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鐘情

夜晚又開始下雨。

早在響起第一聲雷響的時候,黏在一起的兩個人就各自松開了手。程望掏出手機叫車,喬北心則在一旁看着他。

晚上用車的人少,網約車很快開到了院子門口。喬北心戀戀不舍地盯着程望看,直到司機因為等待太久,給程望打來電話,喬北心才放開一直拉着他的手。

今晚發生的事情并不多,但足夠讓喬北心呆愣一整晚。

送走程望後,他盯着手機屏幕上車輛的行駛軌跡發呆,卻根本沒有把行程看進眼裏。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大腦裏剩下的唯一一點意識是,他忘了問程望,他們現在這樣算不算是在談戀愛。

大約十分鐘後,程望的車子顯示行程已結束,喬北心這才從自己的思緒中回過神來。

他回到和程望的聊天界面,按下幾個字。

-小望,我們現在是在……

字還沒打完,他太着急了,連續輸錯了好幾遍。

這時,程望先發了幾行字過來。

-到家了。

-晚安,男朋友。

“男朋友”三個字從天而降,徑直砸在喬北心頭上。他佯作淡定地上樓回家,關了卧室的燈後躺在床上,睜着眼睛看天花板。

外面雨下大了。

喬北心卧室的窗簾遮光性不太好,梁以藍多次提出給他換個厚點的窗簾。喬北心對此很無所謂,他睡眠質量很好,只要不是亮如白晝,基本都能很快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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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外面的樹葉被風吹得嘩嘩作響,時不時劃過的閃電照亮了卧室。

睡不着,喬北心瞪着眼睛想。

他幹脆翻身坐起,換了跑步穿的衣服,悄聲離了家。

……下到一樓時才反應過來外面還在下雨。

他懊惱地扭頭上樓,回到房間裏繼續發呆。

半小時後,雨停了。

喬北心仍然沒有半點睡意,猶豫再三,又下了樓。

雨後空氣中帶着一點青草和泥土的腥味,喬北心深吸了幾口氣,繞着平時跑步的軌跡跑了幾圈。

但他一直無法專心,連呼吸的頻率都亂了,沒跑幾步便覺得小腹有輕微的刺痛感。

他從小就注意鍛煉身體,這不應該發生在他的身上。

喬北心停下腳步,暗自嘲笑自己的沒出息。

第二天早上,梁以藍出門上班時,發現自己兒子正在客廳拖地。

雖說喬北心從不賴床,但大好的假期早上8點起來拖地……梁以藍不覺得這是正常的行為。

她問:“心心,這個點……你在拖地?”

喬北心淡定道:“反正也睡不着,幹脆起來了。”

梁以藍疑惑點頭,又擡頭一看——

陽臺上挂着好幾件衣服,可她昨晚睡前,陽臺明明只晾着自己的一條裙子。

不僅如此,她還發現廚房的竈具被擦拭得一塵不染,桌上放着熱騰騰的早飯,沙發巾也換了嶄新的。

至于換下來的,則在洗衣機裏攪動着。

梁以藍神色複雜:“……兒子,你怎麽了?”

喬北心:“快開學了,有點興奮。”

梁以藍心想,你連通知書都還沒收到,怎麽就快開學了?

但是兒子畢竟大了,梁以藍雖心有疑惑,倒也沒有怎麽管他。

梁以藍去上班後,沒過多久,喬北心也換好衣服出了門。

說起來,他至今沒去過程望家,只能憑借着整理同學通訊資料時的模糊印象,在地圖上搜一搜地址試試看。

這個時候程望應該還沒起床,喬北心也不着急,慢悠悠沿着地圖的導航走過去。

他憑借着那條街的名字鎖定了兩個小區。這一片富人區的治安很好,他只不過在校區門口多停留了幾分鐘便被保安詢問了。

喬北心滿頭黑線,不抱希望地給程望發消息,問他究竟住在哪個小區裏。

沒想到消息剛一發出去就收到了程望的電話,他在那邊大喊:“啊!!!!”

喬北心耳膜嗡嗡響:“你小點聲,我聽得見。”

程望聽話地減小音量,冷靜地說:“我還有五分鐘就走到你家樓下了。”

…………

一時之間,兩人都不知該說什麽。

呆愣一會兒後,他們又同時笑出聲。

程望抱怨說:“小喬,我們兩個都好蠢啊!是不是笨蛋之間有特殊的吸引力呢。”

喬北心捂着臉,心想,過去這十八年犯過的蠢都沒有昨晚到現在多。

他說:“你等我,我回去找你。”

只過了大概五分鐘,程望就聽到一陣急促腳步聲。

這時,他正蹲在喬北心住的院子裏,撿了根樹枝在地上随便畫畫。

小時候還住在筒子樓時,這是程望最常做的事情了。

只是因為始終沒正經學過畫畫,只能勉強畫些可愛的小畫,人體比例、陰影這些重要的東西他始終摸不到竅門。

他畫了兩個火柴棍小人,代表着手的兩條短短的線搭在一起。

是一個牽着手走路的樣子。

程望歪着頭看了看,又用樹枝全部劃掉。

“哎呀,怎麽像是軍訓在做正步走一樣啊……”

程望很不滿意,這次決定畫個別的。

火柴棍小人被抛棄,換成了稍微複雜些的簡筆畫。

他先畫了一個小人,手裏捧着一顆大大的心,額頭誇張地冒着汗,臉上卻沒有表情。

程望比劃了好半天确定位置和距離後,又畫了一顆橙子,頭頂的柄上還帶着兩片葉子。

然後,在他們中間畫了一座用一顆顆小愛心搭成的橋。

他正在耐心畫着最後兩顆愛心時,聽到了身後急促的腳步聲。

程望站起來,剛回過神就看到一腦袋汗的喬北心。

別說,和地上那個捧着心的小人真有七八分像。

程望丢掉樹枝,不着痕跡地用腳擦掉自己的“大作”,語調歡快地打招呼:“怎麽這麽快。”

喬北心喘得有點厲害。

他這一路基本是百米沖刺的速度跑過來的,平時不怎麽怕熱的身體也出了一身汗。

明明幾個小時前才見過,現在又覺得想念了。他想邁過去抱抱程望,但顧着程望的潔癖,還是算了。

他沖自己家的方向揚揚下巴,說:“走,上樓。”

喬北心家住五樓。

老房子臺階高又陡,程望很不習慣。在筒子樓時他住三樓,回了程家就一直坐電梯。太多年沒爬過樓梯,他每次來這邊都小心翼翼,很怕摔跤。

喬北心在他身後,右手虛虛扶着他的腰,是一個将碰未碰的角度。

這裏隔音不好,走在樓梯上都能聽到住戶們的高聲說話。

喬北心只能壓低聲音:“我扶着你。”

程望聞言向旁邊讓讓,手指背在身後讓他捉在手裏。

“我走樓梯不會摔跤!我哪有這麽笨……”指尖在手掌裏不老實地撓了一下,“我就是不習慣。”

到家後發現洗衣機還在轉。

程望無語:“你出門都不檢查電器有沒有關好嗎?”

喬北心狡辯:“沒關系的,洗衣機又不會着火。”

“可是洗好的衣服不拿出來晾,一整天濕濕地泡在裏面會馊。”

喬北心嘆口氣,實話實說道:“太激動了,心思不在這上頭,沒注意。”

至于他在激動什麽,就不需要再過多解釋了。

程望幫着晾了衣服,再回到客廳時,臉還是紅的。

兩人誰也不知該說什麽,傻呆呆站在客廳罰站。

程望心想,他們這種莫名奇妙的尴尬氣氛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好轉。

他忍着不自在,走過去拉拉喬北心的手,說:“我好餓啊,我還沒吃早飯。”

喬北心如夢初醒,立刻到廚房翻找着,“家裏什麽都有,你看看想吃什麽。”

他捧着一大堆吃的喝的抱到餐桌上,又說:“你先吃,我去洗個澡,一身汗。”

現在,程望有種微妙的身份錯亂感。

從前,喬北心不知在宿舍裏等程望洗澡等過多少次,現在……

他喝了一大口酸奶,看着緊閉的衛生間門,撓了撓頭。

喬北心洗完澡出來時明顯也想到了這一層,他擦着頭發走出來,正面對着一臉無辜吃着東西的程望。

兩人對視一秒,同時笑開了。

男生沒那麽多講究,喬北心只套了條短褲,坐在程望對面。

程望用筷子敲敲碗邊,說:“小喬,你天天說我沒擦幹頭發就到處亂跑,你自己不也是?”

他學着喬北心的表情和語氣,一本正經指指他的肩膀,“你看看你,一肩膀水,着涼了怎麽辦?”

喬北心低頭嘆了口氣,拎着毛巾起身回到衛生間。

——但并不是為了擦幹頭發,他只是把毛巾放回去,再出來時仍然一身水汽。

這次他坐到程望身邊。

普通的椅子絕對容不下兩個高個男孩,程望“哎哎”着被他擠開,正要張嘴抱怨時,又被一把抱起。

被這樣抱過太多次,程望早就知道喬北心會穩穩托住他放在腿上,絕不會摔,也很放心地沒有再躲。

但這一次又和之前每一次都不一樣,因為現在抱着他的人,已經是他的男朋友了。

程望抿着嘴唇,目光移到喬北心臉上。

那人乍看還是沒什麽表情的冷淡樣子,細看卻能發現眉梢眼角都帶着笑意。

他抓着程望的手放在臉邊,偏偏頭過去咬他的手指,含糊地說:“昨天晚上沒怎麽睡着,一直害怕是做夢。”

程望用另外那只手扯扯他的嘴角,“那你好好感受一下,是不是做夢。”

之後,他們接了一個吻。

程望終于學會在接吻時抱緊他的肩膀,也終于會回應他的滿腔愛意。

喬北心的頭發還在滴水,一兩滴水珠流到程望手背上,随後滑落至喬北心赤。裸的背。

程望坐在他腿上動了動,小聲說:“我們面對着陽臺呢。”

喬北心擡頭看去,對面的住戶還拉着窗簾,但為了保險起見,他們确實應該換個地方做這些親密的事。

整個身體都騰空的時候,程望驚得尖叫一聲。但他沒有太多驚訝的時間,餐桌距離沙發就那麽點距離,喬北心兩步就邁過去了。

反應過來後程望笑倒在他身上,上氣不接下氣地說:“你好煩啊小喬!”

喬北心沒再給他更多時間說話,扭過他的臉,又一次吻了上去。

程望含含糊糊地問:“我重嗎?”

喬北心說:“不重,再胖點也抱得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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