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喜歡?
後來,喬北心幹脆躺在被子外面,半倚在床上,把程望摟在懷裏。
程望安靜躺在他身邊,臉埋在他的頸窩處,老老實實的。
他可能還是有點感冒,呼吸聲比平時粗一些,喬北心很難從呼吸聲中得知他是不是睡着了。
但程望偶爾會抓抓喬北心領口的那一圈衣服,可能是睡得不踏實,也可能是清醒狀态的無意識反應。
每當這種時候,喬北心會微微低頭,安撫地親親他。
有時是眼睛,有時是鼻子,有時是嘴角。
退燒藥的藥效終于上來了,程望又出了一身的汗,熱度甚至能透過被子傳到喬北心身上。
又幫他擦幹淨臉和脖子後,喬北心摸出手機給食堂阿姨打電話訂中午的飯菜,又叫跑腿買了藥。
下樓取回藥品和食物後,程望也睡醒了。
他的眼睛終于消了腫,算是脫離了先前那副病怏怏的模樣。
他不好意思地沖喬北心笑笑,說:“熱醒了。”
喬北心點頭,又舉起手裏的東西給程望看,“飯菜我先放你桌上。你室友之前也買了藥,我把這些和他買的放一起,這兩天記得吃。”
程望“嗳”了一聲,手指摳着被子,小聲說:“好……小喬,我沒什麽事了,你回去上課吧。”
喬北心又拿出溫度計讓他試試溫度,看着刻度終于下降到了37度以下才放了心。
“好,那我先回去了,午飯記得吃,還有藥。”
程望下午就去上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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燒是退了,但人看着還是憔悴。課間的時候,喬北心摸摸他的額頭,又和自己的溫度對比着,說:“現在是不燒了,但還是小心些,發燒時經常可能出現白天退了燒,傍晚又燒起來的情況。”
程望把他的手拉下來,小聲抱怨道:“我不是小孩了……”
喬北心敷衍地點點頭,又問:“今晚回家麽?”
程望晚自習請了假,但他不想讓程璟知道,省得他擔心,于是今晚還是決定住宿舍。
他略過了原因,只簡單回答道:“不了,我今天還是住宿舍吧。”
喬北心下了晚自習後沒在教室多待,先繞到住宿樓去看他。
程望已經睡了,而且看上去已經睡了很久,臉睡得紅撲撲的。
喬北心往手裏哈了幾口氣,捂暖了手後又去摸他的額頭。感覺到那片皮膚溫度正常,才輕手輕腳離開。
升入高三之後,梁以藍徹底不再在晚上出攤,專心在家照顧高考考生。喬北心也不再需要幫母親準備或收拾,有更多的時間放松或複習,經常會在教室學習到很晚才回家。
雖然今晚為了去看程望耽擱了一會兒,但對比起以前的日子,喬北心回到家的時間反而早了許多。
打開家門,發現李歡也在。她背對着喬北心,肩膀聳動着啜泣。
兩個女人見喬北心回來皆是一驚。
李歡慌慌張張抹着眼淚。
喬北心吓了一跳,放好書包幾步走過來,蹲下。身子問:“歡姨,怎麽了?”
李歡夫妻兩個自從找到了他和梁以藍,便一心想着怎麽幫助他們。若不是有這夫妻倆,喬北心就算成績再好,也不可能讀這麽好的學校。
除了實實在在省了一大筆學費,他們在生活上也給了這對孤苦母子無微不至的關心。
最近這幾年還組織起了喬信念生前的戰友,逢年過節的,總有人打着各種理由,給他們送來最真摯的關心。
在條件艱苦的地方,同一個班的戰友親密似親兄弟。
喬北心記着他們的好,也發自內心地感謝。毫無征兆地見到李歡的滿臉淚水,心下一片焦急。
梁以藍出聲解釋道:“還不是你歡姨家那個弟弟。”
說罷,她和李歡對視一眼,後者遞了個略顯複雜的眼神。
喬北心沒來得及細細品味這眼神的深意,便聽到母親又說:“上了初中之後啊,學校風氣不太好。一會兒要錢買鞋子,一會兒要錢買手機,心思就花在和別人攀比上,學習成績下降得厲害。你歡姨急得呀……”
李歡擦幹了眼淚,攏了攏有些淩亂的頭發,接着梁以藍的話說:“是呀,尤其是有了心心做對比,我兒子要是像他一樣懂事又聽話,我也不至于這麽操心。”
喬北心直覺并不是這樣的原因,但看着兩人一唱一和,似乎也說不出懷疑的話。
他遲鈍地點點頭,站起身,安慰道:“十四五歲的學生本來就是心思正活絡的時候,再長大一些就知道認真學習了。歡姨你也別太着急。”
李歡笑着應了幾聲。她後來沒再多留,便起身告辭了。
離開時喬北心還在卧室學習,聽到開門的動靜出來送人,只看到自己母親跟着出去的背影。
桌上擺着的招待水果沒人吃,泡好的茶葉放涼了也還是滿滿兩杯。
喬北心滿心疑惑,拿起水果盤子,去廚房把菠蘿切好,又洗幹淨了帶着茶漬的杯子後,梁以藍才回來。
喬北心問道:“有這麽多話要說,多留歡姨坐一會兒不好嗎?”
梁以藍笑眯眯回答道:“你也看看時間呀,歡姨家離咱們家這麽遠,怎麽好讓人家太晚回去。”
喬北心又一次被說服了。他點點頭,沒再說什麽,只在回房間前又看了看梁以藍。
她好像和平時沒什麽不同,喬北心想。
實在沒有頭緒,最後,他只能把這點奇異的感覺歸因于自己一整天都在操心程望的病情,太過緊張才會看什麽都不對勁。
程望身體底子好,再加上那天生病确實也是太過壓抑,沒過幾天就又活蹦亂跳了,只是他确實感冒了,這一周都帶着濃重的鼻音叽裏呱啦地說話。
這場病後,他和喬北心先前那點不尴不尬的氣氛也淡了,兩人的關系恢複成了往日的樣子。
但,他們也都默契地不再提起喬北心的心意,和生病那天不知該不該出現的意外親吻。
只是,那一天喬北心發來的諸多消息,都被程望有意無意地忽視掉了。喬北心發了太多“多喝水”“記得吃藥”“還燒不燒”的話,把前一晚發送的大段文字頂到了很上面很上面。
而現在的程望每每看到喬北心的名字都會想起那日半夢半醒間喬北心的一個個吻,其中包含的關切很輕易讓他如坐針氈,自然也不會再去仔細察看他們的聊天記錄。
十一假期時,周娜回了琴市,照例又來找程望。
因為軍訓的緣故,周娜曬黑了一些,又剪了短發,完全看不出以前那副嬌滴滴大小姐的模樣,現在看上去就是個挺飒的美女。
知道高三學生時間緊,程望這樣的學霸也很不得把一分鐘掰成三瓣兒用,周娜沒耽誤他太長時間,只找了間咖啡廳約他喝咖啡。
程望有些好奇大學的生活,多問了幾句。
其實是可以很輕松回答的,但周娜蹙了眉頭,想了很久才回答道:“其實我也有點迷茫……說實話,讀高三時雖然談不上特別努力,但絕對也談不上混日子吧。那時候最大的願望就是趕緊畢業,趕緊上大學。老師和家長不是也一直教育我們嗎,上了大學就輕松了,就自由了。”
程望靜靜聽着。
“之前一直被人管着,管了這麽多年,突然沒人管了,好像終于能放飛自我了,可是,我連怎麽放飛自我都不會。”她伸出手指,給程望看自己新染的跳色美甲,又撩開耳旁的鬓發給他看新打好的耳洞,“開學一個月,燙了頭發,做了美甲,也穿上了以前不敢穿的衣服,以為這樣就是自由。可自由哪有這麽簡單?”
程望:“……”
他倒吸一口冷氣,“你們大學生說話都這麽高深的嗎?”
周娜笑笑:“所以才說迷茫啊。你問我大學生活怎麽樣,我只能說,真的很迷茫。”
她以一種過來人的口吻說道:“也許以後你就明白了。”
程望似懂非懂地看着她。
但周娜正經不了太久,立刻又開始調戲程望:“哎呀程望啊,現在能跟我試試了嗎?”
程望放下咖啡,斂了笑意,又垂下視線不再看她。
視野裏只有周娜的手指,她的食指染成了大紅色,上面還畫着一只可愛的草莓。紅色鮮豔,很襯膚色,又因為另外幾片指甲染成了淡色,避免了過分的張揚。
就像周娜這個人一樣,外放和內斂把握得剛剛好。
她會主動又勇敢地表達對男孩的喜歡,卻又不會過分死纏爛打,也不會因為一再被拒絕心生怨念。
在愛情上,她一直勇敢又自信。
但感情是兩個人的事,是雙向的。
周娜每次問到這個問題的時候程望都無法回答。他實在沒有辦法開口,正面地、直接地拒絕她。
愛情不該帶給人難堪。他不能接受周娜的感情,卻也不想讓女孩徹底失了體面。
他的沉默是無聲拒絕,而周娜等不來回應,也會主動換下一個話題。
這就像是他們兩人之間的小默契。
但這次,周娜過了很久都沒說話,似乎非要等來一個明确的答案不可。
程望在心裏嘆了口氣,糾結再三,決定在今天給這份不可能實現的單向感情劃上句號。
他說:“娜娜,我覺得……至少現在,我确實對你沒感覺。”
誠實的話語反而最傷人,就算周娜早就知道會是這樣,真真切切聽到拒絕的話語時,表情也還是僵了一瞬。
但她很快又調整好表情,問:“那你有喜歡的人嗎?現在。”
程望托着下巴思考了一會兒,認真地說:“沒有吧……或者說,我覺得我以前也沒有真的喜歡過誰。”
“真的喜歡?”
程望說:“怎麽說呢……我以前覺得我可能喜歡我的同桌,就是那種,想跟她一塊兒玩,想跟她說說話這樣子。可後來換了位置,我的同桌換成了別人,我又覺得,新同桌好像也不錯。再後來,最早的那個同桌又和別人關系很好了,我也真心為她高興。”
程望撓撓頭,“反正,完全沒有過吃醋或者嫉妒的想法。喜歡一個人,總歸是不喜歡看她和別人走太近的吧?”
他自己給自己下了結論:“這樣肯定不是喜歡,對吧?但除了這些,也沒有別的了。”
周娜抿了一口咖啡,明明是加了糖的卡布奇諾,可咽下去的時候還是苦的。
等嘴裏的苦味消下去後,她清清嗓子,說:“嗯。”
“可是,我有時又會有些很偏激的想法,”程望又說,“真的喜歡一個人,又怎麽忍心讓他因為別人而吃醋或嫉妒呢?”
周娜笑了:“如果按照你的理論,那你确實不喜歡我。”
程望:?
他沒能理解,想再仔細詢問時,手機響了。
是喬北心給他發的消息,說他偶然在書店看到了英語老師推薦的那本作文書,但那家書店裏只剩最後一本了。
這本作文書據說是某高考大省的重要複習資料,一本難求。
喬北心好不容易找到一本,大方地借給程望先看。
程望終于下定決心好好提升英語,立刻回複道:謝謝小喬!
周娜坐在對面,看着程望突然笑開花的臉,重重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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