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 陰差陽錯
鄉下來的兔子不知道什麽是“宣傳兔”,于是便謹慎地問道:“那,這份活,是做什麽的呢?”
小草立刻捧起了花花,陷入了甜蜜的回憶:“這個啊,是哥哥告訴我的,找一個很多人喜歡的修士,把它的臉和身子印在符器上,做一個‘比賽’專項的符器,很多喜歡的人就一定會買,同時還可以讓他在上臺比賽和贏了之後說我們草飛符器的宣傳語,這樣,會讓更多人潛意識傾向買我們家的符器,哥哥說的話是不會錯的,我就選你了。”
姜荼一時瑟瑟發抖:“這個,這個任務太重了,那個,那個抱歉,我怕我做不來。”
“你做都沒做,怎麽知道自己做不來?”小草生氣地問。
姜荼還是搖頭,兔子兒朵都在微微地抖:“我怕人多的地方,我也怕別人圍着我,追我……”
他是一只兔子啊,雖然只有一半是兔子,但也會本能地害怕被追趕,被圍觀,這次上臺比賽,也是因為在臺上其實是聽不到臺下的聲音,看不到臺下的情況,才能讓他安心全程打完。
小草試圖說服他,但兔子已經飛快地發揮種族特長,逃跑了。
他跑得特別快,一時慌不擇路,還撞到了人。
“喲,我還能遇到守株待兔啊!”大草看着因為速度太快撞到自己,眼冒金星的半坐地上的柔弱兔,不由得露出獰笑,“你這是準備還錢了,還是準備賣身了?”
因為事情不大,而且這只兔子真的是身無分文,所以公署的判決是讓他比賽之後拿到獎金或者比賽之後工作償還,大草其實也只是給他個教訓,所以沒怎麽在意。
但這只兔子居然還敢主動來撞他,這就不得不給一點顏色看看了。
姜荼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這麽倒黴,在對方打量的目光中瑟瑟,反倒讓大草感覺有些頭痛了。
“行了,別用那種眼神看我,碰瓷兒啊你?!”大草沒傷到,便嫌棄地走開,“下次記得長眼睛,看準了,再敢吃的我家這種帶金線的葉子,我馬上就出來宰了你,做成一鍋兔子湯給我哥喝!”
姜荼當然是抱歉加不敢,目送這位大人物遠去,這才緩緩松了一口氣。
然後便有些遺憾地眼看着周圍花壇裏花草們恣意将枝葉伸向陽光,他站起身,準備去城外的幾個倉庫搬貨,那裏給的錢雖然不多,但只要能被選上臨時工,就能包一餐飯食,雖然他已經築基了,但這些日子的比賽消耗非常大,他又沒有辟谷丹,還是需要補充的。
只是,似乎今天他的運氣全部用光了,才剛剛走到城門外不遠處的偏僻小徑,便被十來個衣着華麗的修士攔住了。
“喲,看看,我們的逃奴終于敢出城了啊,”為首的一名微胖青年面帶嘲諷,露出冷笑,“你最近很出風頭啊,老頭子都準備讓你認祖歸宗呢,和我們走一趟?”
姜荼緊張地兔耳上的毛都立起來了,本能地就準備退回城裏,城裏是不許打架鬥毆的,否則會被重罰,城外就沒有那麽嚴……
但他這才發現,有一名氣息森嚴的修士已經擋在他身後,封去他的退路。
“怎麽着,還想回城裏躲着啊?”那微胖的修士一身華服,帶着戲谑,“你不會真當自己是個人了吧,你母親是我家用來待客的妖姬,你天生就是我家的妖仆,走吧,該各回各位了。”
姜荼剛開始還有點抖,但在對方說到後來時,卻漸漸挺直了胸,他直視着這個理論上和他有血緣關系的修士,握緊了拳頭:“我不會回去的。”
“呵,你不會真以為一築基在臺上比得不錯了,就能上天了吧?”那修士輕蔑一笑,“拿下他。”
一瞬間,周圍的數名築基修士同時出手,拿着法器,對着這柔弱少年悍然出手,他們的法器極為陰毒,大網上帶着森寒的鐵刺,只要被鈎到一點,就是皮開肉綻。
姜荼卻是極為熟練,幾乎每次攻擊都在間不容發間躲開,他的聽覺和天生敏銳讓他有着比普通修士更高的六識,幾次下來,就尋了一個破綻,用以傷換傷的代價,沖出了包圍。
只要回到城裏,他就還有機會。
就在這時,一直阻攔在他身後的老年修士擡了擡那滿是褶子的眼皮,伸手一擡,手中拂塵一揮。
那金丹氣的威壓無聲地透露出來,巨大的力度完全碾壓了築基期的小小半妖,幾乎一個照面就把他壓得半死。
但這只兔子卻是吐了一口血,都沒擦,就又沖上來,白皙的拳頭就那麽沖上了那拂塵。
一聲輕響,姜荼的整個胳膊已經輕輕地塌下去,他卻毫不遲疑,另外一只手扯在拂法力消的瞬間,撞上了老者的護體真元。
剛剛還柔弱膽怯的小兔子此刻卻一張口,狠狠地咬在障壁之上,用力一撕——兔子的牙齒,才是他們鋒利的武器。
真元被撕開的瞬間,姜荼已經生生地撞了上去。
老者卻是淡然揮手,一道法器已經卷在少年身上,生生截斷了他的元氣,重重摔在土地上。
“你這死兔子可真倔,”那胖青年緩緩走到還在掙紮的他面前,眼中是毫不掩飾的惡意,“這次你悄悄逃出去,雖然出乎意料,但也算是意外之喜,家族裏還真的沒有幾個能在築基期拿到前十的修士,你倒算了一個,回去吧,他們會好好對你的。”
姜荼卻沒有回答,他看着他,那血紅的眼睛裏帶着恨意,仿佛一只惡鬼。
胖青年似乎很不爽:“你以為你是什麽東西,你是姜家奴隸,我們圈養的一只畜生,只要簽下主仆命契,你就是我的戰獸,帶你上場天經地義,到時我們聯手,拿個第一不好麽,你居然還不識擡舉,逃了出去,這些年我們養你的恩就全忘了麽?”
說到這,想起從前對這個少年做的事情,他似乎也覺得有些太過于颠倒黑白,便覺得有些無趣,揮手道:“帶走吧。”
一名築基修士拎起少年有耳朵,拖着他上了車架。
“等一下。”姜荼突然道。
胖青年挑眉:“怎麽?”
“讓我再吃一口草,”他有些絕望地道,“就算要死了,我想再吃一口這裏的草。”
胖青年忍不住大笑出聲:“你這樣的,怎麽會讓你死呢,你想得太多了,于你,哪有死那麽容易的事情。”
這只死兔子這些天把他們這家這輩的築基修士比到泥地裏去了,還不願意在對戰家族修士時放水戰敗,他們早就恨毒了他,正等着回去好生料理他呢。
“不過沒關系,這小小要求,我滿足你。”他帶着惡意吩咐道,“把他放到旁邊,讓他自己滾着過去吃草吧。”
那少年恨恨地看着他,一點一點,像個毛蟲一樣蠕動過去,一口咬上旁邊的金線草,幾乎瞬間,就把那根草連根拔起,帶着草根的泥土,一口口嚼了下去。
他那仇恨的目光愉悅了胖青年,他哈哈笑道:“吃吧吃吧,這草可多得是呢?”
“不是你家的,怎麽吃都不心疼是吧?”有人問他。
胖青年本能道:“不過是野草——”
這個聲音他沒聽過!驟然回神,他瞬間拉開距離,與一衆家族修士驚疑不定地凝視着這出現得毫無征兆的修士。
大草把還在啃草的兔子拎起來,皺眉道:“差不多得了,你又啃壞了我的基站,到時要有人投訴我就把你皮剝了。”
姜荼看着他,眼睛裏突然就滾下一顆淚水,笑着道:“只要不是給他們就好,我的皮送給你。”
大草有些不爽,目光便落在了對面修士身上:“敢在不倦城鬧事,跟我走一趟吧。”
“你是何方妖人!”為首的胖青年怒道,“我們姜氏仙族是姬國第一修仙氏族,奉勸閣下不要多管閑事!”
大草更看他不爽了,答道:“我是不倦城熱心市民,見義勇為行不行?”
……
姜荼坐在公署的簡易小板凳上,套着一件陌生人給的外套,捧着一杯熱茶,雖然不到半個時辰就重新回了這裏,但這次,充盈在他心裏的,卻是滿滿的安全感,讓他差點哭出來。
但他還是心中忐忑,他母親是姜家用來待客的妖妓,他是家主一次重傷采補元氣後的意外産物,按理,他是姜家的東西,這次逃出來,在其它城裏,都是要歸屬主家的。
“在不倦城就沒有奴仆這東西,”大草高傲地擡起頭,“這事情都不知道,還敢來?真當不倦城那巡邏是吃素的?”
“阿縷啊,這次你見義勇為表現非常不錯,居然還有人敢針對這次的大比選手,”于野在一邊露出笑意,“為了顯示我們的決心,這次必然會辦成大案要案,到時給你記一功!”
大草點頭:“小事而已,這些個修士,仗一點修為就胡作非為,看着就讨厭,那個胖子我收拾的時候重點關照了一下,你注意點,別讓他死了,我還要看他宣判呢。”
于野點頭道:“這個不用你說,到時我必然會讓所有來此的修士明白,不倦城,不分什麽三六九等,頭條你準備一下,到時會很熱鬧。”
“嗯,明白,這次已經有廣告商聯系我了。”大草驕傲地道,“現在哥哥都是我在養,吃我的住我的。”
于野的笑容完美無缺,仿佛聽到的是個陌生人:“你長大了啊。”
說完便離開了。
大草這才轉過頭,不懷好意地打量着他的皮:“這次你連草根都吃了,準備怎麽賠?”
姜荼握緊了茶杯,擡起頭,弱小、可憐、無助:“我、我給當宣傳兔,來抵債,可、可以嗎?”
“什麽是宣傳兔?”大草來了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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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