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按個爪

夜涼如水,群星璀璨。

黑夜裏的皇宮影影幢幢,唯有乾德宮依舊燈火通明。

殿內很安靜,殿外廊下立着的兩名小太監,雙目四處逡巡,如臨大敵一般。

遠處傳來一慢兩快的打更聲:“梆——梆梆!三更了,平安無事……”

左邊的小太監籲出口氣,看向右側太監,剛露出個輕松的微笑,一塊巴掌大的木牌就掉在了他腳邊。

啪嗒!

小太監臉色倏地變白,轉動眼珠子慢慢看向那塊木牌,哆嗦着小聲道:“來,來,來了。”

右側太監也吓得不輕,卻還知道反應,搬過身後早就準備好的木梯架上橫梁,利落地爬了上去。

“你,你小心些,看到什麽就喊,侍衛就在邊上。”小太監的聲音都帶上了哭腔。

橫梁上空空如也,什麽都沒有,只有一陣涼風吹過,讓木梯上的太監打了個寒戰。

他壯起膽子再仔細看過一遍,對小太監說:“什麽都沒有,把牌遞上來,我放回原位。”

小太監彎腰撿起牌子,戰戰兢兢遞給了他。

這是每座宮殿門前橫梁上都會放着的辟邪牌,用桃木制成,刻有天祿獸,用于鎮門擋惡。

這幾日,太監們之中暗暗流傳着一個說法,每到夜半将至三更,那塊牌都會掉下橫梁,當差的人放回原位後,隔一會兒又能無緣無故地掉落,就像是被什麽東西推下來的一樣……

那太監放好辟邪牌,下了木梯,兩人再齊心協力将木梯平靠在身後的牆角。

“還是沒見着人嗎?”小太監牙齒都在咯咯打戰。

“沒有人,但是我看見了幾只貓爪印,應該是被野貓推下來的。”大太監輕拍着手上的灰,“放心吧,絕對不會是那些東西,咱皇上是真龍,那些東西能靠近這乾德宮嗎?”

小太監聽到這話,瞧瞧身後透出燈光的門扇,想到此刻真龍天子就在裏面坐鎮,心裏安了些,可就算如此,他也不敢再站在放着辟邪牌的橫梁下。

“好哥哥,咱們換個位置吧,我心裏還是瘆得慌,背心涼飕飕的。”

大太監允了,兩人便調換位置站好,乾德宮外又恢複了安靜。

片刻後,橫梁上被擋住的一小片角落裏,那團不起眼的陰影突然動了起來,蜷縮的身體舒展開,形成一只貓的模樣,背上還背着一只小包袱。

那貓擡起毛茸茸的爪子,肉墊落在橫梁上,走得悄無聲息。待慢慢走到殿門正前方,再前肢撐地坐下,圓溜溜的眼睛從門扇縫隙看向殿內。

幾縷燭火将它照亮,那毛色純白如雪,光滑如緞,身形比普通貓要大上一圈,也要圓胖,似貓非貓,竟然是只幼豹。

幼豹眼珠子緊盯着殿內書案後的那道身影,雖然距離隔得有些遠,中間還隔了層紗簾,卻絲毫不影響它的專注。

看了片刻後,它将包袱轉到胸前,伸進爪子一陣摸索,待取出來時,粉嫩的爪心裏就攏着一塊板栗糕,再喂到嘴邊,小口小口地吃着。

在這過程裏,它那雙圓眼睛始終沒有離開過那道門縫。

片刻後,一塊糕吃完,它舔幹淨爪子,滿足地調轉頭,視線又被身後的那塊木牌給吸引住。

辟邪牌被那名太監放上來時,沒有放在橫梁正中,方向有些歪斜,一頭靠向橫梁邊緣,一副碰一碰就會掉下去的模樣。

這模樣對幼豹似有莫大的吸引力,它右前爪動了動,像是想向前探又被自己強行收住,眼底也出現一絲掙紮的情緒。

它扭過頭看向一旁,可那雙眼珠子又轉向木牌的方向。它将兩只前爪揣進懷裏,但圓腦袋旁的兩只耳朵,一直在興奮地顫動。

幼豹終于還是沒能控制住自己,它将包袱背好,往木牌方向走了兩步,伸出右爪,将那塊木牌往橫梁外撥了撥。

木牌一半懸在橫梁外,這樣欲掉未掉的更是充滿誘惑,幼豹左右看了看,将右爪伸了上去,待到觸碰後,再嗖地彈出肉墊中的爪尖。

辟邪牌和爪尖相碰,終于沒能堅持住,斜斜墜落向下。

啪嗒!

哈!

幼豹咧開嘴,眼底閃過快樂的光,在那小太監發出呻.吟一般的哭腔時,它扭頭看了眼殿內的那道身影,再順着橫梁迅捷地奔了出去。

一彎新月劃過重檐殿頂,映照出那只奔跑縱躍的小小黑影。它躍下高牆,熟練地在園林裏穿梭,提着燈籠巡邏的宮人只覺得眼前一花,似有什麽閃過,待定睛看去時,依舊只有幢幢樹影。

玉清宮位于皇宮西北角,是一座不起眼的偏殿,曾經住過前朝被打入冷宮的妃嫔,後面就一直閑置着。直到最近,那殿中似是住進了人,白日裏有提着食盒的小太監進出,夜裏也會掌上了燈。

此刻玉清宮大門緊閉,只挂着兩盞燈籠,一條黑影卻從對面的林中竄出,飛快地鑽過圍牆下的一處水道,神不知鬼不覺地進了院子。

月光将它皮毛照亮,白得似個雪團,正是剛才那只呆在乾德宮外的幼豹。

幼豹放緩了步伐,一邊頻頻扭頭去看最右側的房間,一邊鬼鬼祟祟地穿過院子,停在正中那間房的門口,擡起小爪子輕輕推門。

吱嘎……

陳舊的門扇發出聲響,啓開了一道縫。在右邊房間亮起燭火的同時,幼豹從門縫鑽了進去,沖到最裏面的大床旁,縱身一躍,鑽進了紗帳。

右邊房間的門被拉開,走出來一名三十出頭的太監,他端着燭臺來到正房門前,看到那半阖的房門,臉上現出疑惑之色,連忙推門走了進去。

一豆燭光掩映,照出屋裏那架大床,透過朦胧紗帳,勾勒出其中一道人影。

太監将燭臺放好,輕手輕腳走到床旁,擡手撩開垂落的紗帳,現出床上睡着的人來。

那是名十六七歲的少年,小巧的下巴陷入被中,露出微微嘟起的唇。皮膚毫無瑕疵,顯出一種白皙又細膩的質地,宛若上好的玉。長而卷的睫毛覆在緊閉的下眼睑上,像兩排鴉翼。

“洛公子……”太監試着輕喚了聲。

床上的少年沒有醒,看上去睡得很香甜。太監沒再出聲,只伸手替他将被角掖好,放下紗帳,輕手輕腳地往屋外走去。

待到關門聲響起,床上睡着的人也睜開了眼。

那雙眼又大又圓,眸子燦若晨星,哪裏有半分曾睡着的樣子?

少年掀開被子坐起身,竟是赤.裸着身體,他摸過枕頭邊的衣服窸窸窣窣穿好,撩開紗帳下床。

一雙骨肉均勻的赤足落在地毯上,他快步走向牆角的紅木立櫃,松垮垮挂在肩上的綢料睡衣發出摩擦輕響。

屋子裏沒有點燈,光線很暗,他卻熟練地避開那些擋住路的桌凳,像是黑暗中也能視物一般,徑直去窗邊書案前坐下,取過了一本卷冊和一支筆。

他一邊将筆尖含在嘴裏濡濕,一邊翻開了卷冊。

冊裏裝訂着一刀上好的宣紙,紙張雪白柔韌,整冊空白嶄新,只有第一頁畫着串歪歪扭扭,大小不一的黑墨團。

每個墨團看似不成章法,實則形狀相似,都有五個小瓣,上面四瓣,側面一瓣。乍眼看去,就像是稚兒趁父親不在,在他書冊上胡亂塗上的一串梅花。

少年将筆尖從嘴裏取出,唇上已經染了一抹黑,他顫巍巍地落筆,動作笨拙地描摹,在那串墨團後塗上了朵新梅花。

看着那墨團,少年抿着嘴笑得眉眼彎彎。

按個爪!

今天又是見到漂亮哥哥的一天。

太監回到自己屋,已經沒有了睡意,他合衣靠在床頭,盯着那朵燭花,又想起一個月前,他在乾德宮值夜的那個晚上……

殿宇一角的掐絲琺琅雙鶴香爐冒着縷縷白煙,整個大殿散發着淡淡的檀香。造型古拙的盤龍含珠水漏,每過一刻便有水珠滴落,墜入下方的金座蓮盤,發出滴答輕響。

寬大書案後坐着的人俊美且年輕,蒼白的臉上是雙狹長漆黑的眼睛,眉宇間帶着幾分陰郁。

元福屏息凝神地站在殿旁,微低着頭,用餘光留意着書案後那道執筆的身影。

太監不能直視主子,卻又要注意到主子的需求,必須時刻打起十二分精神才行。

安靜的殿宇裏,羊毫尖落在紙上的沙沙聲都清晰可聞,身旁壁上的燭臺,偶爾會發出哔啵一聲燈花輕響。

禦前總管成公公在這時匆匆進了殿,至書案前呈上了一樣東西,又在小聲禀報什麽。

元福眼觀鼻鼻觀心,沒有往那方向瞥一眼。

片刻後,等到成公公退出殿宇,書案後的人站起身,慢慢踱步往外走,那片繡着金龍的黑袍下擺,停在他低垂的視野中。

“元福。”皇帝年輕卻不失威嚴的聲音響起。

“奴才在。”

昭帝叫了人後卻沒有了下文,元福心中暗自惴惴,半晌後,終于偷偷擡起了眼。

昭帝整張臉都隐沒在燭光陰影裏,只能看見那高挺的鼻梁側影和鋒利的下巴輪廓,透出帝王天生的氣勢和威嚴。

元福心中一顫,即刻收回視線,目光下落時,瞧見他手心托着塊不大不小的瓷片,正暴露在燭光下,白底青花紋,反着柔白的光。

元福一眼就認出來,那是宮裏常見的一類碗碟瓷片,普通細瓷,城郊的官窯燒制,是他們太監宮女專用的碗碟。

他不敢妄自揣測,只屏息凝神地站着。

片刻後,昭帝不辨喜怒的聲音終于響起:“元福,你即刻帶着紅四去一趟湥洲,給朕接個人進宮。”

“奴才遵旨。”

作者有話要說:

開新文了,嘻嘻……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