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那就等于

狂風呼嘯,血雨漫天。

一名衣着華麗的中年修士冒着漫天大雨,游移在這古戰場之中。

他像一只進入米缸的老鼠,全神貫注地搜尋着戰場上一切可用的東西。

作為這次進入登仙門的修士,他不關心什麽戰場,也不在意存亡,更懶得理會敵我,他眼中看重的,除了天地間尚且純粹清靈的靈氣,便是這此陣亡修士身上的寶貝們了。

一開始,他連這些蘊含仙氣的血肉都舍不得丢,要知道,在數千年後,一位仙人的屍體,那可是稀世之寶,無論是用來煉器還是煉丹,都是上好的材料,甚至賣給煉屍的修士,都能大賺一筆。

但這戰場上的好東西實在是太多了,在反複從儲物袋裏丢出那麽略微不好的材料後,他已經學會了只把最好的東西收入囊中,其它的有些殘缺的東西,已經看不上了。

又從一名士卒的屍體上拿出一對玄元坎離葵水劍後,修士露出欣喜的目光。

這時,他餘光一閃,在不遠處看到一個剛剛躲起的衣角。

他露出微笑:“這位小友,也是登仙路之道友吧,不必躲避,大家既同來一處,不如同行?”

見行跡暴露,那處高地後的修士沒有遲疑,身影一化為五,閃電般地的沖向五個不同的方向。

“雕蟲小技!”中年修士輕蔑地捏着美須,右手一張一收,一張小小手帕見光便漲,一息之間,已化成一張羅天大網,将五個身影齊齊籠罩。

“咦,還是個小丫頭?”中年修士忍不住露出微笑,只見網中是一個十來歲的小姑娘,背上背着一個長棍狀的包袱,正有些驚恐地看着他,“我也不以大欺小,你把收到的寶貝交出來,我便饒你一命,如何?”

重小冰猛地點頭,從手上拔下戒指,雙手顫抖地捧着遞上去。

中年修士很滿意地這小姑娘的識實務,施出法決,收了那戒指,把玩了一下,不禁皺眉道:“這都是些什麽亂七八糟的?”

其中沒有幾件戰場的兵器丹藥,全是些鱗片、樹葉、礦石之類的材料,甚至還有頭發之類的雜物,對于他這樣一位化神期的修士而言,都是些垃圾。

一時間,他不由得生出怒氣:“空入寶山不知收撿,真是不堪造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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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那小姑娘更恐慌了,他冷冷道:“你背上的,給我。”

重小冰臉上不舍又委屈地解下背上的包袱,伸手遞了上去。

修士又施了一個法決,把那包袱招到手中,其上的布料在他的神念下自然打開,卻是一卷以玉為軸的雪白卷軸,其上寶光凜然,一看就非凡品。

修士伸手撫摸着卷軸,贊道:“這東西,倒有幾分……”

他的聲音嘎然而止,因為他的手掌已經在觸摸到卷軸的那一瞬間,變成一張圖,像畫在那軸面上……他甚至來不及再發出一個完整的音節,就已經被吸在卷軸之上,成為一個沒有細節,只有輪廓的剪影,只有那張開呼救的嘴,能證明他的驚恐。

沒有操縱,重小冰扯下頭上的網,伸手一招,卷軸回到她手上,少女重新把卷軸包好,輕說了一聲:“廢物,沒幾分本事,誰會來這登仙臺啊。”

背起卷軸,重小冰挂起元氣滿滿地微笑,撿起掉在地上的戒指,卻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小冰。”

少女驚喜地擡頭:“蘇哥哥?”

不遠處,一名少年正從飛劍上輕身躍下,少女熱情地撲上去,就想來個大大的擁抱。

顧星沉微微挑眉,擋在了蘇瑤前面。

重小冰擡起頭,眸中透出些微的不滿:“你有事嗎?”

顧星沉平靜道:“剛剛,我們都看到了。”

正準備救人呢,結果,救了個寂寞。

重小冰噘起嘴:“那可是對方先動的手,大我兩個大境界呢,卻欺負我這種小孩子,你自己說,他該不該殺?”

“該殺。”

“該殺你還不讓開!”重小冰掀開他,跳到蘇瑤面前,“蘇哥哥,我好想你啊,這裏特別特別危險,你沒事吧?”

蘇瑤搖頭:“沒什麽大事,就是有點擔心你,沒想到随便一飛,就遇到了。”

“啊,那我們真有緣。”重小冰笑了起來,“好幾天了,也不知道這仙臺怎麽登,天上倒是打得火熱,讓我們看了不少熱鬧。”

“是啊,很熱鬧。”蘇瑤有些悵然地嘆息了一聲,便問道,“這一片,登仙臺的修士多嗎?”

“挺多的,所以有點危險。”重小冰撇了撇嘴,“但現在危險不大了,這裏一直有仙兵在捉拿我們這些修士,我躲了好久,現在已經不多了。”

“仙兵?”蘇瑤這些日子遇到的人都對他客客氣氣,還真不知道仙兵居然會抓這些沒成仙的修士。

“對,就是那種。”重小冰伸手一指,便見遠方天空飄來一片雲彩,雲上寶光片片,一見即知非凡,“不過平日來抓的,都是指甲蓋那麽小的一塊雲,這個雲有點大,都快比得上水盆了,也不知是抓什麽人,居然派來那麽多。”

蘇瑤一邊贊同重小冰的看法,一邊疑惑道:“那雲,怎麽好像是沖我們來的?”

顧星沉微微皺眉,發現那雲的方向好像特別明确,剛剛看時,還只是水盆大小,這麽一會,已經是鋪天蓋地了。

蘇瑤在一邊道:“自信一點,把好像去掉。”

在他說這會說話的功夫,天上天兵們已經化成一道流光,如圓環一般,将他們團團圍住。

面對這種架勢,他們被抓的毫無疑問。

蘇瑤甚至有種錯覺,感覺上天好像對他一個人待着不放心一樣,就想有什麽圈着他。

一行人被仙兵們抓上雲層,帶到一處雲中大營,重小冰和顧星沉都被一番狠狠地審問,蘇瑤卻不知為何被忽視了,這裏為首的一個小頭目看着他胸前的青色的龍鱗法寶後,先是莫名奇妙地摸掉不知為何流下的淚水,然後就對他一番噓寒問暖,連審問都是走了個過場。

但是也就沒有更多的優待了,之後,被關到了一處稍微小些的營地。

成為了運送後勤的雜兵——或者說苦力。

仙界的材料丹藥還有仙器維修,很多除了技術活外,就是苦力活,比如其中一樣叫“天河真水”的東西,一滴就有一萬萬斤重,這個重量甚至讓蘇瑤困惑為什麽沒有因為自身引力和密度産生核聚變,但轉念一想,地球的法則不能放到這裏,便又把這種想法丢開了。

而這裏關押的,全部都是那些登仙臺而來的修士們,他們從小養尊處優,平時除了修行和搶劫之外,都沒什麽其它專長,還是生平第一次,體會到苦力的滋味,一時間,不少人都生出了心魔,哀嚎着自己怕是不能活着離開這登仙之境了。

比如重小冰妹子,她一個金丹期的小修士,因為有個畫畫的專長,所以被安排每天為仙器修補符紋——但是仙器的符文之複雜,差不多等同于讓一個美術專業的學生,去畫一個納米級CPU的內核結構圖,沒畫兩天,小姑娘就失去了活着的欲望,想要把自己畫到卷軸上去了。

蘇瑤當然要把人勸下來,他一邊幫着小姑娘理解其中的訣竅,一邊還要觀注她的心理健康,而顧星沉就要讓放心的多,他不但做完了自己的那份,還幫了蘇瑤分擔了一問題苦力活,從不叫苦叫累不說,在這巨大的壓力下,還能讓修為飛速長進。

蘇瑤在這俘虜營裏認識了許多修士,他們一個個在這極度的壓榨下,心裏或多或少的出現了精神問題——修真界叫作,心魔。

他們認為這是成仙将要經歷的考驗,很多人做不完做不到後,就開始有了自我懷疑。

蘇瑤覺得這樣下去不行,他仔細觀察着這些個工作內容和工作人,心裏漸漸有了計劃——這個管理者,水平并不夠,不如我來。

……

“你把這個心上人抓起來,是要來個英雄救美嗎?”透過水鏡觀察,姬烏茶端起一壺酒,詢問着自己新收的便宜兒子。

她知道這個孩子,似乎是哪個熟人關照過的,卻記不清了,但兒子借她的勢,弄出這一出。

她此刻甚是狼狽,長發披散,衣甲碎裂,胸口有一道紫色傷痕,從右肩貫穿下腹,一只金色小鳥,正在傷口處銜絲縫合,但那小鳥速度極慢,幾乎要半時辰,才能縫下一根細絲。

搞了半天,心上人還不認識他,這算是鬼的心上人啊。

“當然不是,”陳孜托着下巴,“我可是要進去和他同甘共苦的,順便把裏邊那些不聽他話的,統統打到心服。”

那條青龍死了,幻境的一部分回到他手裏,是時候展示真正的技術了。

“這也太複雜了些。”姬烏茶無法理解,“以你的才貌資質,還用如此迂回?”

“因為他會為了今後的謀劃,想把這些人都收服了,我當然要幫他一把。”陳孜把母親的酒壺搶來倒了一杯,“這一點,對他來說,并不困難,他總有一種能讓人信服的力量。”

“但這和你有什麽關系?”姬烏茶有些不解地問。

“我去幫他,他就會喜歡我了。”陳孜悠然地放下酒杯,自信道。

“那是喜歡你麽?”姬烏茶嗤笑道,“不過是喜歡你的權勢財富罷了。”

“那又如何,”陳孜淡淡道,“即使他喜歡財富,那也是喜歡我的,否則,他為何不喜歡別人的權勢財富?既然他喜歡我的財富,那就等于喜歡我。”

姬烏茶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說這孩子像她,還是不像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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