,啞聲問道:“你……你怎麽會被那東西纏上?”
“不是它纏上我,是我從将兮那搶了它,”鐘曉站起,收斂周身七彩霞光,轉身垂目望進女子漂亮的秋水眸裏,因為一個魂,她三世于長相上無甚大的變化。
美麗矜持中又透着清冽。
“會難以抉擇嗎?”
雖然沒頭沒尾,但已恢複一部分記憶的墨姿知道他在問什麽,久久才回到:“你不是已經替我做了決定嗎?”站起身,走到他近前,仰首看着他。
“将我的骨灰埋于始源之地金色梧桐下,你十萬年枯坐悟道,喚醒我的靈覺。我的靈覺受金色梧桐滋養,生生世世直至消散都不會背棄金色梧桐。”
鐘曉凝目,他能感知到她的不快:“我以為這是你想要的。”
為助塵微,他開辟通天道自魔族虛無境穿過。塵微成功封神,所有襄助她的生靈都可得天賜和金色梧桐的饋贈,其中包括魔帝蔕墨姿。
只蔕墨姿身在虛無境,無法承天賜,故那份天賜一直被塵封着。後來魔悔山嶺一戰,她死在他劍下。原這一切本該畫上句點,可他卻總揮不去她身隕前的兩問,既如此便順心而為,為她求輪回。
蔕墨姿轉生陰爻氏,他有些意外但想想又覺在情理之中。蔕墨姿死了,他喚醒的是她的靈覺,靈覺變陰魂,她不可能有三魂七魄。即便入輪回,她也還是她,只是少了記憶。
唯一的變數是魔神珠。
魔神珠擁有蔕墨姿所有的記憶,還與陰爻墨姿的古神魂咒相融。而陰爻墨姿陰魂入冥界,渡忘川河,并沒有喝三白湯。
這也使得墨姿一旦煉化魔神珠,她便會恢複蔕墨姿以及陰爻墨姿的所有記憶。鐘曉清楚那才是完整的她,但卻有些擔心。
知道得多了,并非全是好事,有時也會帶來諸多難以承受的痛苦。
墨姿擡手抹淚,她為什麽要哭?鐘曉說的對,輪回是她一直渴望的。她求仁得仁,該高興該歡樂地笑。
“鐘堯日,為什麽……為什麽為我求輪回?”
鐘曉看着她哭紅的眼,心裏生了一股難言的感覺:“我也不知道,只是想要滿足你。”
她以為他會說是為了天道公允,墨姿抽噎,嘴角揚起上前一步,更加靠近他:“你動心了?”
動心了嗎?鐘曉不知道,但并不讨厭她襲來的氣息。
平複心緒,墨姿盯着他,終于明白那年和親綏玉,當父皇為她蓋上大紅蓋頭時,他的身影為何會突然出現在她的腦中?原是因她已經把他刻進魂海,除了他,她不想為任何人披上嫁衣。
“你搶了将兮的魔神本源降臨魚來秘境,是在等我?”
鐘曉點頭:“你修《釋厄文傳經》。”
“嗯,”墨姿輕吐氣笑之:“這算是命數嗎?”
魔神珠裏封着一縷魔神本源,說煉化它,實是渡其為清正正統歸于己身。而渡化将兮那縷魔神本源,則是在渡世之大劫。
天意如此,鐘曉斂目:“在魔神珠未被煉化前,我不會離開。”雖然她身為魔帝時修出的那縷本源已去盡惡,但現畢竟不是蔕墨姿之身,要想煉化它,非常危險。
只要能徹底煉化魔神珠,将兮的那縷魔神本源也就不足為慮了。墨姿突然想到一事,神色一轉眉眼彎彎,擡手去摸鐘曉挺直的鼻,輕語問道:“你把将兮的魔神本源困在古神血脈裏多久了?”
鐘曉看那根在撓他鼻尖的白皙玉指,老實回道:“十二年。”
“十二年啊,”墨姿臉上笑意更是燦爛:“我現在才築基前期巅峰,修為淺薄,想要徹底煉化魔神珠少說也得五千年。五千年後……”踮起腳,把臉往上湊,唇幾乎貼着他的下巴,“五千年後,你的天刑古神血脈估計被侵蝕得也不太好了。”
雖然他将天地規則之力融進她的血裏,用以封印魔神本源,但這并不能完全封住魔神本源的腐蝕性,加之之前十二年造成的傷害……墨姿一點都不心疼他。
鐘曉在等她接下來的話,看着她晶亮帶笑的雙眸,心裏那股難言的感覺消失了。
“你知道怎麽才能最快最徹底地拔除你古神血脈裏的魔元靈嗎?”墨姿抿唇笑着,她不知自己兩腮已經透粉,在漸漸轉紅。
“與你雙修,”鐘曉對着她嘚瑟的樣子,也莫名跟着彎唇:“你很高興?”
墨姿退回身子:“對啊,我想想心口就通暢。”積了幾十萬年的郁氣,終于有了洩口,她當然高興。
雖然現在記憶還沒完全恢複,但有關他的,卻全在腦中。愛而不得的苦,有幾人能痛快吞下?
拍了拍鐘曉的臂膀,她調皮說道:“上神大人,求人要有求人的樣子哈哈……”忍不住仰首大笑。
躲在墨姿神府裏的攬月鏡直覺這位是瘋魔了,她當她在拍誰?就在剛剛天地規則之力進到墨姿體內時,攬月鏡也想起了不少事,現正瑟瑟發抖在擔心自己呢。
委屈是真委屈,但她也确實幹了不少大……錯事。
完了……完了完了。
鐘曉無奈:“你高興就好,”看着她放肆的笑,不禁令他想起第一次見桃無鹽時,那個天上地下第一玄師觀面斷言他克妻。
當時孽帝亂世,他根本無心情愛,并沒将那話放在心上。直到蔕墨姿死去,陰爻墨姿陰魂帶魔神珠入輪回,他攜魔神本源降臨下界,才突然發現自己帶給她的幾乎全是痛苦。
“有後悔遇見我嗎?”
笑聲驀然停頓,墨姿搖首:“沒有。”曾經他是她滿目晦暗中唯一的光。也是因為他,她才有了現在。雖愛而不得,但她無怨無悔。
“謝謝,”鐘曉也不知該說什麽。
“謝什麽?”
“謝你沒有後悔遇見我,”鐘曉扭頭看向東方,神色恢複平靜:“有人來了。”話音剛落,人已消失。腳下丈長金色桐花玉佩瞬間縮小成指節那般大挂到墨姿腰間,收斂金光成乳白玉。
墨姿攥住玉佩,用心神問:“這是你的随身仙府?”
“對,”鐘曉的身影出現在墨姿的神府,彎腰撿起攬月鏡,右手一點。攬月鏡化作一道流光出了神府,将墨姿的發挽起,鏡面緊貼她的眉心痣。
小鏡靈蹲在角落,兩眼瞪得大大地目視着前方,就是不去看那位朝這來的上神大人。
鐘曉坐到她對面,左手兩指一撥,升起一層結界隔絕墨姿的神魂:“孟裏……”
“嗚嗚……”
不等鐘曉說什麽,小鏡靈就先哭了起來:“吾也很絕望,誰能想到去給陰爻紅翎開個冥界門,就被個不知什麽人打得跌落凡塵。不但沒救得陰爻紅翎的陰魂,還把自己給……給搭上了。
歷經兩萬五千年,好不容易凝成一只通天靈寶,被赤霞帶到墨墨身邊……吾以為好日子終于來了,一心随墨墨游歷四方不斷渡厄,辛辛苦苦累積功德。不想千年功德卻被乾元神珠一朝吸幹,吾當然要去追他奪回功德……
嗚嗚……這一追就發現乾元神珠竟帶着兩魂回到了初始,其中還有一個是被墨墨殺掉的修士,吓得吾差點崩裂,拼死去攔……結果在冥界門外被個女人給打了,萬不得已之下吾只能借乾元神珠的神力回到席月河……
吾也很委屈……奈何橋上的孟孤是吾的□□。吾就出去辦趟事,就再也回不去了嗚嗚……”
“孟裏。”
“到,”小鏡靈兩手抹着眼睛,她平日裏除了好打聽點事,又沒作惡,為什麽會如此倒黴?
鐘曉也沒想怎麽她:“不許把你憶起的那些事透給墨姿。”
“吾保證,”小鏡靈立時豎起三根短指,也不哭了,十分嚴肅地說:“絕對不會有一句不該說的話從吾嘴裏吐出去。”
想起奈何橋上的那位聒噪的孟孤,鐘曉微挑唇角:“你這嘴……”
“它很守規矩,”小鏡靈是真的怕鐘曉:“上神大人,你跟吾撂個底,吾那□□是不是出事了?”
“為何這麽問?”
小鏡靈哭喪着臉:“肯定是出事了,吾都遇着兩個沒喝三白湯就投胎的人了。”
“她替你受了天罰,你在奈何橋上累積的功德已經全部灌注在她身,日後鍋爐倒了的事不會再發生,”鐘曉見孟裏肩頭松了,不禁輕曬:“你再也上不了奈何橋了,不傷心?”
“那總比鍋爐再倒了強,”小鏡靈揉了揉鼻子:“你知道是誰殺了陰爻紅翎嗎?”
鐘曉鳳目一暗:“你看到了?”陰爻紅翎被殺,跟七萬年後九方古神裔後鎮守伏魔九宙祭臺助淨魂九息樹渡劫有關。還有幽瑥界西北石地的那起變故,令陰爻一族全族覆滅。
全族?
陰爻紅翎除了墨姿,還有一個被逐出族的女兒,她也死了,但魂沒入冥界。塵微的天菩已經确定了她的魂在誰身上,現在按兵不動,只是不想打草驚蛇。
“沒看見,但吾跟她仇深似海。”
鐘曉笑道:“那就先把仇記在心裏,”撤了結界,離開墨姿的神府,回去自己的仙府。
得了鐘曉的提醒,墨姿也不欲去探是誰來了,直接轉身往西去。她才離開一盞茶的工夫,一根紫草藤就爬到了鐘曉桐花玉佩之前躺着的地方,尹志雅随後到,小心放出神識探看四周。
這河底除了寥寥幾株水草竟什麽也沒有,蹲下身子查看河床。
河床上也無甚痕跡。難道她找錯地方了?
兩年前在西來鎮,她因不敬被簡一宗的晟華劍尊一聲冷哼震傷了神府,恰好外祖手裏有一顆七品三溪補神丹。也正是服下了這顆三溪補神丹,讓她恢複了一些記憶。
原來前生她不是一死去就入冥界的。
墨清宸就是在這裏救下了那位,可為什麽沒……想到一個可能,尹志雅杏目大睜,直覺不可能:“我運道極好,被傳送到向麗河附近,墨清宸怎麽可能比我更快到這?”
墨姿可不管尹志雅怎麽想,此刻她已上了岸,根據庵門發放的地圖,向麗河在秘境的東部。扭頭望向南,瞅見一山尖,那是填山谷。
師父說鈴瑤道君透露的,填山谷裏有白淺草。白淺草,葉綠邊白,喜陰濕,是七品熙魔丹的主藥,她的目标之一。心神一動,攬月立馬配合,将她幻化成一只灰兔。
兔子鑽進草叢,直奔向南。
坐在仙府裏的鐘曉拿出一只玉壺,正要往嘴裏倒淨靈玉泉,眉頭徒然微微一蹙,眸中閃過冷芒:“墨姿,前面四烨樹往右。”
“做什麽?”墨姿到了四烨樹下,扭頭看向右,往那是深入四烨樹林。
“去殺了那個笑眼青年。”
攬月鏡立馬接話:“是鹿明禦。”她已經知道鹿明禦問題在哪了,他回到初始,大錯在乾元神珠,若不是有心逃過三白湯,他還有活命的可能。但偏偏他逃了三白湯,重生歸來,還借前生記憶屢屢強奪他人機緣,已是嚴重違反了天地規則。
亂世者必遭天刑,這話可不是說說而已。
灰兔前爪向右:“我要是殺不了他,你會自己動手嗎?”
“會,”這是他天刑的責任:“你殺了他,會得一份天眷一分功德,于你日後渡劫有益。”
“我的雷劫是不是比一般修士要重三分?”墨姿已經能感悟到這點了。
鐘曉沒否認:“塵微,你見過,她跟她徒弟秦傾從小就招雷,兩人現在還活得好好的。劈着劈着就習慣了,雷劫沒什麽可怕。”
“你怎麽不說他們一個是天道親孫女,一個與雷音烏庚竹簽了契約?”墨姿沒好氣地怼:“我這腦袋裏的魂可是來自魔帝,還有幽瑥界的百萬生靈之怨……”
“所以要行善積德,”鐘曉斂下眼睫,遮住眸底的笑意。
墨姿氣哼兩聲:“我也相信在沒徹底拔出你天刑古神血脈裏的魔元靈前,天道不會把我給劈死的。天刑一族受天佑,我這算是跟着沾光。”得到他,死雖然不甘,但至少也能瞑目了。
“我想你長長久久的活着。”
“活着跟拔出你血脈裏的魔元靈,你猜我會選什麽?”
鐘曉凝眉:“你認為這兩者有沖突?”
前腳一頓,後腿沒剎住,灰兔翻滾了一圈:“鐘曉,你再這樣,我以後就不跟你客氣了。”
“之前在向麗河底,你不是警告我了,求人要有求人的樣子?”
“對,只是我沒想到你這麽能屈能伸,”墨姿有點愉快。
鐘曉已經看到那個鹿明禦了:“想要活着,總要識相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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