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車子開了一個多小時, 最終停在了一家五星級酒店前。

傅偉平停好車, 二話不說就帶着呂巧珍和傅筠心直奔位于酒店二樓的一家日本料理。

一進門, 一位穿着和服的服務員就笑着迎了上來,聽呂巧珍報了早已訂好的包廂號,便邁着袅袅婷婷的步子将他們帶了過去。

包廂也就六七個平米, 地上鋪着榻榻米,中間擺着一張矮桌,桌子兩邊各放着兩張榻榻米靠背椅。

傅偉平選了個對着門的位置,呂巧珍自然要坐在他身旁, 那傅筠心便只能坐在傅偉平對面那個背對着門的位置上, 而旁邊的空位則是留給施磊的。

一想到待會要和他如此近距離的接觸, 傅筠心全身的雞皮疙瘩都豎了起來。

傅偉平像是知道她的心思般, 叫呂巧珍坐到傅筠心旁邊去。

呂巧珍剛開始不同意, 最後在傅偉平的怒視之下, 才不情不願地換了地方。

之後傅偉平叫來了服務員點菜。

他盡挑貴的點, 呂巧珍欲言又止了好幾次,後來實在忍不住說了幾句, 傅偉平立刻像被點着的炮仗,怒氣沖沖地呵斥道:“這都什麽時候了,還想着錢錢錢!要不是因為你,我至于淪落到這個地步嗎!”

那個卷了錢跑路的合夥人就是呂巧珍的表哥,因此被傅偉平如此不留情面地叱罵,呂巧珍罕見地沒有回嘴,只是悻悻地小聲嘀咕了幾句。

傅偉平又狠狠瞪了她一眼, 才接着點起菜來。

點完菜,三人坐着幹等了半個多小時,施磊才到。

傅筠心看着那張道貌岸然的臉,心中一陣反胃,傅偉平和呂巧珍卻像見到救命恩人似的,熱情地起身相迎,那使出全力擠出來的笑容怎麽看都覺得礙眼,可她自己也好不到哪裏去,在傅偉平充滿壓迫感的目光下,不得不強裝出笑臉,十分乖巧地喊了一聲:“施總好!”

施磊并沒有理睬她,只是對着傅偉平硬邦邦地說道:“我等會兒還有事,你有什麽話趕緊說吧。”

“施總這麽忙還要抽時間見我們,真是感激不盡啊!”傅偉平點頭哈腰地把施磊迎到了身旁與傅筠心相對的座位上,又是倒酒又是說好話,那使出渾身解數讨好他的模樣讓傅筠心心裏很不是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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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這就是現實啊!她無法改變也無力改變的殘酷現實。

奉承了好一會兒,傅偉平見施磊的臉色有所緩和,才終于進入了正題:“施總啊,上次筠心怠慢了您,今天我們特地帶她來給您認錯。她呢,從小被我們慣壞了,沒規沒矩的,還請施總大人不計小人過,原諒她這一次!”

傅偉平垂着腦袋誠懇地道歉,施磊卻滿臉不悅地嘲諷道:“你們這做父母的連自己女兒都管不好,還做什麽項目、開什麽公司!我要是把錢投給你們,不是肉包子打狗注定有去無回嗎?”

這是變相地罵他是狗?

傅偉平臉上的笑意頓時僵住了,說起來,在這家公司出事之前,他也算是個成功人士,不管是技術過硬的牙醫還是口腔醫院的院長,都是高人一等的存在,何曾像眼下這般卑微低賤過?

而坐在傅偉平對面的呂巧珍一發現他臉色有異,就立刻插嘴道:“施總您是不知道,這死丫頭從小就不聽話,我們實在拿她沒辦法,所以想幫她找個成熟穩重的男朋友,好好管教管教她。”

TMD你才需要找個成熟穩重的男朋友好好管教管教!

傅筠心強壓在心底的火氣蹭地一下冒上來,轉過臉去剛要開口反擊,就被傅偉平的話打斷了:“筠心,還不快敬施總一杯,請他原諒你上次的無心之舉!”

傅筠心僵了足足半分鐘,才端起面前裝着茶水的酒杯沖施磊笑道:“不好意思啊施總,我這人酒品太差,一喝酒就吐還亂發酒瘋,怕吓到您,只好以茶代酒敬您一杯,希望上次的事您別放在心上!”

施磊卻沒有舉杯,只是從鼻子裏發出一聲重重的哼聲,譏诮地說道:“上次我只是試試你而已,我這個人呢對女人還是有點要求的,像你這種前後不分的,說實話,送給我我都不要。”

傅筠心的身材其實并不差,C罩的胸和挺翹的臀曾讓大學室友們羨慕不已,只是眼下被厚厚的羊羔絨外套遮着,什麽都看不出來,而她也是為了不讓施磊那個色中餓鬼看出來,才忍着充足的暖氣愣是連紐扣沒有解開一顆。

而被他如此露骨地譏諷,傅筠心不僅沒有生氣,反而毫無芥蒂地笑道:“那是當然了,像您這種閱人無數的大人物,要真的看上我這種上不了臺面的女人,還真是瞎了眼呢!”

這話乍一聽是奉承,其實是在拐着彎罵他。

施磊聽得十分不爽,當下就回擊道:“那照你的意思,你那男朋友是個瞎的咯?”

傅筠心的眼前立即浮現出紀慕辰的臉來,不由地想:幸好他不是自己男朋友,不然那麽流弊的一個人瞎了多可惜...

卻聽呂巧珍說道:“那哪是什麽男朋友,鬧着玩的,早分了!”

“是啊是啊!”傅偉平也跟着附和。

施磊驚訝道:“啊,就分了?這才幾天功夫?”

傅筠心沒吭聲,施磊便當她默認了,啜了口酒之後,瞄着她的胸口幸災樂禍地說道:“不會是嫌你太小了吧?讓人白白睡了不說,還什麽好處沒撈着,真是蠢到家了!”

傅筠心靜靜地等他說完那些污言穢語,才沖着傅偉平說道:“好了,道完歉了,我的任務也完成了,爸爸,我就先走了,你們慢慢聊。”說着就站起了身。

呂巧珍這才明白傅偉平為何讓自己坐到傅筠心身旁了,見傅筠心起身,她立刻眼疾手快地抓住傅筠心的胳膊,用力往下一扯,傅筠心沒有防備,一下就被拽回了椅子上。

“施總還沒走呢,你急吼吼地上哪去?”呂巧珍的話音剛落,包廂的移門就被推開了,正對着門的施磊和傅偉平下意識地朝門外看了一眼,施磊當即愣住了,傅偉平也很快意識到了什麽,不由地沉下了臉。

而背對着門的呂巧珍以為是服務員來上菜,并沒有在意,只顧着把一只日式酒瓶塞到傅筠心手裏,沒好氣地說道,“還不快給施總倒酒?”

倒你媽的酒啊!

傅筠心真想把酒瓶砸到她頭上去!

卻聽一道清朗的聲音從身後傳來:“筠心?”

她不由地心頭一跳,緩緩地轉過臉去,就見一個穿着深色羊絨大衣的年輕男人站在門口,正沖着自己笑

——紀慕辰?!

他怎麽來了?

是她眼花了嗎?還是出現幻覺了?

傅筠心不由地眨了眨眼睛,紀慕辰嘴角的笑意卻愈發深了:“可以走了嗎?電影馬上開始了!”

經這麽一提醒,傅筠心立刻回過神來,忙不疊地站起身,呂巧珍的反應慢了一拍,等伸手去拽傅筠心的時候她已經走到門口了,于是揚聲沖她吼道:“傅筠心你給我回來!”

怎麽可能回去?

傅筠心一邊迅速把腳塞進鞋子裏,一邊沖裏頭的幾個人笑眯眯地說道:“我先走了,( ^_^ )/~~拜拜”

呂巧珍氣得咬牙切齒,拿起手邊的酒杯就想往她頭上扔去,突然想到這裏是高檔餐廳,扔壞了東西不知道要賠多少錢,這才重重地把酒杯放回桌上。

就這麽一猶豫,門口已經沒了傅筠心的蹤影,而她臨走前,還貼心地替他們關上了門。

呂巧珍越想越氣,憤怒和不甘啃噬着她的心髒,讓她無法釋懷,于是憤然地從地上爬起來,一邊疾步往門口去一邊咬着牙恨恨地說道:“不要臉的小賤貨,看我今天不打死她!”

“回來!”身後突然傳來一聲怒吼,呂巧珍下意識地頓住了腳步,搭在移門上的手卻沒有收回來。

卻聽傅偉平繼續吼道:“沒看到她有男人了嗎?你以為她還是十年前的那個小姑娘,由着你作踐?!”

呂巧珍立刻轉過身,張大嘴詫異地瞧了傅偉平好一會兒,才爆出一陣尖利的怒罵聲:“我作踐她?你以為我高興作踐她?我還不是為了你?你看看你自己生的好女兒,你都死到臨頭了她還撇下你跟別的男人跑了,真他媽的不要臉!果然是□□生的****....”

傅偉平猛地拍了下桌子,嘶啞着聲音吼道:“你罵夠了沒有?沒看到施總還在這裏?”

呂巧珍這才收了聲,心不甘情不願地回到座位上,傅偉平則又擠出笑臉,對着施磊又是道歉又是勸酒,施磊卻沒了興致,喝了一杯就走人了。

而傅筠心并不知道包廂裏發生了什麽,她生怕傅偉平和呂巧珍追上來,一出餐廳就朝樓梯口飛奔,

紀慕辰卻拉着她坐上電梯,徑直上了樓頂的露臺:“他們肯定找不到這裏。”

傅筠心笑着誇他聰明。

樓頂的景色很好,整個城市猶如一片璀璨的燈海,從腳下一直蔓延到天際,而頭頂是深沉靜谧的夜空,一輪澄黃的圓月挂在天邊,灑落一地銀輝。

可風景雖然好,風卻很大,冷冽的寒風呼呼地刮着,凍得她直打哆嗦。

紀慕辰忙脫下身上的大衣給她披上。

可她穿的并不少,羊羔絨外套加牛仔褲,脖子上還圍着圍巾,比起紀慕辰身上單薄的針織衫來已經十分保暖,只是剛剛從開着充足暖氣的室內出來,一時有些不适應罷了。

因此她立刻把大衣還給他:“我不冷,你趕緊穿上吧,別感冒了。”她的聲音溫溫軟軟的,透出真摯的關切,紀慕辰心中一暖,依言套上了大衣。

“對了,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傅筠心雙手握着透心涼的欄杆,好奇地問紀慕辰。

“從N大出來的時候正巧看到你和他們在争吵,本想過去看看,你卻上了他們的車,放心不下,就跟過來了。”紀慕辰的嗓音清清淡淡的,像是在說一件稀松平常的事,傅筠心卻聽得目瞪口呆。

——也就是說從傍晚開始,他跟了她兩個多小時!對他這種時間就是金錢的大忙人來說,兩個小時能創造多少價值!卻白白地浪費在她的身上,只是因為“不放心”?

傅筠心不可思議地望着紀慕辰,而紀慕辰也一瞬不瞬地凝視着她,在月光與霓虹交融的夜色裏,他們在彼此的眼睛裏看到了流光溢彩的自己。

忽然間,一股陌生又怪異的情緒在傅筠心的胸口迅速擴散開來。

是感動嗎?不,那情緒要比感動強烈得多...

那是什麽?

傅筠心擰緊眉頭,極力從腦海中搜尋出貼切的詞來形容此刻的心情,卻在呼之欲出之時,被一陣陡然響起的手機鈴聲打斷了。

以為是傅偉平打來的,她下意識地皺了眉,卻不想是顧霄霖。

她連忙接起來,耳邊很快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小筠,怎麽不在家?”

不知道是因為顧霄霖的語氣太過溫和了,還是想念自己溫暖的小窩了,傅筠心突然覺得很委屈,喉頭像是被什麽東西堵住了,半晌發不出聲音來,她用力地咳了一聲,才含糊不清地回道:“還在外面呢。”

她帶着些微鼻音的嗓音和着呼呼的風聲一起傳到電話那頭,顧霄霖一下子就聽出了她情緒中的異樣,向來冷靜沉着的人竟露出了一絲焦急:“在哪?我去接你。”

“不用不用。”即便知道他看不見,傅筠心還是連連搖頭,而就這麽兩句話的功夫,剛剛那點矯情的傷感也被風吹散了,語氣也很快恢複了正常,“我很快就回去了。”

似乎還是不放心,顧霄霖又問了一句:“真的不需要我去接你?”

“不用啦!”傅筠心笑着嗔了一句,顧霄霖這才說:“那我在你家等你。”他有她家的備用鑰匙,不忙的時候偶爾也會幫她做頓豐盛的晚飯、送幾箱水果、換幾個壞掉的燈泡...

“好。”挂掉電話,傅筠心的心情也徹底放晴了,她笑着對紀慕辰說,“有點晚了,我們走吧。”

紀慕辰卻忽然拉住了她的手:“再等等吧,現在下去說不定會和他們碰上。”

傅筠心不由地愣了一下,不是因為他的話,而是他的動作

——她僵着胳膊,猶豫着是否要收回自己的手,如果要收回,那該用多大的力才不會讓彼此尬尴...

正猶豫間,紀慕辰先一步放開了她,随後将雙臂撐在欄杆上,默不作聲地望着繁華的夜景出神。

他的側臉被缤紛的光影掩蓋,她看不出他的情緒,卻敏感地察覺到他周身的溫度驟然降到了冰點。

傅筠心猜不出他的情緒為何突然轉變,不敢輕易開口,便跟着沉默了一陣,随後突然想起了什麽,問道:“對了,霖哥答應跟你們公司合作了嗎?”

紀慕辰并沒有看她,只是微微挺起脊背,輕聲回道:“他說再考慮考慮。”

那就是婉拒了?

怪不得聽到顧霄霖的電話就不高興了...

傅筠心遲疑地問道:“那我回去幫你說說?”

“不用了。”紀慕辰的目光仍然落在遠處,語氣聽來卻有些落寞,“順其自然吧,得不到的,我從不強求。”

話雖然這樣說,可他心裏其實很失落吧?

畢竟為了尋求顧霄霖的合作,他在她身上花了不少心思,又是請吃大餐又對她唱情歌的,而今晚一路跟到這裏來,其實是想讓她在顧霄霖面前說幾句好話吧,只是因為抹不開面子才說什麽順其自然的吧?

嗯,待會兒回去一定跟霖哥好好說一說,不管是泰和集團還是紀慕辰,都是很好的合作對象,對他來說,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傅筠心正暗自琢磨着,又聽紀慕辰說道:“其實,順其自然什麽的,也只是說說罷了,有的東西,得不到能輕易放手,可有的東西,卻留在心裏,一直無法釋懷。”他的聲音聽來很低落,似乎蘊含着濃厚的情緒。

不想讓氣氛壓抑下去,傅筠心笑着問道:“你也有得不到的東西?”集智慧與美貌與一身,集地位與財富于一體,要風得風要雨得雨,說的不就是他這樣的人嗎?

“當然有了。”紀慕辰低啞的聲音裏似乎帶了點淺淡的笑意。

“比如?”傅筠心歪着頭好奇地追問。

“比如...”紀慕辰仰起臉望着天空,玩笑似地說道,“月亮啊,星星啊...”說着又側過臉,看向傅筠心,語氣忽然變得認真起來,“女人啊。”

女人?!傅筠心不由地一怔,心尖像是被什麽東西扯了一下,一股莫名的酸澀就在胸口緩緩漫開。

她并不清楚自己為何會産生這種奇怪又不合時宜的情緒,于是笑着掩飾道:“那女人一定眼瞎了!”

“是嗎?”紀慕辰望着她笑,別有深意的細碎笑意在眼底輕輕蕩漾,在五光十色卻又昏昧黯淡的光影下,那雙狹長的眼睛顯得越發迷離而幽深。

傅筠心連連點頭:“所以沒什麽放不下的,天下女人千千萬,一個得不到就換一個嘛!”

紀慕辰卻驀地斂起笑,轉過身,後背靠在欄杆上,面對着傅筠心,狀似好奇地問道:“你呢,你有求而不得的男人嗎?”

傅筠心立刻搖頭,男人什麽的,她從來都是避之不及的,當然,顧霄霖除外。

紀慕辰了然:“是呢,你一定在得不到之前就用獨家秘術把他給pass掉了吧?”

“獨家秘術?”傅筠心眨着眼睛一臉茫然。

“不是你說的嗎?找到那個人的缺點就不會喜歡他了...”

“噢...”傅筠心恍然大悟,那是高中時為了安慰表白失敗的吳靜用的,沒想到他竟然還記得,便笑道,“那種辦法只在感情萌芽的時候才有用啊,就像板藍根,只針對感冒初期的症狀,一旦嚴重起來,變成咳嗽發燒了,那就一點用處都沒有了。”

紀慕辰牽了牽唇角,似乎在笑,眼裏卻不見笑意:“嗯,我也試過,可越想她的缺點反而越喜歡她,根本就是在起反作用啊!”

“呵呵,是嗎?”傅筠心突然就變得意興闌珊起來,等臉上敷衍的笑意褪幹淨了,便再次向紀慕辰提出回去,紀慕辰見她縮着脖子冷得直跺腳,擔心把她凍病了,便說:“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那裏就有地鐵站。”心頭異樣的感覺早已不見蹤影,現在她只想盡快離開他,她怕自己多和他呆一秒,就會被他無時無刻都在散發的誘人荷爾蒙吸引,從而陷進一個萬劫不複的泥潭。

可直到坐上地鐵,傅筠心的腦子裏還回響着紀慕辰的聲音:“越想她的缺點反而越喜歡她...”

唔,當時沒覺得什麽,現在想起來才發現,自己是被強行塞了一嘴狗糧啊!

而關于他喜歡的那個女人,傅筠心很快就想到了一個人選,那是當年的全校女神、如今娛樂圈的當紅女星——林琬。

而她與紀慕辰在高中時就是公認的一對,可蹉跎到現在還沒能修成正果的原因,大概是因為女方正處在事業黃金期,迫于外界壓力無法與他公開戀情吧?

哼,還說什麽“一直留在心裏無法釋懷”,根本就是在秀恩愛好嘛?

傅筠心回到家的時候,顧霄霖正坐在沙發上翻着一本她随手擱在茶幾上的推理小說,見她進來,便合了書朝她看去,淡淡地問道:“回來了?”

“嗯。”傅筠心摘下圍巾挂在玄關的衣架上,瞥到堆在餐桌旁的兩箱橙子,無神的雙眼一下子就亮了起來,驚喜地問道,“是老陳寄來的嗎?”

老陳是顧霄霖的大學同學,創業失敗後回老家包了幾個山頭種橙子,每到采摘的季節就會給顧霄霖寄一些過來,他家的橙子又大又甜,最關鍵的是沒有打過蠟,可顧霄霖不愛吃,全都便宜了傅筠心。

“嗯。”顧霄霖點了點頭,“你先吃着,吃完了再問他買。”

去年一整個冬天,連傅筠心自己都不知道吃掉了幾箱橙子,反正每天都會喝上一杯現榨的橙汁,那清甜可口的味道,比外面賣的那些兌水的、加糖的果汁不知道要好喝多少。

“好。”想起那久違的新鮮果味,傅筠心不由地眉開眼笑。

洗過手、換上家居服之後,她就找來剝皮器,盤腿坐到茶幾前的地毯上剝起橙子來。

薄薄的果皮被劃開,果皮中的汁水迸濺出來,清香的橙味撲鼻而來。傅筠心吸了吸鼻子,贊道:“好香啊...”

顧霄霖坐在她身旁的沙發上,看起來是在看她剝橙子,其實是在等她“交代”今晚的行蹤,以往她不管去了哪裏、做了什麽,見到他的第一時間都會和他分享,今天她卻一句不提。

眼見她手邊剝好的橙子一個個多起來,卻一點也沒有要開口的意思,顧霄霖再也忍不住,主動問道:“今晚去哪了?”

傅筠心剝皮的動作驀地一頓,随後抿了抿唇,說:“去南區了,和爸爸去的。”

“傅偉平?”顧霄霖驚訝地擡了下眉,“他怎麽突然來找你了?”

傅筠心苦笑道:“為了給他的公司找投資,叫我去給投資人做女朋友。”

顧霄霖面色驟然一變,氣憤地斥道:“他竟然做出這種這種事來?真是越活越沒譜了!”

“也不能全怪他。”不知怎麽的,傅筠心下意識地就替傅偉平開脫起來,“一定是被呂巧珍那女人的枕頭風吹昏了頭,才慌不擇路的。”

顧霄霖不屑地哼了一聲,随後又淡淡的責備道:“這種事怎麽不早跟我說?”

“你那麽忙,我怎麽好意思什麽事都跟你說啊...”傅筠心說着把一個剝好的橙子放進手邊的托盤裏,仰起臉沖顧霄霖笑道,“你放心吧,我已經搞定了,以後他們不會再來煩我了。”

顧霄霖卻不相信:“你确定?那姓呂的女人那麽歹毒,會輕易放過你?”

傅筠心愣了下,猶疑道:“應該沒問題吧...而且爸爸的态度後來也有所轉變,說不會勉強做我不想做的事情...”想起傅偉平在校門口懇求自己去向施磊賠罪時那副愁雲慘淡的模樣,心底就泛起一片酸澀,她無奈地嘆了口氣,擡眼打量着客廳,說,“我想把這套房子賣了,把錢還給他...”這房子是她大學畢業那年傅偉平送的,四年下來漲了不少,至少能賣個二百二三十萬,雖然解決不了他的問題,但能讓他暫時緩口氣。

顧霄霖沉吟片刻,說:“也好,等房子賣了,你就住到我家去吧。”

傅筠心一聽連忙搖頭:“那怎麽行?我自己租個房子住就行了。”

“小筠,我以為我們之間早已不分彼此了。”顧霄霖注視着傅筠心,低沉的嗓音中透出淡淡的惆悵。

“可是...也不能總是麻煩你啊...”住進他家裏,勢必會更加依賴他,那她什麽時候才能真正獨立起來?

“小筠,我從沒覺得你麻煩。”顧霄霖突然傾身靠近傅筠心,握住她的手,凝視着她的眼睛,鄭重地說道,“我一直在等,等你長大,等你畢業,等我準備好一切,等一個合适的時機...可我發現,我的耐心越來越差,我實在等不及、等不及想跟你說——”他一口氣說到這裏,突然停下來,垂下眼簾深吸了口氣,才重新看向傅筠心,一個字一個字極其認真地說道,“傅筠心,我們結婚吧。”

傅筠心驀地睜大了眼睛,足足反應了半分鐘,才驚詫地眨着眼睛,語無倫次地說道:“可是我們...我...一直把你當哥哥啊...”

和親哥哥結婚,那也太不可思議了吧?

“那從現在開始,你把我當成一個男人。”表白時的緊張心情過去之後,顧霄霖又變回了原來沉穩冷靜的模樣。

傅筠心苦着臉,為難道:“二十多年的習慣,哪是說變就能變的啊?而且...我也沒想過要結婚。”她說着輕輕抽回了被他握住的手,他的掌心溫暖幹燥,一會兒的功夫就将她冰冷的手捂暖了。

大概覺得坐在沙發上與坐在地毯上的傅筠心溝通太累,顧霄霖索性也跪坐在地毯上,目光平靜地注視着傅筠心,用溫和的嗓音說道:“那你打算獨身一輩子嗎?一個人吃飯一個人睡覺一個人哭一個人笑?逢年過節別人閤家團聚你一個人在空蕩蕩的家裏發呆,生病的時候一個人去醫院,醫生說要動手術你卻連一個能幫你簽字的家屬都沒有?”

傅筠心還真沒想過這些,只是覺得與其找個靠不住的男人湊合著過日子,還不如一個人來得自由舒心,可現在聽顧霄霖這麽一說,突然覺得一個人的日子真是挺凄涼的...于是歪着腦袋想了想,說:“要不然...領養個孩子?”

顧霄霖輕笑了一聲:“□□?你以為是小貓小狗只要給他吃的就能養大?你知不知道一個人帶孩子有多辛苦?不僅要給他足夠好的生活,還要給他足夠多的關懷,不僅要操心他的身體,還要操心他的學習,更重要的是得為他塑造正确的三觀,培養良好的性格和品德,等等這些,你确定你一個人都能應付得過來?”

啊,聽起來好麻煩...

傅筠心不由地垮下肩膀,無奈道:“那我還是孤獨終老算了...”

顧霄霖卻正色道:“小筠,我知道你在顧忌什麽,你擔心步你媽媽的後塵,所以才不想結婚對不對?”

沒想到他竟然能把自己的心思看得這麽透徹,傅筠心挺起脊背,輕輕地點了點。

“可你不是你媽媽,我也不是傅偉平,我既然和你結婚,就一定會一心一意地和你過一輩子。”

她當然相信他的人品,這麽多年,他身邊從沒有女人,她以為他只顧鑽研學術,無心戀愛,如今看來,卻是為了等她。

可她真的值得他等嗎?

她對他只有親情,沒有愛情,如果因為一時感動嫁給了他,對他實在不公平。

傅筠心垂着眸斟酌片刻,才認真地說道:“霖哥,我...”

卻不想顧霄霖豎起食指按在了她的唇上:“小筠,先別急着拒絕我,你花點時間好好考慮考慮我們在一起的可能性。我覺得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比我更适合你,我看着你長大,我知曉你的傷痛,也懂得你的艱辛,我想永遠保護你、照顧你、愛你,為你承擔所有的未來...”他輕聲細語地說着,嗓音低沉略帶着一點點的沙啞,眼神堅定又飽含深情,猶如一泓溫泉,又柔又暖地将她整個人都包裹在其中。

從沒想過,古板沉穩的顧霄霖說起情話來,殺傷力竟然這麽大!

傅筠心只覺得心尖熱熱的,強烈的情緒哽在喉頭,淚水漸漸漫出眼眶。

顧霄霖将她擁進懷裏,下巴輕抵在她的頭頂,柔聲道:“小筠,你慢慢考慮,我不着急,我會一直等着你,等你愛上我,然後在我的愛裏活出最幸福的模樣...”

“霖哥...”傅筠心靠在他堅實的肩膀上,淚水流了一臉。

顧霄霖往後撤開些許,一邊伸出大拇指替她擦去臉上的眼淚,一邊一本正經地說道:“不過也別讓我等太久了,把我等成了糟老頭,那你就只能喊我爺爺了。”

傅筠心被逗得撲哧一聲笑出來,眼角挂着淚,唇角卻彎着,分不清到底在哭還是在笑。

顧霄霖輕輕刮了下她的鼻子,佯裝嫌棄地說道:“都二十七歲的人了,還跟七歲的時候一樣,惹一下就哭,逗一下又笑了...”

他的話霎時間就勾起了她童年的回憶,那個時候一家人相親相愛,幸福得冒泡,可是後來呢?

後來...

一切都變成了泡沫,四分五裂、支離破碎。

只是因為,一場失敗的婚姻。

她,不可以重蹈覆轍。

想到這裏,傅筠心斂起了笑容,收起了眼淚,因為感動而在心海澎湃的潮水,也跟着緩緩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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