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見死不救
“嗬嗬！”
病榻上的師盛吼底發出怪異的聲響，他醒着呢，只是病入膏肓，沒多少精力。
師雄跪行到他床前，哭喊着問道：“爸，為什麽？你為什麽要用孩子們給你填命？”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師盛反複重複這句話。
他只是不想死而已，只要不死，他可以做任何喪盡天良的事情。
他養方士，就是為了尋找長生之道。
有人愛財，有人惜命，師盛便是後者。
白幔飄動，鏡心走了出來。
她面無表情的望了眼病榻，“你們還想不想救人？如果想，就把武財神給我，由我重新布陣。”
“這種損陰德的陣法，你還要布置？”蕭玉龍有些生氣了。
你長得這麽好看，怎麽如此心狠手辣？
鏡心依舊沒什麽感情波動，她淡淡回應，“師命難違！”
這個女人，是從骨子裏透出來的清冷，遠比冷月那種冷傲冷得多。
最終，抉擇權落在了師雄手中。
一邊是外甥與親女兒，一邊是親爹，作為一個看重親情的男人，他選的異常艱難痛苦。
忽然，他扭頭面向蕭玉龍，“神醫，剛才我多有得罪，你……”
“別說廢話了，我的确能治他，但我絕不會救這種禍害。”蕭玉龍直接打斷了師盛的念想。
孫不靈再次震撼，喃喃道：“早聽聞七絕郎中喜怒無常，有時見死不救，原來如此！”
見死不救，有違醫德，但蕭玉龍就是如此乖戾。
師雄深深嘆了口氣，無奈的垂下頭去，“鏡心師傅，你走吧。”
鏡心沒有半句多言，轉身離去。
“鏡心美人兒，你師承何人？”蕭玉龍開口詢問，可這稱呼卻讓師詩頗為不滿。
“無心上人！”
聲音還在衆人耳邊飄，人卻只剩下一道白影。
蕭玉龍愣了半響，難怪鏡心的陣法如此精妙，果然師承于他。
大師父、二師父與三師父的故人相繼出現，下山的師命，也該一個個去完成了。
蘇北堂、無心上師與文重，你們都等着我。
二十多年的養育授藝之恩，哪怕刀山火海，也要報答。
看着他灼灼的眼神，師詩不悅的說道：“人都走遠了，還看？魂兒被勾走了？”
“師詩老婆，你吃醋了？”蕭玉龍回過神來，笑盈盈的問。
“哼，我吃哪門子醋？無聊。”師詩轉過身，不搭理蕭玉龍了。
這一幕剛好落在師雄眼中，他神色微動，立即浮現出了希望。
見床上的父親已經在在咽氣了，他也顧不得其他，趕緊轉身對蕭玉龍說道：“蕭先生，我看你跟小女情投意合，若不嫌小女蒲柳之姿，我就把她嫁給你如何？我膝下無子，日後這偌大的家業，可都是你的……”
“師詩我要，家産随緣。”蕭玉龍自然求之不得。
師雄望了眼師詩，見她十分詫然，心中覺得有些愧對她。
于是扭頭對蕭玉龍正色道：“不過你要做我師家的上門女婿！”
“那不行。”蕭玉龍把頭搖的跟撥浪鼓似得。
師雄退而求其次，“不上門也行，但你要保證這輩子只有師詩一個老婆……”
“這更不行了。”蕭玉龍再次拒絕。
他下山時立下誓言，不僅要妻妾成群，還要兒孫滿堂。
至少，兩支足球隊要組建。
“呔！你別太過分啊，別以為我不敢動你。等會兒槍頂在你腦門兒上，你連小命都保不住，別說跟我談條件了。”
師雄惱了，氣場陡然釋放。
切，蕭玉龍不屑的冷笑，“怎麽？你想讓你女兒做寡婦？”
“什麽意思？”
“火車上，師詩已經是我老婆了。”
“畜生，你竟然在火車上對她那樣……”師雄氣急敗壞的扯住蕭玉龍的領口。
師詩上前拉住父親，“爸，你誤會了。”
“到底怎麽回事？別以為我有求于他，就不敢殺他。“師雄惡狠狠的說道。
師詩咬了咬下嘴唇，“他在火車上救了我，我……我答應嫁給他，就這麽簡單。”
師雄恍悟，立刻松開了蕭玉龍，“原來是私定終身啊！”
他換了個笑臉，說道：“賢婿啊，我不是食古不化的老頑固，你們年輕人的事情我非常支持。既然咱們是一家人，那爺爺病重，你不能不管吧？”
呃？又繞回來了？
難怪這老小子忽然願意把女兒下嫁呢。
蕭玉龍看着病榻上快氣絕的師盛，一點一點的搖了搖頭。
“蕭玉龍，你想清楚了再說，如果你對爺爺見死不救，你就永遠做不了我師家的女婿。”師雄也下了狠心。
意思十分堅決，救人的話我就把女兒嫁給你，不救人，滾。
蕭玉龍的回答也很幹脆，“張家那麽多夭折的孩子，難道就白死了嗎？師詩二十年的病痛，難道就白挨了嗎？人各有命，壽元有盡，他早是已死之人，就算我以小還丹令他回陽，也不過是具行屍走肉罷了。”
現場衆人紛紛側目。
蕭玉龍這席話，振聾發聩。
嗬嗬……
病榻上的師盛走到了人生盡頭，開始最後的翹辮子關頭。
師雄慌了，“快救救我爸，快……孫神醫，你有小還丹，我願意用一半家産換……”
師雄跪在了孫不靈面前。
師雄是個大孝子，但他為了父親，愧對了太多人。
師家一半資産？孫小飛的眼睛都紅了。
“師老板的孝心感人，但我與恩師的想法完全一致。到了這步，師老板又何必執着……”孫不靈也不是愛財的人
師雄徹底崩潰，大吼道：“滾，都給我滾出師家！”
人家下了逐客令，他們也不好再留，于是紛紛離開。
蕭玉龍臨走之前，一把拽住師詩的小手，“老婆，跟我走吧，我不會讓你再受半點委屈。”
師詩的眼中閃過一絲掙紮，但很快就掙開了蕭玉龍的手。
“這是我家，我不會離開的。”純真的師詩有些被唐突到了，當場拒絕了蕭玉龍。
就算一見鐘情，也未必會生死相随。
年輕的師詩，做了這輩子最後悔的決定。
大受打擊的蕭玉龍勉強笑了笑，“看來我們有緣無分，下課！”
老婆來的快，跑的也快。
很快，病房內走的就只剩下師家人。
病榻上的師盛忽然面泛紅光，掙紮着半躺起來，還開口說道：“我想喝咱家的林泉水。”
師雄先是一愣，但緊接着心中揪了起來。
這是回光返照。
林泉水很快就訟案例了，師盛喝了一大碗，喘了幾口氣，十分滿足。
他擦了擦胡須上的水漬，對師雄說道：“剛才那個蕭玉龍不錯啊，比你年輕那會兒強多了。要我說，就選他咱家女婿吧。”
“爸，他那樣對你，你怎麽……”
“錯的是我，不是人家。這些年我總是不敢面對死亡，現在真正跨出這步，反而坦然了。他說的沒錯，是我太自私，以至于罪孽深重。你膝下無子，正是因為我損了陰德……”
師盛的話讓師雄恍然大悟，原來蕭玉龍說的報應在子孫身上，正是他沒兒子這點。
而父親其實很早就從無心上人那裏知道了，只是為了自己活着而寧願師家無後。
師盛開始交代後事，“我死後，一切從簡，你代我向張家賠罪，給玉珠幾家企業，保她餘生無憂……”
最後，他朝着師詩伸了伸手。
師詩過去後，他枯槁的手掌輕輕放在她手背上，流着老淚說道：“師詩，爺爺對不起你……”
話音未落，溘然長逝。
一代枭雄，終于落下帷幕。
“爸……”
“爺爺……”
師家舉哀，哭聲震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