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極樂鳥(十二)

宋笙向來是一個坦坦蕩蕩的人。

直截了當的一番話, 效果十分爆炸。

江程仿佛中了定身術,一動都沒法動。

江母吃驚地捂住了嘴,江書景則已經徹底石化。

只有宋笙, 淺笑吟吟,連夜色仿佛都沾染上了他眼尾的笑意, 旖-旎氤氲了起來。

這一晚,注定是個不眠夜。

……

回家路上,宋笙坐在出租車裏, 受到了江書景的信息轟炸。

江書景:“?”

江書景:“???”

江書景:“你泡我侄子?宋笙你是人嗎?”

江書景:“你不怕他媽馬上被擡回急診大廳???”

宋笙慢條斯理地回複着。

“阿姨今晚看到我的時候眼神就不太對, 你确定這事不是只有你一個人被蒙在鼓裏?”

江書景:“????”

這家夥好一會兒沒來理會宋笙, 也許是在那頭對身邊的人求證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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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笙笑了起來,心情不錯地等待着。

等待期間, 江程發來了一條微信消息:“坐上出租車了嗎?”

宋笙調整了下坐姿,笑着回複:“嗯, 已經在路上了。”

随後,聊天框的頂端顯示“對方正在輸入中”。

下一條消息,卻遲遲沒有發送過來。

宋笙莞爾, 幾乎能想象出來江程這會兒反複輸入文字, 又删掉, 再重來,雙唇緊抿的可愛模樣。

他好整以暇地等待着。

江書景回過了神, 又問:“你真打算跟他談戀愛??你別寵他寵過頭了,這種事可不能亂寵啊!!”

看來這中間幾分鐘, 江書景那邊已經進行過了一輪坦誠的對話。

面對江書景這個問題,宋笙卻是反問:“江書景, 你認識我多少年了?”

他從來不是一個為了遷就別人、同情別人, 就會同意戀愛的人。

如果不是真心喜愛江程, 這一場關系裏,宋笙絕不會點頭。

這一點,江書景非常清楚。

于是,江書景也沉默了,微信重新歸于平靜。

宋笙放下手機,看着窗外的夜色。

第二天,宋笙直到中午十一點才醒來。

一醒來,就看到了江程在早上八點發來的微信留言。

“醒了嗎?”

宋笙在床上伸了個懶腰,懶洋洋回複道:“已經醒了,阿姨今天怎麽樣?”

宋笙換完衣服時,江程的回複也已經發了過來:“燒已經退了,胃口也好了很多。”

宋笙:“那就好。”

江程:“我現在過來,可以嗎?”

宋笙進了衛生間,笑着回複:“嗯,等你過來。”

洗漱完之後,宋笙收拾了下客廳,拿出筆記本,打算回複一些郵件。

然而在沙發上坐下的瞬間,宋笙忽然注意到了玄關鞋櫃上昨晚被江程遺落下來的備份鑰匙。

也不知道是什麽牽動了宋笙的直覺,他的心裏冒出來一個荒謬的念頭。

宋笙頓了頓,又看了看兩人的微信對話,目光定在了江程發出第一則消息的“上午8:01”這個時間點上。

随後,他看向公寓的大門,起身,走了過去,轉動門把,開門。

長長的公寓走廊上非常安靜。

男人穿着一身低調的黑色T恤和牛仔褲靠在一旁的牆面上,照常戴着鴨舌帽和口罩,手裏,卻捧了一大束鮮豔的玫瑰花。

他低垂着頭,好像在發呆。

聽到開門聲,他猛地驚醒,轉過頭來,一雙淺咖啡色眼眸和宋笙對上,瞬間變得不知所措。

宋笙張了張嘴,好氣又好笑地問:“——你到底幾點到這裏的?”

江程站直身體身,口罩下的嘴動了動,宋笙不知道他原本是不是打算胡謅一個數字,可大概他馬上就想起了兩人昨晚的約定,于是僵了片刻,低聲道:“……八點半,我到了這裏才想起來,昨天鑰匙忘拿了。”

宋笙捂了捂額頭。

八點半。

現在可是快十二點了。

而這家夥竟然還為了不讓他知道自己被關在門外一個上午,試圖僞裝成剛從家裏出門,再在門外等上大半個鐘頭?

江程捧着那束花,默默看着宋笙,就好像是一只等待主人責問的小狗,耳朵都蔫了下來。

這幅模樣看得宋笙想教訓都教訓不出口,他又瞥了瞥那束花,內心微動。

活了三十二年,他還是頭一次在交往的第一天就收到這麽大一捧玫瑰花。

簡直就是毛頭小子才會想出來的求愛方式。

然而也不得不承認,這種單純熱烈的求愛,很讓人心動。

宋笙好笑地看了江程一眼,道:“過來。”

江程立刻上前一步。

宋笙接過花,嗅了嗅,揚唇說:“謝謝,我很喜歡。”

江程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

宋笙語氣溫和地說:“下次被關在門外了就給我打電話,就算是半夜三點我睡着了也要打,知道嗎?”

“……嗯,”看宋笙捧着花轉身就要往裏頭走去,江程扯下了口罩,啞聲道,“笙哥。”

宋笙腳步一停,側過身。

江程凝視着他,那色彩濃重的眼底,掩藏着一絲稍有不小心就會忽視掉的不确定和忐忑。

宋笙心裏一軟。

江程面對他時,何曾有過這麽小心翼翼的時候?

這個家夥之前一直将所有的心思都死死隐藏在了冷靜的外表之下,直到現如今才袒露出那一份稚嫩。

真要說起來,江程今年畢竟才二十五歲。

只是他一直以來都将自己僞裝得太過冷靜成熟,以至于宋笙都差點忘了……

宋笙的眼神柔軟下來。

他伸過手,動作溫柔地将江程牽進了門,随即上前一步。

江程順勢後退,背脊壓在了門上。

“咔噠”一聲,門鎖重新關上。

而門後,寂靜的客廳內,宋笙勾住江程的脖子,仰起頭。

柔軟的觸感落在了江程的唇上,蜻蜓點水。

然而瞬間,江程的大腦卻像是被雷轟了一樣,一片空白。

他的呼吸停滞住了,身體緊繃成了一塊石頭,肌肉顯而易見得僵硬起來。

吻完這一下,宋笙也沒退開。

他的鼻尖輕觸着江程的,呼吸纏-繞間,嗓音輕緩暧昧地問:“既然不想叫我哥了……就換一個稱呼吧?”

江程的喉結滾動着,渾身上下僵硬得好像立刻就會爆炸。

他雙手扶着宋笙的腰,聲音啞到了極致:“……笙笙?”

宋笙挑起眉梢,琢磨着這個稱呼。

江程的呼吸還有些亂,他又啞聲問:“……阿笙?”

宋笙沉吟。

江程:“…………”

江程:“……笙哥。”

宋笙頓時笑出了聲:“你想怎麽叫就怎麽叫吧,沒關系。”

看宋笙笑得肩膀都抖了起來,江程就知道宋笙是在逗他了,僵了僵,微微抿了抿唇。

宋笙邊笑邊道:“阿程,你前面兩天表現得那麽鎮定自若,是在裝腔作勢嗎?”

江程:“……”

他微微扭過頭去,顯然不想談這個話題。

宋笙歪了歪腦袋,故意追尋着他的視線,戲谑道:“還知道luo體穿圍裙勾-引我?誰教你的?”

江程:“…………”

宋笙笑眯眯道:“啊,還有那天出門前,撩頭發那一套——”

江程猛地回過頭,按住宋笙的後腦勺,低頭側過臉就吻了下來。

這一下吻得很重,宋笙的唇都被江程的牙齒磕了下。

男人好像也有些懊惱自己因為沒有經驗而表現出來的笨拙,他小心翼翼地吻着宋笙被磕到的地方,反複地一下又一下。

高大的身軀,整整七年都沒從他身上挪開過的視線,一顆只向着他的,烈火一般灼熱的心。

還有這生澀,笨拙,卻甜蜜的吻。

又叫他怎麽不喜愛。

宋笙将花束放在了鞋櫃上,情不自禁地兩只手都環繞上了江程寬闊的肩。

他喜歡這世上所有美的東西。

而這麽多美麗的事物當中,只有江程在他心間占據了最大的位置。

七年前,江程輕而易舉就能讓他将所有視線都放到他的身上。

七年後,亦是如此。

——其實宋笙看待江程的目光早已在不知不覺間發生了變化。

他曾無數次獨自一人坐在漆黑的影院中,仰頭靜默地看着大熒幕上,各種模樣的江程。

這個男人能穿着筆挺斯文的西裝,戴着金邊眼鏡在對手面前冷靜談判;也能穿着迷彩服扛着槍,為了心中堅守的家國,在雨林裏奮力搏殺;他更能胡子拉碴地坐在街頭,喝着酒跟人插科打诨,待人群散去時,醉醺醺地在街邊躺下,望着星空,憶起幼時的夢。

宋笙看着這個人在他不知道的角落裏不斷成長,不斷變化,就好像一壇酒一般,随着時間漸漸發酵出令人沉醉的魅力。

江程是gay圈天菜?

也許吧。

這個男人就是有這樣的能力,輕而易舉地就能吸引住別人所有的注意力,而宋笙又怎麽可能真的感受不到呢?

這根火引子已經擺在他們之間,江程根本不明白,其實只要他輕輕一笑,火星便會瞬間亮起,燃燒一切——

等到回過神來時,兩人已經倒在了沙發上。

宋笙懶洋洋躺在江程的身下,眼尾都染上了一絲緋紅。

兩人的呼吸一樣急促,江程的手撐在了沙發椅背上,竭力克制着那股沖-動,手臂上的青筋都凸顯了出來。

宋笙捏了捏他肩上的肌肉,似笑非笑道:“快要炸了?”

江程的瞳孔猛地緊縮,咬牙切齒起來。

這下真的要爆炸了。

宋笙踢了踢他,眯眼笑着說:“小鬼,去廁所解決完再出來。”

江程當然也不可能打算現在就幹什麽。

他深呼吸一口氣,抿唇不滿地看了宋笙這撩火的人一眼,起身。

宋笙緩緩半撐起身體,長發淩亂地披散在肩頭。

他懶洋洋看着江程的背影。

黑色T恤的領口被他剛才rou躏得皺了起來,男人的後脖頸是緋紅色的,肌肉鼓鼓囊囊,到現在依舊是緊繃的一個狀态。

宋笙舔了舔-唇,回想起江程的身材,笑了笑。

江程剛下沙發,打算往廁所那兒走去,就聽到身後輕飄飄傳來一句:“……以後在床上,還是叫‘笙哥’吧?”

江程差點一個趔趄。

他猛地扭頭看宋笙,宋笙已經調整回了坐姿,慵懶地靠在沙發上,雙腿交疊,就這麽笑着瞧他,戲谑道:“這也是取悅男朋友的一環?”

“……”江程張了張嘴,用力克制住自己,随即眸子暗了下來,啞聲道,“我會取悅你的……笙哥。”

男人最後那兩個字,咬得非常緩慢。

金屬質感的嗓音,聽起來冷,實則暗藏着一股火熱。

宋笙眯眼笑。

江程盯了他一會兒,又深呼吸一口氣,走姿比剛才更僵硬了。

等到衛生間門“砰”一聲被關上,宋笙無聲地笑了起來。

年輕人,火氣可真旺。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我這裏終于下雪了,你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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